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闌一怔, 是啊,應梧玉今天來挑釁,他盡管一開始沒出手, 但對方被自己擊退了,明兒就會去宗主那兒告狀, 說兩個人隻是切磋, 他卻下重手。
而對方扣住了師叔, 那就有理由了,不但有理由, 還能再暴揍一頓。
他眼眸微閃:“多謝師叔。”
“而且我累, 不想動。”江暮又解釋。
“……”許千闌的笑意瞬間消失。
“不過,我還要謝你沒有丟下我。”江暮仍然笑著。
眼前人抿抿嘴:“這有什麽好謝的, 鉗製住你的並不是洪水猛獸,若真是我打不過的……”
“怎樣?”江暮認真看著他。
“那也會全力以赴, 視死如歸。”許千闌道,自己未發現,說話時無端紅了臉。
江暮微怔, 輕撫了一下他的發絲:“雖不需要,但這話我記在心上了,不早了,你回去吧。”
“師叔不要我送了嗎?”
“流霜殿很近了,我自己走回去。”
對方點點頭,與他告了辭,轉身離去。
江暮在背後笑了笑, 也轉身往回走。
回至流霜殿, 那笑意卻消失, 他屏退了下人, 在屋內靜坐,緩緩地抓緊了桌角,耳邊轟鳴,嘈雜喧囂如洶湧海浪鋪天蓋地而來,他緊鎖眉頭,眼中驀地一片緋紅,透出陰蟄的光。
許千闌剛回月眠殿,有兩人已在等候,是方蕪與那位老伯,方蕪已可以重新參加靈根測試,隻等這幾天測試完後確認無誤,會被收為內門弟子。
方老伯的廚藝十分了得,今日吃仙門的飯菜,提出了諸多食材準備與烹飪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與應該注意的事項,直把那些廚子們聽得佩服有加,都跟仙門請示,想請他在後廚做指點。
沒什麽意外的話,這二人便可穩妥留在微明宗了,這其中許千闌為他們出了最多的力,他們想來感謝一下。
方蕪是方家旁支,在城主家隻能做丫鬟,方老伯也是方家人,是更遠的旁支,一直是下人,但這兩位旁支就相對來說沒那麽遠,親屬關係挺近的。
隻是他二人也沒什麽好東西,唯有方老伯的廚藝拿得出手,他們做了幾個好菜,提過來想給他吃。
“你們不必客氣。”許千闌笑道,他辟不辟穀,人家的好意總不能不領,於是坐下吃了點東西,看旁邊還有一個小壺,他正好渴了,倒了一杯出來,一飲而盡。
而後,蹙了蹙眉,猛地咳嗽幾聲,震地臉上通紅,想吐也吐不出來了:“這是什麽,好辣的味道?”
兩人互相看看,驚愕道:“酒啊。”
“啊?”
方伯很自豪地道:“我自己釀的青梅酒,從翠錦城帶來的,外麵買不到。”
“我……沒喝過酒,這個會醉的吧?”許千闌起身,“我不能喝了。”
“仙尊不喝了就放著,不過別擔心,青梅酒裏麵含的酒量很低的,您才喝了一口,不要緊。”
“好。”許千闌按著桌子,“那我就放心了,嘿嘿……”
對麵兩人:“……”
“仙……仙尊?”他們驚訝,“您還好吧。”
“好啊,我能有什麽不好?”許千闌走路,左走一步,右走一步。
“仙尊您的臉很紅。”方蕪小心翼翼道。
“熱的,嘿嘿。”
“……”
兩人不知所措,真一口就醉啦?
他們想去攙扶,又不太敢,這偌大寢殿,竟沒一個弟子或下人伺候,他們隻能靜靜跟在身後。
而後,見仙尊一把扯過腰上的劍,指端在那劍鞘上細細撫摸。
兩人嚇得停住了腳,沒敢再靠近。
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仙尊的周身。
他把手中劍抱入懷中,“叭”地親了一口。
兩人在後麵哆嗦了一下。
看仙尊放下了劍,繼續走。
他們鬆了口氣,繼續跟上。
見他大略走不動了,扶在庭柱邊休息,然後目光漸漸看向庭柱。
緊接著……抱起庭柱,“叭”地又親了一口。
兩人:“……”
仙尊繼續走,被庭院中的桌子擋住了路,“叭”,他俯身對著桌子親了一口。
而後,看仙尊盯著花圃中的仙人掌,靜靜地看著。
兩人再不扶不行了,幾個箭步,在仙尊下嘴前拉住他:“這個不能親啊。”
被拉回的仙尊有些不樂意,甩開他們往回走,踉踉蹌蹌回到餐桌前,食盒裏的菜他其實沒吃幾口,菜品上乘,做工精細,他撫了撫下巴:“我覺得這些東西他也能吃啊。”
他把食盒提起,晃晃悠悠,笑嗬嗬地看方老伯:“我能把你做的菜給別人也嚐嚐嗎?”
