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仙門, 議事大殿傳信兒,請他們倆過去。
大殿除了岑潭兮外,還有幾十個仙尊們各列兩旁, 見他們進來,眾人行禮後落座, 岑潭兮拿出一份帖子, 向江暮道:“仙萊島島主大婚, 想……想請師叔過去參加。”
“仙萊島還好意思與我們聯係?”許千闌插話道。
“他們正是想要講和的,島主親自傳來靈決, 為上次那使者之事向師叔道歉, 那使者已被處決,他想趁此大婚之際重修兩邊關係, 若師叔肯賞臉,必奉為上賓。”岑潭兮將靈決放給大家聽了一遍, 的確是言辭懇切,態度謙和。
待放完,他繼續道:“我不想讓師叔去, 仙萊島與各宗門世家可不同,我們根本就不了解他們,也不知其實力,沒有把握護得師叔安全,我不放心。
可是,若是拒絕,那就是明擺著不願意與他們講和, 按理說, 上次那個使者之事, 實在不足以讓兩個門派結仇, 他們已經處決了那使者,若我們還不給麵子,就顯得太小氣了,故而今日請師叔與各位師兄弟們一起,商討一下。”
“咱們可以給他們麵子,那島主大婚,我們去道個賀是應該的。”有仙尊道,“但為什麽一定要師叔去,其他人去不行嗎?”
“哎,島主的意思就是說,上回得罪了師叔,才特地邀請師叔想要賠罪,另外,他大喜之日,也想沾一沾師叔福瑞。”
“沒關係,我去吧。”江暮端著茶盞慢悠悠道,“冤家宜解不宜結。”
“仙萊島實力未知,萬一他是不懷好意,您就有危險了。”有人從旁勸道。
“他們誠心講和,我相信他們,我覺得的我們要把人想得好一些。”
“師叔您太善良了。”眾人歎氣,“防人之心不可無。”
“哦。”江暮輕輕頷首,吹著杯中熱氣,“可是若是因為我一人,讓仙萊島與各宗門仇怨更深,我也過意不去。”
你們不要再阻攔啦!
“那……”
“不用猶豫了,我可以去,但是否會有人陪我?”
岑潭兮想了想:“好吧,師叔放心。”他一掃在坐的幾十人,“你們都跟師叔去,萬萬護得師叔周全。”
眾人起身:“是。”
江暮的杯盞抖了一下:“不用這麽大陣仗吧。”
這是去道賀的還是去打群架的?
“不,您的安危最重要。”
他思量須臾,向許千闌看過去,朝他眨眨眼。
許千闌:“……”
什麽意思?
江暮又眨眨眼。
許千闌終於會意,至大殿中央道:“這麽多人太惹眼了。”
江暮滿意頷首,對,就是這個意思,我隻要你一個陪我去就是了。
許千闌繼續:“我覺得十來個就差不多了。”
“……”
岑潭兮又想了想:“那好吧。”他往人群中點了一些人,“你們陪師叔去。”
那十來個仙尊應聲:“是。”
江暮:“……”
他再向許千闌眨眼。
對方又疑惑:怎麽了,人還是多了?
許千闌隻好又道:“這看上去陣仗也挺大的,要不再減少一點?”
“那……”岑潭兮目光在幾位修為較高的仙尊麵前流連。
江暮無語:“不必,我隻要一個人。”
許千闌立即又會意:“哦,那一個人就行了,師兄你選一人陪師叔便是。”
“好。”岑潭兮繼續在這一眾仙尊中流連,選誰好呢?
江暮:“……”
是我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他慢慢放下杯子,清清嗓子:“千闌陪我去。”
許千闌一怔,連忙道:“哦,是。”
可喜可賀,他終於聽懂了,江暮無奈地搖搖頭。
岑潭兮沒意見,便這樣說定。
出了議事大殿,走上浮橋,月色**起輕煙寥寥。
許千闌一直跟在江暮身後:“您需要弟子準備些什麽,衣食弟子都會備好,還有沒有其他的?”
浮橋上無人,江暮終於停下腳步,回頭道:“你怎麽不問我為何單挑你?”
“弟子與您相熟啊。”
江暮收了笑容,麵容微有嚴肅:“不需你備什麽,但長明燭在仙萊島,需要你封印。”
“長明燭?”
江暮看他疑惑神色:“你既去查過寶器宗銅焰獸的由來,方家的青燈盞,你沒有去查嗎?”
“查不到了,藏書閣隻有一本古籍有關於幽冥的記載,很多字跡已看不清楚。”從方家回來,他當然也又去找了青燈盞是什麽,但沒查出結果。
“既查不到,怎麽不來問我?”
