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把桌上的點心一氣吃完了,摸摸肚子,才驚覺這分量有些多。轉念一想,反正也是喝多了,也不在乎多喝杯加糖的拿鐵,索性走進廚房,找出那台看上去許久沒用的咖啡機,添上了咖啡豆和鮮奶。機器是德國進口的,完成一杯拿鐵需要一分半鍾,伴隨著低沉的機器聲響,阮之撐著手臂望向窗外,忽然聽到客廳裏手機響了。

她走過去,看了看是蔣欣然,也就按了免提接起來。

“今天來公司嗎?”蔣欣然的語氣還算有人性,“……你沒事吧?”

昨天晚上一場胡鬧,阮之知道自己一定上了頭條。本來,她是應該覺得難過的,畢竟人財兩失……可是現在手上多了筆錢,那些流言蜚語就不算什麽了。

這年頭,少了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沒錢。

她伸手去拿了那杯做好的咖啡出來,慢條斯理的往裏邊加糖:“下午再看吧,我要先去把錢付了。”

“昨天晚宴你拍的那個胸針嗎?”蔣欣然頓了頓,大概是想說什麽,但最後也沒說出口,隻說,“這個……你昨天有點衝動。”

阮之懶洋洋地喝了口微甜的**:“有錢,怕什麽?”

“……杜總給你的股權認購也得花不少一筆,你最近還是別那麽大手大腳了。”

阮之沉默片刻:“我現在在傅長川這裏。”

蔣欣然恍然大悟,不懷好意地笑:“怎麽,你前夫昨晚向你表示歉意了?”

“他今早把一些分紅提前給我了。”阮之回想起那個電話,心緒略有些複雜。

“喲,這不是給個巴掌再塞個紅棗嗎?你一定對他痛哭流涕求著複婚了。”

阮之噗嗤一聲笑了,喝完了咖啡:“那會兒你教我假哭,你還記得嗎?”

傅長川開門進來的時候,聽到隱約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

所有的窗簾都拉開了,陽光映襯得實木地板上明晃晃地,十分溫暖,回家的時候家裏有人……這種感覺其實不錯。

傅長川的腳步很輕,是存心想要去看看她的,卻突然聽到了她和蔣欣然地對話。

“……那會兒你教我假哭,你還記得嗎?”

“什麽時候?”

阮之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得意:“就是在我家喝酒那會兒啊。你說想哭的時候,想著自己近期發生的、最難過的一件事就好了。昨晚我看著傅長川,就想著做手術麻藥剛退那會兒,然後就擠了眼淚出來。”

蔣欣然“嘖嘖”了兩聲:“他還信了?”

“那當然。”阮之雙手撐在流理台上,“胸針是他指使著梅靜和我抬價的,我憑什麽吃這個悶虧?!”

和白花花的錢相比,喝上兩瓶紅酒再哭一場,實在太不值一提了。

阮之掛了電話,一轉身先看到了一個影子,頓時嚇了一跳。流理台上的杯子咕咚一聲,滾到了地上,碎了。

傅長川站在那裏,就這麽看著她,也不說話。

剛才那個電話……想必是聽到了。阮之的眼皮忽然間跳了一跳,他這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連眉頭都不皺的時候,她反倒沒底,於是試探性地往前了走了兩步,幹笑著說:“你怎麽回來了?”

她是逆著光走過來的,還穿著睡衣,頭發隨隨便便紮了個馬尾,顯得年紀很小。走了兩步,大約是緊張,又停下了。她赤著腳,所以左腳的腳尖微微踩住了右腳,眼神略略閃爍。

傅長川想起昨晚她情深意切哭的那一場,以及今天早上連歡說她“單純”,忽然間就有些心灰意冷,看也不看她,繞過她身邊,徑直去倒了杯水。

走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站在原地沒動,手指還抓著自己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收回了視線,隻說了一個字:“滾。”

阮之看著他的背影,意識到此刻不能再去惹他,一句話都沒說,打算去臥室換件衣服就趕緊走。結果拿著手機剛走到客廳,傅長川手裏拿著她昨晚換下的衣服和外套,疾步走到門口,利落地扔了出去。

“……”阮之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胳膊也被他拽住,往門外一推。

阮之踉蹌了一下,下意識說了一句:“……我還沒穿鞋呢!”

他根本不為所動,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了。

傅長川的公寓是入戶電梯,門口大理石簇新冰冷,阮之腳趾蜷縮起來,不由罵了句髒話。公寓裏是裝著地暖的,踩上去溫暖舒適,可是現在她凍得打了個噴嚏,隻能急急忙忙給優優打電話。

電話撥到一半,才想起另一件更要緊的事,連忙撥給財務,讓他先把自己賬戶裏的錢轉出來——萬一傅長川一怒之下把那筆錢凍結了怎麽辦?

電話裏吩咐完,她才打給優優,讓她來接自己,順便捎一雙鞋過來。

優優有些困惑:“……那是傅先生的住所吧?……鞋?”旋即就明白過來,“你們又吵架啦?”

阮之十分沒好氣:“快點,我現在赤腳站著等你。”

掛了電話,她又打了兩個噴嚏,隻好把昨晚的禮服踩在腳下,一邊祈禱自己不會感冒。從小到大,阮之隻要腳底著涼,就特別容易生病。她偏偏喜歡一到家就脫鞋脫襪子,滿屋子亂跑,冬天也改不了這個習慣。傅長川在她連著感冒三回後終於忍無可忍,就給她住的地方翻新裝上地暖,又怕她不記得,每到冬天就提前讓助理去給天然氣賬戶充錢。他自己的公寓,她一年到頭也難得來上幾回的,也一樣翻修裝地暖。

傅長川一點都不怕冷,大冬天喜歡去跑步,幾乎不開空調。設計師帶人來翻新地板的時候,阮之都有些覺得大題小做:“這裏就算了吧?反正我不常來。”更何況他原本用的地板是特意進口的珍貴胭脂木,天然帶著一層油脂,肌理十分漂亮,價格也是驚人,撬掉之後就算報廢了——就算他不心疼,阮之也覺得暴殄天物。

結果當然還是撬掉重裝,雖然她真的沒來幾回。

阮之站在地暖屋的門外,想到這些不相幹的事,莫名覺得有那麽一絲心酸。

其實離婚之後,他們真的不該再有瓜葛。

這也是自己當時下定的決心。

也是時候,把那些地暖重新撤掉,恢複到他喜歡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