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十年血 上

“最近信仰的純淨度又降低了一個點,創了近五年的新低,已經跌破百分之五十了。”

無虛大聖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原天罡,低聲道。

原天罡臉色有些難看,點點頭,“我知道了。想辦法,實在不行的話……”

原天罡的話沒有說透,但在場的人全都知道原天罡的意思,三聖母齊齊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不能再殺了。林荒再不出現,人界要崩潰了。那群誅魔會的人,會殺上神廟,結束這一切的。”

眾人頓時沉默,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變化。本應該是林荒一錘定音,統治人界信仰,但誰也沒想到那一日後,林荒沉入了黑暗的深淵,三十年來了無音訊,沒有人知道林荒到底沉淪在那黑暗的深淵中做什麽。

但依靠林荒當日冷酷無情的屠殺做鎮壓下的人界,所統治起的信仰,隨著林荒三十年未出,已經搖搖欲墜。畢竟不管是原天罡,還是無虛,還是三聖母,都無法像林荒那樣,真正視眾生為螻蟻,一念之下,可以殺進眾生。

前麵二十年,以原天罡四變大聖的修為,還可以鎮壓住整個人界,但最近十年,人界年輕一代漸漸成長了起來,而且受林荒的三十年前的殘酷殺戮,這群年輕人前所未有的努力,大劫之下,仿佛被天意所鍾愛,年輕天才,層出不窮,修為一日千裏。

特別是那陳堯,三十年前作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第一個臣服了神廟,原天罡等人雖然知道他是麵服心不服,但畢竟以荒盟原本的實力,在缺了林荒之後,想要統治整個人界,的確有些捉襟見肘。力有不逮,給了那陳堯上位的機會。

實力可以說是一日千裏,不過三十年,已經有了三變的修為,更是在十年前悍然叛變,聯合不少人,成立了誅魔會,與原天罡等人作對。

雖然還上不了台麵,但十年下來,卻是動搖了原天罡等人的統治。讓人界眾生對神廟的信仰縷創新低。畢竟三十年過去,現在整個人界的主力,可是當年那群活下來的年輕人,親眼目睹了無數鮮血的流逝,對林荒有畏,更有恨。

林荒若在也就罷了,問題是整個人界已經三十年沒有聽到林荒的聲音了,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許多人都忘記了那日的傾盆血雨。開始蠢蠢欲動,想要推翻整個神廟的統治,信仰的下跌,實在是在所難免。

“盟主他。到底在做什麽?”

無虛大聖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現在有些心驚膽顫,每個城市都有誅魔會的人在活動,抓之不完。殺之不絕。

畢竟對於人界眾生來說,被神廟大肆追捕的誅魔會員,其實代表著正義。事情就是如此可笑。哪怕三十年來,整個人界的人都已經習慣了早午晚三餐時間向許傾城禱告,習慣了每周上去各大城市的神廟做禮拜。

但這些人心中卻是將神廟當做邪惡的,因為那一天的傾盆血雨,因為那一天的林荒宛如魔鬼。

原天罡等人做過許多努力,但林荒不準他們如天人界一般,但有所求,必有所賜,因為那樣會讓信仰變得不純淨,所以實際上這三十年來原天罡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隻能依靠著林荒留下的恐怖魔威,鎮壓整個人界。

但這樣下去,誰都知道不是長久之計,但原天罡他們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非林荒再次現身,那誅魔會和動搖的信仰都會變成虛妄。

誰也不敢否認人界能夠從人道盛開的世界,一夜之間變成信仰的國度,全都依仗林荒一己之力,他的冷血,他的無情,他的鎮壓,他的殘殺,才讓這一切成就。

否則想要以世俗的手段去將一個人道盛開的世界改造成一個信仰的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天罡麵無表情,看了無虛大聖一眼,擺擺手,“放心,師尊無礙。他隻是有事情在處理而已,畢竟大家也應該看出來了,隻是人界的信仰,不足以讓古神複活。所以不要擔心,做事吧。重點是澆滅那些誅魔會的成員,必要時候,允許連坐。”

三聖母就瞬間變色,無虛大聖也是有些動容,深深的看了原天罡一眼,歎息一聲,知道這三十年來,林荒了無音訊,最難的怕就是原天罡了。

以原天罡的性子,能夠將屠刀對向那些無辜民眾,已經是極限,何況是現在,竟然準備用連坐的手段,那便是在最黑暗的時代,也隻有最殘暴的君王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在場眾人就全都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原天罡的話,原天罡沉默一下,“算了。你們選三座城市,三座信仰最低的城市,明日,我親自出手。”

眾人就更是一驚,看向了原天罡。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三聖母就歎息一聲,紛紛離席,“原天罡,你不是林荒,也做不了林荒。有空還是去看看小萌吧。”

原天罡不說話,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無虛大聖就歎息一聲,走上前,拍了拍原天罡的肩膀,“聽三位聖母的,這件事情,我來處理。你休息一下,去見見小萌吧。你很久都沒見過她了。”

原天罡就苦澀一笑,伸出手,“我看到了滿手血腥,洗不掉的。我怎麽能去見她?”

