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嘩啦……”
“哎呦……”
周邊接連響起掉下凳子, 掉落碗碟,以及摔倒之聲。
眾人揉了揉眼睛,然後, 又揉了揉,確認沒看錯。
因為許仙尊一個吻還不夠, 嗬嗬笑著, 捧著聖君的臉又是一口。
雖沒說什麽話, 但一切用行動表示,也是盡在不言中了。
他原來要說的是這話嗎?
許仙尊對聖君心生愛慕?
那麽聖君呢, 仙人哪裏有凡欲啊, 許仙尊要癡心錯付了吧?
一時間眾人又是驚又是歎,有一個小弟子甚至暗自嘀咕:“要是聖君不接受許仙尊, 我就跟許仙尊說,我喜歡他, 讓他別傷心。”
這弟子說著,忽覺好像被一道淩厲目光盯住,仿佛要把他吃進去, 讓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醉酒的人卻嗬嗬笑著,彎下腰,拉住江暮的手,在他手背上又親了一下。
周圍又嚇倒了好幾個。
卻見聖君臉色似乎好了一點,一把將許仙尊抱起, 什麽話也不說, 往外走去。
周圍沒了聲響, 所有人已經看呆了, 目送著他二人離去,好半天還是沒反應過來。
回到流霜殿,懷中人還是不老實,摟著江暮的脖子親,在脖頸落下深深淺淺的印痕。
他將人放到**,脖子上的手不肯鬆,密密麻麻的吻不停落下,他的心絮被撩起,可念及著懷中人不大清醒,勉勉強強收回去,欲鬆開他,而那手臂再將他摟緊,擁著他一並倒在**。
細細的吻不停,能觸碰到的地方幾乎都要親,江暮沒好氣看著他:“讓你不要喝酒。”
還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喝,萬一他不在……他親了板凳腿該怎麽辦?
不親板凳腿,那還有燒著火的小爐子呢。
江暮心中一陣後怕,也十分不悅:“你就不能乖乖地呆在我身邊嗎?”
眼前人透紅雙頰,也不知是聽見沒聽見,吻著他的耳畔,喃喃道:“不要你在我身邊。”
“你說什麽?”他的神色陡然凜冽。
“要你……”那耳邊嗬氣如蘭,“在我……裏麵。”
他一抬眼,眸色陡然一暗:“你……說什麽?”
對方親著他,將這話重複給他聽。
壓住的情愫颯然如洶湧之水席卷而來,江暮有點急,直接幻化了凝狀的水流,稍稍一碰,那人不禁輕吟。
情動如巨浪澎湃,兩人似乎都很急切,江暮聽得一些呢喃之語,聽他又說再使使力,之後,竟也聽見一句:“你沒吃飯啊。”
江暮:“……”
他到底要讓對方感受感受他吃沒吃飯。
天快亮時,呢喃之聲都變成了嗚咽,幾行淚劃過紅透的眼尾,眼前人嗓音嘶啞:“我錯了,我受不住了,放過我吧。”
江暮微彎嘴角,緩聲道:“現在認錯,晚了。”
呢喃之聲又起,帷幔起伏,燭火已燃盡。
午後,許千闌睜開眼,一動就渾身疼,他蹙眉躺了會兒,慢慢往旁邊看。
身邊人還在睡,他不打擾他,準備下床。
剛剛要起身,忽地想起什麽,再轉回頭,看著身邊人臉上脖子上……但凡能看到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紅痕。
他慢慢回憶著,昨天,自己好像喝酒了,喝酒之後幹了什麽?
後半夜他已然清醒了,當時二人正相擁著,他還哀求了幾番,再往前,醉著酒就記不清了,但是……
這印痕怎麽有點眼熟?
當初自己被關禁閉時,喝醉了酒,是不是就在師叔身上留下了這些印痕?
旁邊人閉著眼開口:“看什麽?”
“我……”他眼中一絲惶恐,小聲道,“我是不是又揍你了?”
“……”江暮怔了一會兒,睜開眼回話,“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你身上的痕跡很明顯啊。”
江暮低頭看看,淡然道:“這是你親的。”
“什麽?”許千闌頓然瞪大眼睛。
“你親的。”他重複一遍,“你喝酒後,就喜歡亂親。”
眼前人麵色大變,險些掉到床下:“我……那,上次禁閉時……”
江暮眯了一下眼:“也是親的,當時沒好意思告訴你。”
颯然如五雷轟頂,許千闌整個人呆呆愣住。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這樣的關係啊。
“那……再往前呢,我記得還醉過一次酒。”
江暮抬眸,淡淡看著他:“那是你第一次親我。”
周遭忽而靜止,心絮如花朵無聲綻放,許千闌怔怔與他對望。
為何會親他,是酒後失態,還是……情不自禁?
