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大明新村沐浴在溫暖的餘暉裏,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田野阡陌上緩緩走來結束了一天耕作的農夫,水鴨成群遊過初夏清淩淩的河流,婦人們呼喚著戲水的孩子們回家。
趙綾仿佛置身夢中,又仿佛置身戲中,她茫然地環視著四周,不敢置信地看向朱榆:“穿越?”
朱榆含笑點頭:“是啊,感覺如何?”
“玄幻,太玄幻了。”趙綾暈乎乎的,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醒自己,“還真的有穿越這回事啊,而且還說穿就穿了?等等!”她一個激靈,“我們還能穿回去嗎?”
“可以啊。”朱榆笑眯眯地說。
“可以自由穿越!那我們可以當個時空走私犯啊!把古代的文物運回現代去賣!把現代的東西帶到古代賣!”幾百個穿越梗在她腦海裏翻來覆去,她激動得不能自已,“我想想,古代人應該都喜歡玻璃,咦,那人手上怎麽有玻璃杯?難道之前已經有人穿越過了?”
趙綾目光發直地看著不遠處拿著個玻璃水杯接水的男人,隨即又是一個激靈:“那那那不是水龍頭嗎!為什麽古代會有水龍頭!”趙綾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個男人從自己麵前走過去,邊走還邊拿著個手機說:“知道了,媽,我馬上就到家了。”
“蘋果最新款!”趙綾簡直快暈過去了,“這到底是哪個朝代啊!”
朱榆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肚子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相信穿越這個說法!”
“難道不是……”趙綾迷糊了,看著這個似是而非的地方,腦子亂成了一團糨糊。
“不是!”朱榆止住笑,拉著她的手往皇宮方向走去,“這裏是伏龍山的山中古國,這裏的故事,要從六百年前說起……”
他們走了一路,也說了一路,到達皇宮的時候,剛剛好說完朱應欽的身世。
趙綾的下巴快被驚掉了:“所以,朱應欽居然是個皇帝!”
“是過去的事了,他已經放下這些了,決定以後當個普通百姓。”朱榆說。
“不,他一點都不普通好嗎,脫了龍袍他還是一副皇帝樣啊!”趙綾哭笑不得,但是很多不合理的事情也突然之間有了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了,朱應欽那些怪毛病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張秘書說,朱應欽的身份我可以告訴至親之人,對外必須保密,他們也是擔心朱應欽的身份比較敏感,傳揚開來會橫生枝節。過兩個月,官方會出麵對世界宣告大明新村的存在,大明新村的百姓,都是明朝時期逃難至此避世的高人之後,六百年來與世隔絕,如同世外桃源。麵世之後,這裏會成為一個自治村,朱應欽本是被推選為村長,但是推掉了這個位子,估計會由王丞相接任。他選擇退居幕後,把先祖帶進山裏的一些珍貴文物整理出來,開一個博物館,供人們參觀。以後,這裏會和東平新村一起規劃成一個旅遊區。”
趙綾跟著朱榆進了皇宮,驚歎地說:“這一年來我經常和你待在一起,沒想到你竟然瞞了我這麽多事。”
朱榆笑著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我就算和你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朱應欽的身份,我隻打算告訴你,不打算告訴舅舅舅媽,免得他們多一份擔心。朱應欽注冊了一家大明文化公司,以後他的身份,也隻是這家公司的老板而已。”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禦書房外,一路上的宮人都對朱榆、趙綾微笑致意,早有機靈的小跑去向朱應欽稟告了,因此兩人還沒走到,就看到禦書房的門開著,朱應欽正抬腳走出,他抬頭看到了朱榆,唇角勾出一笑,加快了腳步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麵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裏。
“終於知道來找我了?”朱應欽在她耳畔低笑問道,“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
朱榆輕咳一聲,輕輕推了他一下,“有人看著呢。”
趙綾幹笑著說:“沒事,我眼瞎,去其他地方看看……”
朱應欽淡淡一笑,對著身後的空氣說:“你領著她去博物館看看吧。”
朱榆知道他是在對林朗說話,便也見怪不怪了。
“你這陣子瞞著我幹了不少壞事呢。”進了屋後,朱榆戳著他的胸膛數落,“要不是小綾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呢。”
“我也沒想瞞著你,否則就不會讓趙綾知道那麽多了。再說了,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如果不讓你知道,豈不是白忙活了。”朱應欽不以為恥地笑著,一臉得意討賞求表揚的模樣。
朱榆忍俊不禁,心底卻一片熨燙,能被人這樣惦記著,放在心尖尖上,總是一件幸福的事,本想板起臉來訓斥他幾句,這時卻也狠不下心腸了。
“謝謝,其實我不在意他們說那些……”她隻說了一句,臉便先紅了起來了,“你也不必因為擔心別人議論而躲著我……”
朱應欽聽著她細若蚊鳴的聲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捺著心頭的狂喜,卻故意裝出懵懂的樣子:“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朱榆羞惱地別過臉,悶聲說:“沒聽清就算了。”
朱應欽急忙拉過她的手,低笑道:“在外人麵前倒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怎麽在我麵前就臉皮這麽薄,一句調戲都接不住?”