“可以可以,是我的榮幸。”
他又笑起來,歪歪斜斜地出了門。
兩人還是不放心,連忙跟上。
一路跟至流霜殿,仙尊走累了,扶著大門休息,然後,對著大門湊上去也是一口。
再往裏走,坐在那了流水嘩然的庭院中,將食盒往桌上一放:“人呢?”
屋內人手一緊,抓碎了桌角。
江暮閉了閉眼,雙手緩緩握緊,又慢慢鬆開,那眼中陰蟄的紅終於散去,他拂袖走出來,麵上也恢複了一貫的溫和笑意。
“你幹嘛呢,半天才出來,平時不都在這院中看那水榭嗎?”許千闌回頭,麵色紅潤,眼裏也不甚清明。
江暮微微蹙眉,往那兩個隨他而來的人看去。
方蕪連忙道:“尊者恕罪,我們不知道仙尊不勝酒力,他喝了一口青梅酒,就醉了。”
他似沒聽清楚:“一口?”
“對,就一口。”
“……”
“好,交給我,你們回去吧。”他無奈地搖搖頭。
兩人告辭離去,走了老遠之後,想到了什麽,方蕪問身邊人:“咱們是不是應該告訴尊者一聲,仙尊醉了喜歡到處親啊?”
“這,咱們都走這麽久了,尊者應該也看出來了吧,而且尊者那院子也沒別的,他隻要不去親仙人掌,又沒什麽危險,算了吧。”
兩人商議須臾,決定還是不要回去打擾了。
流霜殿裏,江暮站在屋簷下,看那伏在桌邊的人。
見對方手指往食盒上一敲:“這糖糕可好吃了,來嚐嚐,比之前在路邊吃的還要好吃。”雖醉意朦朧,卻神采飛揚,“上回那店家不肯跟我們來,不過沒關係啊,以後請方伯給你做。”
江暮笑了笑,往前走。
對方手指從食盒上落下,摸了摸桌子,然後,俯身親了一口。
他的腳步微頓:“你這是……”
親完桌子的人慢騰騰站起來,帶著笑意,向他走來。
江暮伸手將他扶住,但見那含笑的麵容漸漸靠近,微揚的嘴角就要湊上來。
他含笑抬手,覆在自己麵上,讓那吻落在自己掌心。
對方眉頭一擰,偏頭又往他臉頰靠近。
他輕輕側頭躲過:“進屋睡吧。”
對方似乎聽懂了,鬆開他,晃悠著往裏走,他便跟在旁邊,看他走不好,就去扶一下。
眼看著離床畔將近,他鬆了手:“我去給你倒杯水。”
剛剛轉身,忽而背後一暖,那人竟是抱了上來。
他回頭:“你……”
“叭”的一下,一個溫熱的吻落在了他臉頰。
呼吸微有停滯,他怔了片刻,想說的話沒再說下去,簾外的清風伴著月光,吹開院中的花,那花瓣無聲綻放,滿庭清香。
身後人笑起來,又是一個吻將要落下。
他此次來得及,便依舊抬手擋住,那吻落在掌心亦是溫暖熱烈。
沒親到的人不滿,終於鬆開了他,往**倒去。
他轉身,在床邊靜默須臾,揮袖褪掉了**之人外衫和鞋子,蓋上被褥,他今日不大舒服,不似平日溫和,並不想在這人身邊多留。
剛要離開,那衣擺輕動,被**人伸手牽住。
他意欲甩開,拂袖之際,頓了一下,還是決定輕輕拉開。
一邊拉著,聽那半睡的人含糊低語:“我沒爹沒娘怎麽了,礙你事兒了?”
他的動作放緩,目光落在那人麵上,看那平日裏張揚恣意的眉眼有幾點淚痕,嘴抿得緊緊的。
他不開心時,就喜歡抿嘴。
那人接著含糊說了幾句話,他聽不清楚,又覺胳膊被拉住,睡覺的人兩手摟了上來。
還是喜歡抱著東西睡,他笑了笑,因為對方拉住他,讓他不得已俯下了身子,他往床頭看看,準備找個枕頭塞過來。
而那人嘴裏嘀嘀咕咕,還在說話,這回江暮又聽清了一句:“就你有人疼,我又不是……沒有又怎樣?”
他的視線落回在其麵上,輕聲一歎,抬手將那眼角的淚痕拭去,胳膊被抱緊,他沒再拉開,掀開被子上了床。
他靠著床頭半坐著,靜靜看向窗外月光,麵上柔和笑意卻漸消,低聲道:“下一個,仙萊島。”
山門前已安靜,應行霄還跪在那裏,他左看右看,確定無人,傳了一道靈決出去:“我被我外甥罰了,他們一點情分都不會念,早晚要找我麻煩的。”
靈決中很快有人回話:“那你好自為之,咱們早就兩清了,別找我,我忙著呢,準備成婚呢。”
清晨,許千闌睜開眼,看著這流霜殿與身邊睡著的人,呆住了: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但在這裏,還躺聖君**了?”
“不但躺他**了,還……摟著他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