無虛大聖就不說話了,忽然覺得林荒真的很操蛋,他要逆天,他要成神,大家就陪他去逆,陪他去成。好不容易,終於成神了,林荒又要亂來,生生拉著他們一起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他們不是林荒,他們也做不了林荒,與全世界為敵的事情,他們做不了,無虛做不了,三聖母做不了,原天罡也做不了。

但他們還是撐了三十年,撐得自己滿手血腥,撐得原天罡連回家都不敢,因為他不敢去見於小萌。

人界眾生畏懼林荒,但不畏懼他們。眾生可以稱呼林荒為魔,與神並肩。但稱呼他們永遠都是劊子手,永遠都是殺人屠夫。

有時候無虛大聖也在想,那句話還真特麽的說得對,殺一是為罪,屠萬即為雄,但要成神,要成魔,就要有殺盡眾生的氣魄。可惜他們做不了林荒,所以他們算不上罪,卻也隻能淪為滿手血腥的劊子手和殺人屠夫。

無虛大聖就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原天罡,似認真,是玩笑道:“我這把老骨頭,怕是撐不了又一個三十年了,所以,你也悠著點吧。有些時候,不為自己想,也為小萌想想,為你們的孩子想一想。”

原天罡就擺擺手,“不要說了。讓我靜一下,等會兒,我去深淵看看師尊。”

“去吧。他再不現身,我們真的就完了。”

無虛大聖沉默一下,歎息一句,拍了拍原天罡的肩膀轉身離去。

原天罡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似乎可以看到滿手的血腥,濃得散不開,便有些厭惡的,轉身一走,身形化光,落到一條大河前,伸出手,用力的洗,用力的搓,但目光望去,似乎整條河都浮起了血腥的味道。

原天罡就愣住了,無力的握緊手,腳步踉蹌,跌跌撞撞走到黑暗的深淵邊緣,看著那似乎更加濃鬱的黑氣,低聲道:“師尊。我終究還是做不了你,隻是三十年,我就有些撐不下去了。我的手染滿了血,我已經二十年沒有見過小萌了。”

原天罡低聲喃喃,他仿佛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天,當小萌告訴他,她懷孕了,他是如此的激動,又是如此的恐懼,他甚至不敢去擁抱於小萌,他怕自己身上的血,怕自己手上的腥,汙了孩子,汙了小萌。

所以他隻有轉身,將歲月都埋葬在神廟的事物中,都埋葬在一場場,一次次對人界的血腥鎮壓中,但三十年了,他真的有些撐不下去了。

他本來就不是修的無情道,走的無情路,靠著對林荒的忠誠,三十年來,他變得不像自己,付出信仰,自斷前路,他不怕,他本就沒想過要成神,他隻想在這紅塵中陪著小萌,陪著林荒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比起林荒,原天罡同樣簡單,簡單到不會為自己而活,前半生他為仇恨而活,後半生他為林荒而活,但實際上他更想為小萌而活,為自己的孩子而活。

他見過最偉大的,也見過最卑微的,他不願不凡,隻想平凡,但卻始終做不到,這是他的苦,有些撐不下去的苦。

原天罡也不知道林荒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話,但這三十年來,他便是依靠著在這黑暗深淵前的自言自語,來支撐自己邁過一個個人性的桎梏。隻有如此,他才能一次次的突破自己的極限,做出許多他以往做不了的事情,隻有這樣,才能憑借著對林荒的忠誠,舉起屠刀,對著眾生。

“師尊。我不知道你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知道,你做出的決定,從來不會改變。我會不惜一切,做到你想要的。”

原天罡呢喃一聲,強提起精神,對著黑暗的深淵拜了一拜,轉身離開。目光變得空洞而又木然,身形一閃,直入九天,他現在已經決定了,這是林荒給他留下的,他必須要不顧一切的守護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