“知道我臉皮薄就不要口頭上占我便宜!”
朱應欽無奈地一攤手:“我倒是想身體上占你便宜,你卻是不肯。”
眼看朱榆又被惹得麵紅耳赤,招架不住,朱應欽才見好就收,生怕難得見一次麵,真的把她惹惱了。
福子識趣地擺好晚膳,就揮退了所有宮人,留他們兩人單獨進餐。
宮裏已經裝上了照明係統,原先的油燈裏被裝進了燈泡,外麵籠著一層薄紗,將光線變得更加曖昧。
朱應欽為朱榆布菜,側著頭含笑看她吃飯,見她側臉似乎又清減了幾分,不禁有些心疼。
朱榆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吃一頓晚飯了,好像隻有朱應欽在的時候,有他盯著約束著,她才會想起吃飯這回事,朱應欽不在,她又過起忙到忘記餓的日子了,常常到了晚上八九點回到家裏,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著,她才會趕緊燒水煮一碗麵,有時候連煮也懶得了,碗麵一衝就是一頓晚飯。吃著碗麵的時候,也會不期然想起朱應欽那句“我不希望你以後回憶起初吻,都是紅燒牛肉味”,然後一個人邊吃邊傻笑。
原來自己生活的每一個空隙,竟不知不覺都被他填滿了。
朱榆出神地想著,直到被朱應欽喂了十二分飽才放下筷子,看著朱應欽麵前沒怎麽動的飯菜,怔怔問道:“你怎麽不吃啊?”
朱應欽含笑道:“秀色可餐,我已經飽了。”
朱榆暗自歎息,為什麽她就做不到朱應欽那樣情話騷話信手拈來呢,每次都要被他撩得手足無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師逆襲。
飯後,朱應欽帶著她在禦花園裏散步,問起近來村裏發生的一些事,朱榆才想起來有件事沒有告訴他。
“這段時間來找你的人很多,我全都推了,不過有一個人我還挺意外的,你記得我們在上海的時候遇到的那個跟蹤狂嗎?”朱榆說,“就是自稱星探的那個人。”
朱應欽記性很好,立刻想起了那個人的名字:“是叫江帆吧。”
“對,是他,他從網上看到了你的新聞,找到了我這裏。之前我不是騙他說我是你的經紀人嗎,他知道我是村裏的書記,就問你到底有沒有經紀人,想和你簽約,我直接幫你推了,說你沒有這個打算。”
“本來不了解娛樂圈,我對此也興趣不大了,了解之後更是覺得厭憎,你推掉這些是對的。”朱應欽靠近了半步,握住朱榆的手,輕聲一歎,“你身處的圈子,隻怕還要更加艱難,我希望以後自己能陪在你身邊,無論是風是雨,能與你一起麵對。”
朱榆不禁動容,輕輕回握住他溫暖的手:“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路,自己可以走,不想拉你下水。”
“晚了。”朱應欽笑意盈盈地望著她,“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把我拉下水了,你難道忘了嗎?”
朱榆莞爾道:“那也是因為你先踩了我的手,否則我自己就上岸了。”
朱應欽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下,雙目燦若繁星,似水柔情:“那時我不知道自己後來會這麽喜歡你,否則一定舍不得,現在補償還來得及嗎?”
