第六十五章 妒火

“十點嘞，你到哪裏去了？才回來？”沈幽蘭開門回到房間時，於頫這樣問。高速全文字首發 搜索哈十八cc，直達本站他正伏在桌上寫備課筆記，丹丹已上床睡了。

“到黃玲香那裏去了。”沈幽蘭受了一肚子悶氣，又不好在丈夫麵前流露，隻得淡淡地說。

“聽說她住到店裏去了。你去那幹什麽？”於頫仍在埋頭寫著，見沈幽蘭不說話，又問：“何主任也來找過你，見你不在，買包香煙就走了。他好象找你有什麽要緊的事？”還是不見回話，就又問：“他經常來找你嗎？”

沈幽蘭已聽出丈夫問話的意思，覺得隱瞞不好，幹脆實話實說，就把黃玲香同秦兆陽、以及何敬民請她去勸解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於頫說：“公社那麽多人，他何敬民不找，單單要找你去勸說他玲香？你是什麽人？是婦女主任？是司法所長？是調解員？那麽關心他何敬民，你是他的領導？”

沈幽蘭已聽出丈夫話中的意思，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雖說我不是幹部，但我們都是鄉鄰鄉親的，為了大家都能和和氣氣地生活在一起，我去勸說幾句，這也是應該的嘛。”

“嗵”的一聲，丈夫摜下手中鋼筆，側轉身對著沈幽蘭，說：“應該，應該，你什麽時候不應該？那他姓何的明明自己店裏有香煙不買，卻偏偏到我們這店裏來買，那又為什麽？”

沈幽蘭一時語塞，但很快又想起理由，就反駁說：“這開店，本來就是人來人往的事，我哪能不接觸人呢？”

於頫說：“你接觸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應該接觸他何敬民！”

沈幽蘭就爭辯：“我開店就是賣東西的！人家何主任來買東西，我能說‘你何主任不能來買！’我能說這句話嗎？啊？”

於頫說：“別人可以賣，就是不能賣給他何敬民！”

沈幽蘭不服，說：“有你這種說法嗎？”

於頫說：“當然有我這種說法。因為我們這裏是學校，是育人的地方，是淨土，是聖地，你我都是為人師表，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知道你不會和他何敬民有什麽不三不四的事情發生，但人嘴難防，人言可畏，舌頭根子能壓死人！你和他接觸多了，難保沒有人在外麵不風言風語地傳說！你是師娘啊，假設外麵有了風言風語，這對你、對我、對我們學校將會造成什麽樣的印象啊？你想過嗎？你想過這些嗎？”

沈幽蘭當然是要辯解的，但有用嗎？那些天，她真是委屈極了。

“開始就不該接受去勸解黃玲香的事！”那些天，沈幽蘭一直在想，“自己怎麽就這樣沒頭腦，聽了幾句哀求的話，就覺得人家可憐，自己的心就慈軟了，就不知天高地厚，就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把天大的事情也敢擔下來！這多傻呀！黃玲香不能體諒，還說那些噎人的話來刺激你，丈夫也在猜疑了，那姓何的又是怎麽想的呢？”

一連多天，幾件煩惱的事情接踵而來。先是何敬民來打聽她去黃玲香那邊勸解的情況。她隻得強忍著苦惱勸說著他：“男女間的事，就像幹柴烈火，燒得正旺的時候，勸解是沒用的。隻有等待火勢開始減弱時，才能勸得進去。事情到了這一步，急是不行的。”何敬民顯然是相信沈幽蘭的話，就深深地點了點頭。但從他那點頭時的眼神中，沈幽蘭卻感到幾分不安，就覺得他那僵直而微帶濕潤的眼神中，不僅僅是有感激之情，而且還有一種讓她顫栗的東西在燃燒。再一件就是查稅的事。自從那次收走進貨單據以後，左所長那邊一直沒有消息；楊所長是來過幾次，但帶來的消息很不好，說是這次不僅要補稅，而且查出銷售額大的還得罰稅！她曾擔憂地想：什麽叫“銷售額大”？我的銷售額算不算大？會不會罰我這小店的稅？要罰多少？她最怕罰款，因為她見過農村超計劃生育罰款、不徼農業稅罰款、不徼山林稅罰款、冬修不上水庫挑土罰款……特別是超計劃生育罰款，都罰得農戶傾家**產、妻離子散……“真要是罰多了，說不定連我好不容易湊起來的本錢也賠進去了呢！”想著，她又佩服起洪澗鋪盛茂財那些老生意人，佩服他們平時進貨為什麽總是舍近求遠要到長街上去的原因了。“那裏進貨不僅是利潤高，而且批發商都是私營的，批貨不開單據，現在查稅了，到哪裏查根據去？”想到這些，沈幽蘭又痛恨起自己。“怎麽就聽信了洪大麻子的話，什麽貨都在本地供銷社批發？他供銷社是國營單位，哪怕是批一廂火柴都有單據存根，現在查稅了，你能逃脫得掉？何況還批發了那些手表、縫紉機、收音機……”

這麽多懊惱的事情攪在一起，她整天能不憂心忡忡？盡管顧客來了，她還是輕言細語、笑盈盈地做著生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笑是極不自然的。

正是因為有這些情緒的糾纏，以至“文科班”學生請她去參加畢業聯歡晚會時，她都一口回絕：“店裏離不開人手，我怎麽能去呢？”

文科班的學生當然不會答應，就如走馬燈般一批又一批在文科班教室與沈幽蘭小店這段路上來回“嗵嗵嗵”地跑動。呂貞子幾個女生隻要進了小店的門，就更是緊緊地拉住沈幽蘭的胳膊，撒嬌地把頭紮進她的懷裏，邊說邊搖晃著她的胳膊，說：“師娘，大家都在等著你，真的呢！”“師娘，說真的，我們這個班，要不是遇到一批好老師和您，早就是一盤散沙了，哪還能等到今天一個不少地在一塊舉行畢業聯歡哩！”“聯歡會一結束，我們就要各奔東西，永遠離開母校，離開您了！師娘，您就再給我們一個團聚的機會吧！去嘛，師娘！”“……”

沈師娘被這些可愛的學生糾纏得無可奈何。起初，她還是執意不去，這除了那些天她的情緒不好之外，還有另外的原因。她想：“學生畢業聯歡，我又不是老師，去了算什麽？”她還想：“學生、老師都是文化高的人，在聯歡會上能說會唱，我什麽都不會，連說話都是‘咯個’、‘昧個’的，像個木樁樣坐在那裏多難堪啦！”但她終究還是經受不住學生軟硬兼施的糾纏，何況郭飛他們早已哄住了丹丹，讓丹丹哭著嚷著非要到“大哥哥大姐姐”班上去看唱歌跳舞，而且一定要媽媽帶她去！

就在決定去參加聯歡會的同時，她又想到一件事，就問：“這次聯歡會除了你們班上的師生，還有哪些人參加？”

“沒有！連校長、主任都沒有請。真的，都是我們本班的師生。”

沈幽蘭放心了，痛愛地罵了一句：“就是你們這些小鬼頭的鬼！”就讓學生幫著收撿店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