“您若是願意告訴我,應當早就說了吧。”
江暮撫了撫額頭:“沒有什麽不願意的,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他轉身往前走,身邊人便也跟上,聽他慢慢說。
“邪魔戍望被困幽冥之境,千年前製造幽冥燈召喚妖邪,助他逃脫,而後被天道打散其神魂,幽冥燈抽去火靈,本體四分五裂,銅焰獸為其底托,要托舉燈盞,這原本該托舉的,就是青燈盞。”
許千闌將這些信息融合,迅速思量:“銅焰獸需托舉他物方能真正覺醒,它要找的是青燈盞,可找不到,便要托舉人頭,蠱惑了寶器宗主為他找人頭,而青燈盞遺落在翠景城,也有覺醒跡象,蠱惑了方城主,為他……”他麵色一變,“為它找蠟燭。”
“是,青燈盞需要的是長明燭,可它找不到長明燭,便蠱惑方城主為他把人變成燭人,而真正的長明燭,在仙萊島。”江暮看了看他,“銅焰獸與青燈盞已封印,但長明燭若覺醒,也會找它需要的東西。”
“那……”
“所以,你要去封印它。”
“弟子一定竭盡所能。”許千闌連忙道,“不過……”他還有點疑問,“為什麽一定要是弟子去?”
他不是不願意去,隻是好奇,聖君好像是指定了他一人。
稍許沉寂,江暮方道:“他們既邀請我,我跟你相熟,隻想要你陪我去,而我……身體不好,很累的,能不動的時候,不想動,所以這任務交給你啦。”
“……”聽起來很扯的理由,又沒什麽破綻,但麵對邪祟,許千闌義不容辭,沒再多問,“弟子一定會完成的。”
很快,他們便乘飛舟去往仙萊島,出門曆練,許千闌也還是要帶徒弟。
他如今還是三個徒弟。
方蕪通過了入門靈根測試,上品靈根,為內門弟子,按照流程由仙尊們測試資曆,資曆完全沒問題,而她的修為屬性與許千闌也符合,他便收了這個弟子。
因為之前方鬱巒本就頂替了她的資格來的仙門,如今按序排,她應當為二弟子,言小白要稱她一聲師姐。
想及仙萊島挺遠的,岑潭兮在飛舟上塞了一堆吃的用的,靈泉水,雪蓮糕,雲錦軟墊與薄被,連那一套能夠自生熱的暖玉茶具也裝上了,臨別時叨叨不休,潸然淚下。
許千闌看不下去:“幾天就回來啦,有我保護師叔,你不用擔心,也別這麽傷心。”何況,若是到了師叔也有危險的地步,他們這修界應該已經不複存在了。
岑潭兮抹著眼淚:“擔心是真的為師叔擔心,傷心麽……是因為你。”
“啊?”
“去一趟寶器宗,閉了人家的宗門,去一趟翠景城,毀了人家城主府,師弟,希望你這次能保住仙萊島,善後的事情,為兄做得很累的。”
許千闌:“……”
告辭!
江暮在矮桌邊坐著,看他氣鼓鼓上了飛舟,笑道:“不開心了?”
“明明是這兩處都出現邪獸好麽,我這是為民除害。”他嘀咕著。
江暮抬起手摸摸他的頭:“別生氣了,要不……我陪你玩一玩遊戲?”
許千闌:“……”
弟子們:“……”
“你會玩什麽,捏泥人,翻花繩,騎馬馬?”
“弟子不會玩。”
“好吧。”江暮隻好放棄,端起茶盞要喝水。
許千闌習慣成自然,接過來幫他試冷熱。
江暮閃過,笑眯眯看他:“不用,以後我都自己來。”
說好了會疼你,一定不會再麻煩你。
這反而讓許千闌一怔,悻悻收回手,也不知道還要說什麽,掀開簾子看外麵的風景。
江暮道:“風大嗎,你小心別被吹著了。”
“……”
許千闌放下簾子,心神不寧,不知師叔吃錯了什麽藥。
仙萊島較遠,飛舟又慢,得飛四五天才能到。
眼看夜幕降臨,舟上有單獨的船艙,幾人自行分配一下可以睡覺,但船艙不多,方蕪一間,還剩兩間,君若時與言小白一起住,江暮和許千闌一起住。
沒有像微明宗裏那樣很正式的床,隻有一個軟榻,江暮先躺下了,撐著胳膊看眼前人走來走去,總算等他躺在了自己身邊,他連忙道:“睡得著嗎?”
“額……”
“要不要我給你講故事?”
“啥?”
“不用嗎,那我給你唱歌,搖籃曲好不好?”他拍著對方的肩,一下一下,伴隨著輕輕的曲調。
身邊人沒吭聲,筆挺地躺著,不是睡著了,是不敢動。
不過,這搖籃曲哼得還挺好聽的,清淩淩如泉水一般,流淌過星辰漫布的夜空,許千闌做了一場夢,夢見有人將他從烈火中拉出。
清晨醒來,幾人聚到主艙吃飯,江暮掂著筷子,以胳膊肘撐在桌子邊,繼續笑眯眯看身邊人,另一手撫著他的頭發:“昨晚睡得可好,夜裏可有做噩夢,還得幾天才能到,今天想幹什麽,用不用陪你玩兒呀,吃飯別那麽快哦,對身體不好,哎呀,這個湯你都灑啦,怎麽這麽不小心呢,快擦擦嘴……”
許千闌的湯灑得更厲害了,在江暮拿帕子給他擦嘴角的時候,他“蹭”地一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