“我……”溫熱酥麻的感覺自指尖擴散開來,周圍的溫度似乎緩緩上升,卻在此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驚醒了朱榆。
“姐!你在這裏啊!”趙綾喜笑顏開地跑了過來,接觸到朱應欽帶著殺意的目光時頓了一下,緊張地幹咳一聲,說,“那個……我現在說走錯路,還來得及嗎……”
朱榆抽回被朱應欽握著的手,不自然地幹笑,說:“小綾,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我在博物館看了很久,剛剛他們說要關門了,我才離開的。姐,你去博物館看過嗎,那裏陳列的東西簡直多得可怕!”趙綾一臉驚歎,“不敢想象要是公開之後對世界來說會是怎樣一顆不同凡響的原子彈。”
朱應欽問朱榆:“你還沒看過吧,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這方便嗎?”朱榆有些遲疑,“不是已經關了嗎?”
朱應欽笑道:“我看自己的東西,還要分時間嗎?”
這一回,趙綾識相了,沒敢再跟上去打擾兩個人難得的獨處。朱應欽陪著朱榆來到弘文閣,命令宮人守衛打開大門和照明係統,頓時,數百件珍貴文物展現在朱榆麵前。
朱應欽領著朱榆,一路為她介紹陳列的每一件展品,朱榆雖然對文物了解不深,但聽到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便也知道這些東西價值連城。或者應該說,這些文物並非簡單的金錢可以衡量,它背後的一個個故事,代表的是一段曆史,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也是一個時代科技發展的結晶。
“這就是《耕織圖》!”朱榆一眼認出了這幅拍出上億的展品。
“沒錯,這幅圖在這些文物中的價值也排不進前十,會被太祖皇帝放進寶庫的,大多是帝王經手過的重要文物,每一件都意義深遠。”
“也不知道當初拍下《耕織圖》仿品的那個人,在看到真正的《耕織圖》後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對了,你這裏的防護措施布置好了嗎?”朱榆問道。
朱應欽說:“尚未,但也差不多了,監控和消防設施都已經安裝好,隻剩下紅外警報係統尚未安裝,待定製的設施送到就可以著手安裝了。這段時間主要是那些文物局的專家在此對這些文物進行修複和研究,每天按時閉館也是為了催促他們去休息,否則他們恨不得24小時守在這裏,不過是些玩物而已。”朱應欽不禁搖頭失笑。
“每個人熱愛的東西不一樣,對你來說,這些隻是賞玩的東西,對他們來說,卻是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甚至達到了信仰的高度。”朱榆認真地說,“我覺得這樣美好的信仰不應該被嘲笑。”
朱應欽一怔,隨即放柔了語氣,輕聲說:“是我錯了。”
他這樣輕易服軟,朱榆反而有些不自在地捏著衣角,看向別處:“其實你能做這麽多,他們也已經很感激你了。”
“我隻是放棄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朱應欽看著這一屋價值不可估量的文物古董,不以為意地說,“這些文物,在有些人眼裏是生命,在不懂行的人眼裏是糞土,在貪婪的人眼裏是金錢,在我眼裏,也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有肉的雞肋。我既不可能將它們出售,也不能隨意丟棄,任何一件文物流失,我都會成為民族罪人,但守著這些東西,又要花費不少精力和心血。這個伏龍山博物館名義上是整個大明新村百姓共有的資產,我也隻是作為一個管理者存在而已,而且還是隻負責花錢維護,吃力不討好的存在。”朱應欽苦笑了一下,“忙了許久,有時候我都覺得不如全部上交了,讓他們去煩惱好了。”
“你……”朱榆有些錯愕。
“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目前我對他們的了解還不夠,也不能完全信任,畢竟是從祖宗手上傳下來的,我不能隨意處置。”
朱榆也理解他的為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以前說過的那批寶藏……伏龍山開放的話,會有影響嗎?”
朱應欽神秘地笑了笑,說:“不會。”
朱榆懷疑,以現有的科技,在這麽一片不算大的地方,估計國家早就找出寶藏所在了,隻不過這批寶藏現在算是私人財產,國家不會去動而已。
朱榆當晚在朱應欽的安排下,住進了皇後的寢宮,福子還派了兩個宮女來服侍她沐浴更衣,被朱榆紅著臉推走了,堅決不能讓封建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了自己。
朱榆褪去外衣,小心翼翼地踏進溫水之中。十幾平方的溫湯池裏不知道加了什麽草藥,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泡了一會兒便覺得全身骨頭都酥了,精神徹底放鬆下來,連日來的疲憊都得到了舒緩,讓她忍不住輕輕歎了一聲,舒服得眯起眼。
沐浴完後,她換上宮人為她準備好的宮廷長裙,淺粉色的襦裙絲質柔軟,輕輕貼著肌膚溫柔得像情人的撫摸。山裏什麽都好,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沒有電吹風。想必是他們本來就沒有洗完頭發吹風的習慣,因此通了電之後竟然也沒有想起這回事。朱榆隻能自己慢慢擦幹頭發,又走到門前庭院裏晾幹剩下的水分。長及鎖骨的柔軟青絲散發著清冽的香氣,被春末夏初的夜風吹開了四散在空中。朱榆坐在院子裏,手執團扇輕輕扇著,看著遠方群星閃爍的夜空,覺得自己仿佛真正穿越到了六百年前,成為明朝後宮中的妃嬪,讓她不禁心生感慨:還是一夫一妻比較好……
一陣夜風吹過,樹葉輕輕晃動,朱榆的餘光中瞥見一抹黑影閃過,疑惑地皺了下眉頭:“林朗?”
