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從此天荒 終

這一刻,雖千萬人在側,但許傾城的眼中隻有林荒,可是林荒,許傾城苦澀一笑,或許他正在思考,如何殺死自己吧。

其實沒什麽好痛苦,沒什麽好希冀的。從一開始,不是就注定有這天了麽!

那天的自己是何等的驕傲,何等的自信,那個短發,白衣的女孩,就這麽昂著頭,走進了宮殿,要與那高高在上的林荒打一個賭。

她以為自己會贏,她以為自己不會輸,隻是沒想到這一場,她輸得徹底,輸得幹淨。不要流淚,一定不要流淚,昂起頭,看著他,一如當年那個短發白衣的女孩,便是輸,也要輸得驕傲。絕對不能在他麵前狼狽,她可是,許傾城啊!

林荒目光漠漠,雙眸銀白,冰冷無情,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心中在想什麽。

或許他也在想那七日纏綿熱愛,付諸一生的承諾。或許他也在想那靜靜跟隨在短發,白衣女孩身後走過的靜好歲月,相識,相知,相戀,相守,最後再不回頭。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這些,他隻是在權衡利弊,該如何殺了許傾城,才能讓這情種消散。或許他根本什麽都想,隻是靜靜的在發呆。更或許他的眼中根本就沒有看到許傾城,無情冷漠,眼前這個女子,對他來說,不過陌生螻蟻,不起波瀾。

他到底在想什麽!

這一刻許傾城已經不願再去想,但許仲一,但原天罡,但吞寶,但這在場眾人,都不能不去思考。

許仲一想怒吼,想咆哮,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做好了準備,如果林荒當真要辣手摧花,殺死許傾城的話,那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擋住林荒,救走許傾城。

原天罡閉著眼睛,心中翻騰,他不想林荒殺了許傾城,如果那樣,他敬愛的師尊,與他此生仇恨的原戰有何區別!但他又擔心。若是許傾城不死,或許會壞了師尊的道心,如斯糾結,原天罡一咬牙,心中有了決定。

如果林荒真的要許傾城死,那麽就讓自己出手吧。全了師尊的道義,威名,一切罪孽,便由他來承擔吧。

吞寶有些緊張。用力咬著手指,她一開始想林荒自然是殺伐果斷,滅了許傾城,這樣以後她就不用擔心許傾城來與她搶林荒了。但轉念一想。如果林荒真的殺了許傾城,那那樣的林荒,還是她喜歡的林荒麽?

“好煩啊!”

吞寶含糊不清的低吼著,幹脆閉上眼。不去看,不去想。

咕噥!

有人受不了這凝滯的氣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聲道:“這算什麽事?本來林荒一劍西來,幹淨利落的劈殺了太昊老祖,我以為他是來救那許傾城的。可是看樣子,他似乎又是來殺許傾城的。相愛相殺?莫非,這林荒又是下一個原戰不成?”

“噓。噤聲!原戰不如他啊。至少三百多年前的原戰,遠遠比不上此刻的林荒。他道心已堅,連足以鎮壓三變大聖的太昊老祖也不是他一劍之敵。或許他不會走到那一步,需要如原戰一般,殺妻才能證道。”

“隻是還是可憐了這許傾城,紅顏薄命,愛上誰不好,偏偏要愛上林荒。無情如他,一心成神,又怎麽可能為了這人世間的區區情愛,而自毀道途呢?”

有人歎息一聲,看向許傾城的目光,有些憐憫。

“除了林荒,你認為這世間還有其他人可以配得上許傾城麽?她是那樣的驕傲,要做天下第一的女子,便是做不了這天下第一,愛上的自然隻能會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麽?原來,林荒在我等心中,已經快要天下第一了麽?”

眾人不覺都是沉默,目光有些黯然,看向林荒,這個青衣赤腳的少年,當年一朝崛起,便一發不可收拾,一路走來,似乎未曾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來,但為什麽,大家此刻會都覺得,林荒已經快要天下無敵了。

天色變得更加低沉,烏雲仿佛要垂到地麵一般,風壓抑的吹過,卷起許傾城如瀑的青絲飛揚而起,如淚點一般,輕輕拍打在林荒臉上。

林荒目光漠漠,緩緩伸出了手。

許傾城麵色不改,緩緩閉上眼,她知道林荒已經有了決定。或許下一息,便是自己紅顏薄命,香消玉殞的時候,隻是自己後悔麽!