思量百轉千回,又有幾番驚與悲,他張了幾次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
江暮等了須臾,輕笑了一聲:“許仙尊,問你個問題,倘若我,與這世間眾生,一起掉入水中,你先救哪個?”
“啊?”許千闌有點蒙,“這麽多人,哪條河裝得下?”
“……”江暮咳了一下,“你別管,就說先救誰。”
許千闌又想了想,小心道:“你應該淹不死吧?”
“就當我能淹死。”
許千闌還是滿臉疑惑,仔細地想,想來想去,仍然很疑惑。
江暮又笑,眼中卻無絲毫神采:“算了,不問你了。”他翻了個身,“你去忙吧,我再睡會兒。”
許千闌下床,穿衣之際回頭:“你最近怎麽總睡覺啊。”
“困啊。”
“你身體真的好了嗎?”
“好了。”
“那……”許千闌趴到床邊,“從前我們都不希望你出門,怕你不舒服,但你要到處去,如今你可以去往各處了,吃各地美食,看各種風景,寒風與烈日皆不再是困擾,你為什麽又整天窩在宗門裏睡覺了?”
他這話說著,想及現在外麵都是魔物,也沒什麽好賞的,似乎也隻能在宗門裏呆著,又歎道:“等戍望被消滅了,就可以出去玩了,到時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江暮有點倦,抬手打斷他的話:“我沒什麽想去的地方。”
許千闌一怔,眼眸暗了暗:“哦,好,那也還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他轉身出門。
方至門邊,聽得身後人道:“小闌闌。”
“……”他回頭,左右看,“你在叫我?”
“是啊,幫我把窗戶打開。”
“你……”他那剛剛湧起的無端失落又被惱火取代,“你怎麽這樣叫我?”
江暮似有玩味地看了一下他,嘴角微勾,不回話,拉了一下被褥,閉著眼睡了。
許千闌的火沒處落,憤然跺了一下腳,往外而去,出門之際,頓了頓,又蹭蹭走回來,把那窗戶一開,再憤恨地出去了。
他出門後去了議事大殿,其他人這兩天就要走了,他得把那陣法如何開啟教給他們。
一進門,裏麵等待的眾人齊齊看過來,有諸多話隱藏在眼底,神色都十分精彩。
他納悶地來回看著,輕聲一歎,安慰眾人:“大家要有信心,亡靈之氣打死一個就是一個,不會重生,那比這些魔物要好對付啊,千萬不要亂了心性。”
“我們知道,沒事的,兵來將擋,沒什麽好擔心的。”
“那……”許千闌小心問,“你們今天……怎麽都怪怪的?”
“許仙尊你昨晚……”眾人也小心問,“是留在流霜殿嗎?”
“是啊,我不一直住在那裏嗎。”他走進去,將陣法細則列出來。
“聖君昨晚對你怎麽樣啊?”是拒絕了他的示好還是接受了?
大家翹首以盼,可都太好奇了。
許千闌擰眉,昨日頭半夜昏昏沉沉的,後半夜才有點記憶,那些記憶裏……是自己在求饒,而對方不放他。
他又覺得腰疼,揉了揉後背,又揉揉手腕:“你們問這個幹嘛?”
**的事兒要跟你們說嗎?
“我們就是關心關心你。”眾人但見他緊蹙眉宇,有幾分痛楚之色,心道是不是被拒絕了,他們互相使眼色,那就不要戳人傷疤了,“沒事,也不是沒可能的,再加把勁兒,說不定就成了。”
看聖君也挺關心他的,隻要鍥而不舍,冰山也能融化。
“對,必須要加把勁兒,千萬不可以放棄。”許千闌鄭重點頭,戰場之上哪裏有後退的餘地,“不是說不定,是一定能成。”
“對對對。”眾人再道,“我等就恭候佳音。”
“恭候佳音。”許千闌也道。
“……”
這話怎麽對得那麽奇怪呢。
陣法之事講完,已是日暮,許千闌與眾人認真地道了別,離愁不必說,這些人是去征戰,更多的是擔憂,不過,也不急,他心裏已打定主意,等大家都走了,他還是要偷偷去的。
到時候就算那個人收起了瞬移陣又怎樣,所有人都已經過去了,哼。
晚飯過後,幾個合歡宗長老單獨拉了許千闌過去,神秘兮兮: “許仙尊,我們給你一些輔助的東西,你看著用,看看能不能成。”
“什麽?”許千闌滿頭霧水,我需要你們合歡宗……什麽輔助?
眼見這些長老一樣一樣拿東西,往他麵前放:“許仙尊,這是合歡散,煮在水中聞氣味就有效。”
“啊?”這個他似乎有點眼熟。
“這是合歡丹,直接吃。”
“什麽?”幹什麽用啊?