那邊沒有回應,她想到林朗的性子,便也了然了,拿出手機打給了趙綾。
“小綾,你在哪裏?”朱榆問道。
“姐,我好感動,你還記得你的表妹!”趙綾誇張地說。
朱榆哧笑一聲:“別貧了,是你自己跑得不見蹤影,你那裏怎麽那麽吵?”
“今天村裏有個活動,我過來看看啊,我都忘了帶相機了,幸虧手機像素好,我拍點錄像照片回去,以後說不定用得著。”趙綾的職業病又犯了。
朱榆不放心地問:“你一個人嗎?”
“朱應欽讓林朗陪著我呢,對了,我剛剛還看到霍宸了,不過他在講電話,沒看到我,不知道和誰說話,居然還會笑,我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林朗和你在一起?”朱榆聽到這裏,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看向方才黑影閃過的地方,“小綾,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太晚回來。”
“山裏很安全的啦,你那裏才不安全,小心被狼吃掉!”趙綾說完笑嘻嘻地掛掉了電話。
“你才被狼吃掉!”朱榆紅著臉咕噥了一聲,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含笑低語:“誰被狼吃掉了?”
朱榆猛地一驚,回頭看去,朱應欽正好湊上前去,兩瓣柔軟的薄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落在唇上,在她要退開的時候,一隻手又按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她壓向自己,加深了這個吻。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認真看朱榆穿宮廷長裙的模樣,最初進山的時候雖然也穿過,但那時她身份不明,穿的也不過是高級宮女的服飾,為了方便行動,她甚至要了男裝褲子去穿,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打扮看得朱應欽直搖腦袋,目不忍視。但此時她穿上了柔美典雅的粉色襦裙,腰帶輕輕一束,勾勒出曼妙的腰身,薄紗長袖籠住雙臂,若隱若現增添了幾分朦朧美感。半長濕潤的黑發披散在肩頭,倒顯得蜜色的肌膚有了一絲細膩雪白的質感,伴隨著渾身繚繞的幽香,白日裏英氣勃發的正經模樣,此時都化成了融融春水,讓人情不自禁淪陷其中。
登基多年,他雖有婚約,卻從未將任何人放進心裏,也不曾想過自己若有了皇後,會是什麽一番模樣,但此時眼前所見,頓時補足了空缺多年的幻想——白日裏大方得體母儀天下,晚上風情萬種紅袖添香。她微燙的粉頰,急促的呼吸,紊亂的心跳,還有柔軟甜蜜的唇舌,讓他情願時間停在這一刻,永遠不要天亮。
直到朱榆雙唇微腫,朱應欽才鬆開了口,往旁邊一坐,勾著她的腰肢攬進懷裏,聲音已經喑啞而低沉,蹭著她纖細的脖頸呢喃:“難怪有些昏君從此不早朝了。”
朱榆捂著發燙的兩頰,烏黑的雙眼泛著濕潤的水意,似乎仍有些回不過神來,聽到朱應欽這麽說,她下意識地反駁:“你又不是皇帝了。”
朱應欽歎了一聲:“是啊,我是不用早朝了,你卻還要上班……”說著勾住她的腰帶,眉眼彎彎地一笑,毫不吝嗇地釋放自己的魅力,“不過,明天是周末,你也可以不用上班……”
朱榆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隻可惜這一眼霧氣蒙蒙的,不像威脅,倒像是勾引,看得朱應欽嗓子一緊。朱榆趁著朱應欽發呆,趕緊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站得遠了幾步才說:“我們還沒結婚呢。”
朱應欽失落地拍拍空****的膝蓋,說:“我是想和你挑燈夜讀,關結婚什麽事。”
有勾著別人的腰帶談讀書的嗎!誰知道他要讀什麽書!