許傾城又想起那一天,短發白衣的自己,是那樣驕傲的昂著頭顱走進了林荒的宮殿,她沒有後悔,隻是沒想到還是輸給了自己。

隻是輸給了自己,她隻是沒想到,那樣驕傲的自己,決定要做天下第一的自己,那內心的最深處,竟然還殘留著玫瑰色的夢。

我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永不會來……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那又何必要後悔,便舍了這一生,做了他劍下鬼,全了他的道,鋪了他的路,如果是這樣,想必,死也不是那麽覺得可悲淒涼的事情。

隻是,以後你不要在那樣魯莽了,不要再那樣被人算計了,不要再讓這個世界遺忘了你,因為,我死了,便不會有人還記得你。

我不怕死啊。隻是有些擔心,我死之後,沒有人再如我這般愛你。若有一天,你直上青雲,站在那九天宮闕之上,傳說中的天庭,不知道偶爾似乎也會覺得孤獨,隻希望,那時候的你,一定不要想起我。

我愛的男人,做了決定,便不要後悔。我不悔,請你也一定不要後悔。其實,我早就明白的,隻是那一段靜靜相伴而走的靜好歲月,我實在是舍不得放開。那一段,相知相識,我不願意放開啊。我握在手中,縱然一死也不會放開,因為我不悔啊。所以。請你一定一定,不要有一天為了我後悔!拜托了。我的愛!

忽然,又有淚在臉頰放肆,許傾城卻緩緩的笑了,終於解脫了。

“林荒!”

許仲一長嘯一聲,決然出手,他絕對不允許林荒傷害自己的女兒,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林荒的對手,但那又如何,要殺許傾城。先得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

“師尊!”

原天罡目光一寒,忽然有些心悸,不信,一咬牙,長歎一聲,也是悍然出手,不是衝著許仲一去的,也不是向著林荒去的,他目光堅定。殺向了許傾城。

如果這就是師尊你的選擇,這就是師尊你的道,那麽便讓我來殺了她吧。全了這一場師徒之恩,師徒之情。便讓全天下的唾罵都向著自己來吧。

師尊,你,不能做原戰!

吞寶如遭雷擊一般,踉蹌退後幾步。忽然心傷得厲害,“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林荒。這樣的林荒,我不要!你怎麽能!你怎麽會!”

刹那間的變化。驟然而起,眾人都是驚呼一聲,睜大了眼睛,有不忍者,忍不住轉過頭了,閉上了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人生若隻如初見,那該多好,多好!

許傾城閉上眼睛,一時間卻是癡了,她沒有看到許仲一憤怒的撲殺,她沒有看到原天罡黯然的出手,更沒有看到林荒的臉,她隻是想,這一生便讓她最好再任性一次好了,不要去想其他,不要去想身後,便隻是抱著那一段靜好的歲月,握在手中,留在心上,與這一生說再見。

唳!

尖銳的空間咆哮,風瞬間而起,風沙彌漫,雷霆大作,烏雲徹底垂落下來,似乎要擋住這一場人間悲劇。

林荒目光漠漠,麵無表情,反手,一抓,五指之間神光璀璨,黑白光芒瞬間擴散,定住天地,化作領域,逆改山河。

許仲一撲殺的身影便被凍結在虛空之中,無聲咆哮,呐喊,目光之中憤怒發紅,而原天罡也是無聲長嘯,閉上眼,不忍再看,心中呢喃,“不要做原戰,不要,做原戰!”

一道劍光亮起,青衣赤腳,目光漠漠的林荒,終於提起了未來劍,反手,一劍,落下,洋洋灑灑,宛如定格,所有人心中都是如遭雷擊一般,知道一切,終於還是結束了。

林荒終於還是做了他決定對的選擇。

唳!