“這是合歡冊,給你們看的。”
“啊?”看這幹什麽啊。
“這個是情話冊,不知道說什麽就從裏找。”
“什麽?”跟誰說情話,不,情話是什麽玩意兒?
“還有這些你要不要?”長老們往桌上放東西,“暖玉,鎖鏈,環扣,小球……”
東西劈裏啪啦擺滿了一整桌子,許千闌單看著,就覺得腰疼:“不用不用……”
“仙尊別客氣。”他們將東西統統倒入許千闌的乾坤袋,“要不要我們告訴你怎麽用?”
“不。”他立即拒絕。
“好,這裏麵也有說明,回頭您自己看。”
“我真不用……”
“那麽,許仙尊,就此告辭了。”眾人起身,向他拱手。
他的話都打住,隻好收了這些禮物,神色肅然:“告辭,靜待凱旋。”
一個夜晚過去,宗門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一些後廚和清掃等人。
許千闌一直肅穆地目送著他們,看他們一個個走進陣中,回頭告別,他亦行禮告別。
君若時走的時候舍不得他,還流了淚,他也陪著掉了幾滴淚。
待天光熹微,晨光照進空**大殿,他挺直脊背,一改莊重神色,偷偷摸摸四處看,看了又看,確認沒什麽問題,一步一步,向那陣中走去。
機會來之不易,他不能回去收拾東西,乾坤袋裏有些日常用品,合歡宗給的那一堆……無所謂,先裝著吧,盛情難卻,總不能把人好心送的東西給丟掉。
一腳跨入陣中,忽覺一道淩厲目光直穿後背,脊背好似灼熱發燙,火燒火燎。
這感覺可太熟悉了,他攥了攥手,一橫心,反正一腳已經跨過去了,他馬上就能走。
他迅速往前衝,半身隱在光陣中。
然而,卻是無法挪動絲毫。
他的後衣領被一手拉住,往前撲騰了幾番,還是被拉了出來,猛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悶悶不悅地看著來人,可又膽怯,小聲道:“我就是送送他們。”
“你是準備把他們送到?”江暮冷眼轉身,手一抬,準備消掉那瞬移陣。
“別別別。”許千闌連忙上前,抱住他胳膊,“你別消。”
“人都已經走了,此陣無用了,為什麽不消?”
“這個……”許千闌眼珠一轉,“戍邊有道道陣法,想與他們傳靈決,是不是得通過這瞬移陣才行?”
“是啊。”
“那……你不讓我去,總得讓我跟他們聯係吧,你也不能這麽霸道,連戰場上的消息都不讓我知道。”他說這話又有幾分心傷,無聲地歎了口氣。
江暮看了他一會兒:“好吧。”他收回手,冷眼看麵前人,“走啊,回去。”
許千闌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瞬移陣,深深一歎,給自己打氣,沒關係,隻要陣還在,他總有能去的一天。
他站在原地發愣,江暮在旁看他,須臾後,開口問:“在想著什麽時候能偷偷跑走?”
他渾然一驚:“沒有啊,沒有。”說著拍拍衣服,恭敬行禮,“一點都沒有,我會安安心心地呆在宗門裏,好好伺候聖君……上神您的。”
這麽一拍,竟是不小心胳膊帶翻了乾坤袋,本來就沒來得及係住,眼下裏麵的東西叮叮咚咚都掉落了出來。
有數十把劍,有睡袋,還有……合歡宗送的那一堆東西。
他一整個人都愣住了。
江暮低眉看著,有一點疑惑,再看一會兒,而後,撿起了合歡冊,又撿了一冊說明。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臉色逐漸地不可名狀。
冊子上各種圖案,讓人目瞪口呆,隻歎花樣可真多,而說明一翻,再瞥著地上掉落的一堆器具,他這見過世麵的神,也不覺麵紅耳赤,慢慢抬眼,以問詢眼神看向麵前人,言語中還有著不敢置信:“你……去戍邊,要帶上這些東西?”
“我……那個,你聽我解釋。”許千闌連忙將合歡宗那些話都講了一遍,“我沒想要。”
“哦,知道了,回吧。”江暮拿著手中的東西,走了幾步回頭,揮揮手,把地上東西撿了起來,放在一朵雲上,牽著往前走去。
身後人狐疑地跟上,邊走邊疑惑,他好像一點兒也不鄙夷這些東西啊,但是,他帶回去幹嘛?
這晚,他就知道了帶回來幹嘛。
整個流霜殿都是他們的床榻,痕跡落在每一處,仙門已寂寥,絲絲縷縷的呢喃之語緩緩浮動山中清氣,隨處皆是曖昧的氣息,院中花草皆羞,月亮隱入雲層不敢看,亭台水榭亦搖晃,滿院水聲嘩然。
許千闌雙頰紅透,緊緊攀著眼前人,嘴角卻擠出幾句罵聲:“**/賊!”
“哦。”江暮抵著他,認下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