小綾說得沒錯,宮裏果然危險得很!
朱榆想起趙綾,忽地又想起方才看過的黑影,便質問朱應欽:“對了,是你派了暗衛跟著我嗎?”
“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朱應欽疑惑問道。
“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朱榆失笑搖了搖頭,“最近這段時間在村裏來了不少人看我,走到哪都感覺有人跟著,剛剛看到一個黑影閃過,下意識又覺得是有人在跟蹤我,我還以為是林朗,又聽小綾說林朗和她在一起。”
朱榆隻當是自己看錯,朱應欽卻謹慎得多,追問道:“你在哪裏看到?”
朱榆指了指牆外的樹梢,說:“說不定是飛鳥或者夜貓。”
“宮裏沒有貓。”朱應欽肯定地說,“如果是飛鳥,也會有翅膀撲騰的聲音,你可曾聽到異聲?”
朱榆搖了搖頭,說:“因為起風了,樹葉的響聲大一些,有沒有其他聲音我就聽不清了。”
朱應欽神色一凜,立刻走向門外,朱榆跟了上去,便看到門外不遠處守著的福子。朱應欽對福子說道:“立刻通知下去,讓風馳越點齊所有兵馬全村巡邏,但不要驚動村民,以免引起恐慌,另外讓宋煜發布皇宮警戒,也給霍宸帶消息,就說小心有外人潛入,讓他查看所有監控係統。”
朱榆錯愕道:“這會不會太小心了,可能隻是我看錯了。”
朱應欽正色道:“小心一些總不會有錯,你警覺性強,如果不是真的看到影子不會告訴我。晚上你還是去我那裏睡吧,也好有個照應。”
說著就要伸手握住朱榆,朱榆手卻一縮,狐疑地盯著他:“你為了讓我去你那裏睡,搞出這麽大陣仗?”
朱應欽哭笑不得:“在你眼裏,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這樣見色起意,喪心病狂?能不能有點基本的信任了?”
朱榆囁嚅道:“還不是因為你平時總愛騙我……”
“好好好,你不去我那裏,我來你這裏總行了吧。”說著竟頭也不回地直接進了皇後寢宮,一腳跨進門後,才回頭看朱榆,“你難道真的忍心趕我走?”
朱榆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咬牙說:“你不過就是拿準了我的不忍心。”
朱榆不忍心趕他走,甚至也不忍心讓他睡在逼仄的軟榻上,更別說睡地上了,好在床夠大,一人一邊,中間都還隔著一個太平洋。
朱榆閉著眼睛躺著,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外麵不時傳來士兵巡邏的腳步聲。明明是高床軟枕,她卻難以入眠,皺著眉頭躺了許久,她實在忍不住了,側過頭去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惱怒地說:“你看得我都睡不著了。”
朱應欽忍不住低笑一聲:“真是蠻不講理,這也能怪我?你閉著眼睛,又看不到我看你。”
話是這麽說,但她總覺得那目光仿佛有實質一樣灼人,讓她根本無法忽略,可是又說不過他,索性伸手擋在他眼睛上:“對,我是不講理,反正你不許看了!你也閉上眼睛睡覺!”
朱應欽長長的睫毛掃過她的掌心,無奈地笑道:“你就躺在我旁邊,我怎麽睡得著?”
“我睡我的,我又沒有礙著你!”