尖銳的空間咆哮,林荒目光之中忽然有無盡的憤怒咆哮,裹挾著衝天的劍光,衝天而起,把握住一道意念,拔劍而起,這一刻,在場眾人都感覺到林荒心中似乎有滔滔的戰意澎湃欲出,要與天爭鋒,與地爭雄。

烏雲被劍光絞碎,風輕輕吹起,許仲一愣在了原地,原天罡也愣在了原地,吞寶有些不敢置信,所有人都看向那長發紅衣的女子。

一如過去一般傾城絕美,隻是臉上的笑,如此的純美而又苦澀。

那一劍落下,終究還是碎了她的心,斷了她的夢,滿頭青絲忽然洋洋灑灑而起,揮劍斬情絲,一劍之下,待你長發及腰,便來娶你的諾言,終究還是空。

因為這長發,再也蓄不起來了。斬斷你的發,斷了你的夢,以後,你和我,再無瓜葛!

許傾城忽然吐出一口鮮血,淒美一笑,努力抓攏那散在空中的青絲,無力的想要抓住破碎的夢,但青絲飛揚,飄啊飄,終究再也接不回來了。

原來,所謂的天荒地老,到最後,隻剩天荒,不見地老,想必沒有地的天,也是寂寞的,孤獨的,否則怎會從此天荒!

“癡兒,癡兒!”

許仲一長長歎息一聲,抱住許傾城,“乖。不哭。還有爹爹在。”

許傾城仰起頭,微微頜首,“我不會哭的。隻是覺得心好痛,父親,母親,我們走吧。”

“走。這就走。去一個那林荒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許仲一點點頭,什麽權勢,什麽宗門,這一刻都比不上他懷中的女兒。

原天罡目光閃爍,看著許氏一門落寞而去,心中躊躇著要不要追上去,林荒終究還是沒有選擇殺了許傾城,這讓他心中鬆了口氣,但若是許傾城活著,以後會不會影響到林荒呢?

原天罡還在想,吞寶卻是一拉原天罡,“發什麽呆!還不去追林荒。他要是又走了。你和原戰決鬥,不是死定啦!”

話音還沒說完,吞寶就一步破空,風風火火的追了上去,原天罡腳下一點,跟了上去。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看來。那許傾城或許是林荒的弱點也說不定。要不要抓起來,控製住?”

有心懷叵測者陰森道。

“蠢貨。你打得贏許仲一麽!便是打得贏許仲一,說不定哪天便被林荒一劍給殺了。林荒不殺她,不是因為下不了手,隻是,他不在意啊。”

有人歎息一聲,揮揮手,“散了吧。太一教算是完了。這等大事,還是早些將消息傳回去才是。林荒威勢滔滔,不可一世,我等怕是要早作打算了。說不得,這以後,整個人界,便是林荒的時代了。”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眨眼便作了鳥獸散。一見林荒道成空,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走吧。走吧。大家都回去等著吧,等著林荒稱雄諸天,天下無敵的那一天,那一天,想必不會太遠了。”

……

原天罡和吞寶追出了域外星空,本以為找不到林荒的蹤跡了,但兩人目光一抬,便看到那滾滾大日之上,無盡光與熱爆發,席卷億萬裏空間,哪怕是遠隔億萬裏,都能察覺到那大日上洶湧無敵的滔滔偉力。

無量光,無盡熱,滔滔如長江大河一般,稍微一卷,便足以讓人萬劫不複,便是一座大山落進去,也要瞬間消融,一汪大海卷進去,也要瞬間被蒸幹。

就是如此播撒無量光,無盡熱,照耀整個人界億萬年的大日上,卻有兩道身影對立而戰,隔著億萬裏,那好像隻有磨盤大小的大日之上,兩道身影本來應該微不可見,但偏偏卻是那樣的清晰,讓人下意識的先看到那兩道身影,然後才會注意到他們腳下的大日。

一道身影,青衣赤腳,手提未來劍,正是林荒。

一道身影,銀甲銀靴,赤手空拳,負手而立,隻是一眼,便有鐵血無敵的戰意滔滔而起,仿佛剛從沙場中走下一般,銀色盔甲上,分明還有鮮豔未曾幹涸的血液滴落,落在大日之中,瞬間坍塌無盡光熱。

這是一個站在那裏,便能遮蔽日月的強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