朱應欽拉下她的手,笑眯眯地說;“是啊,我看我的,我也沒有礙著你。”
朱榆一窒,掙脫了他的手,轉了個身過去背對著他,拉起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蒙住,既然說不過,索性沉默對抗。
朱應欽哭笑不得地看著隆起的被包,朱榆這麽稚氣的一麵,大概也隻有自己見過了吧,他是多壞才能將這麽一個老實正經的人逼成這樣啊。他悄悄移過去一點,扯動著她的被子,輕聲說:“別把自己悶壞了。”
朱榆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朱應欽幽幽一歎,又上前幾分,低低喊了一聲:“朱榆。”
依然沒有回應。
他唇角彎了彎,更加幽柔繚繞地喚了一聲:“小榆……”
被窩裏的人似乎顫了一下。
朱應欽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把將人連被子擁進了懷裏,蹭了蹭露出被子外麵的柔軟長發。
朱榆這才拉下被子深呼吸,一張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她扭了扭身子,悶聲說:“你放開我。”
“不放。”朱應欽將她抱得更緊。
朱榆顫聲說:“你答應過我……”
“對,我答應過你,所以,你在害怕什麽?你不相信我了嗎?”朱應欽在她眼皮上吹了一口氣,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絲絲分明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朱應欽柔聲說,“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改變,所以,讓我抱一下,也不可以嗎?再過不久,這裏就會對外開放,這座皇後寢宮,你應該是最後一位主人了,在這裏的每一夜,也會是最後一夜。”
朱榆聽他說得惆悵,輕輕睜開眼,靜靜看著他。
朱應欽摸摸她的發心,淡淡笑著說:“所以今夜你能留下來,我很開心,如果父皇母後還在,看到我有了稱心如意的妻子,應該也會為我開心。以後,我們隻是一對普通的平民夫妻,隻有這一夜,你是我的皇後。”
朱榆抿了抿唇角,將腦袋靠在他肩窩:“明天,我陪你去看你父母吧。”
朱應欽蹭了蹭她的發心,柔聲說:“好。”
第二天一早,朱榆在朱應欽懷裏醒來,他不知已經醒來多久,在尚未睜開的眼瞼上落下輕輕一吻,笑著說:“早啊,我的皇後。”
然而已經不早了。
朱榆匆忙地洗漱完畢,換上另一套稍顯華麗的宮裝長裙,在趙綾揶揄的目光中陪著朱應欽出宮。
“風馳越和宋煜昨夜巡邏過,沒有發現可疑人物,霍宸也說監控沒有發現。”朱應欽對朱榆說起昨日的搜查結果。
“那應該是我多心了,讓大家白忙了一趟。”朱榆抱歉地笑了笑。
朱應欽道:“巡邏本就是他們分內之事,現在山裏的防護措施還沒有完善,宮裏那麽多稀世珍寶,小心為上,總是沒有錯的。”
伏龍山裏麵積不小,但也沒有辦法像在外麵那樣大規模修建皇陵,朱氏皇族的祖墳也不過是修建得更加華麗一些,位置就在祭壇旁邊。朱應欽的父母在兩個相連的墓穴裏,墓碑看起來最新,安置在墓園最角落的地方。
皇族墓園旁人不得入內,因此朱應欽讓侍衛守在門口,自己帶了朱榆入內祭拜。
朱榆擺好了供品,朱應欽拉住她的手腕,在墓前的蒲團上並肩跪了下來,深深地一個叩首,仿佛是在喜堂之上二拜高堂。
朱應欽直起身來,微笑看著兩座沉默的墓碑:“這就是我為自己選定的妻子,父皇母後看到了嗎?你們一定也會喜歡她吧。”
“很抱歉,沒有履行父皇的遺命,我和芷嫣還是解除婚約了,但是我仍然感激父皇的決定,也是這一段婚約讓我們拖到了現在,才等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父皇想要的江山,我沒有辦法占有,但是有生之年,我會代父皇走遍天下,親眼看看你對我說過的雪原與大海。大明餘下四千百姓,我也會守住他們安定的生活,不負他們生生世世的追隨。”
朱應欽緊緊握住朱榆的手,朱榆感受到他手上輕輕的顫抖,於是更用力地回握住他,希望自己的存在能給他帶來力量。朱應欽側過頭,看著她笑了笑,眼神溫暖而堅定。
朱榆認真地說:“我會代你父母照顧好你的!”
朱應欽失笑,寵溺地頂住她的額頭:“這句話,讓給我來說吧,我更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是讓我操心。如果還能貪心一點,我希望你不要總是想著別人,把心裏更多的位置都讓給我。”
“我、我有嗎?”朱榆不解地皺眉,“我有想著別人嗎?”
“有。”朱應欽肯定地說,“在你的心裏,有太多人了,你的親人朋友都在你心裏占去了大部分位置,然後是你對治下百姓的責任和道義,最後才是我。”
朱榆微微一窒——她忽然覺得,朱應欽好像說得沒錯。
他苦笑著說:“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一天,像一個後宮嬪妃一樣,幽怨地等著你日理萬機之後想起來的寵幸,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擁有了你全部的心動和愛情,但你的愛情隻占了你心裏一小塊位置,而我貪心地想要你的全部,而不是那一絲絲的空隙。”
“你是在埋怨我嗎?”朱榆低聲問道。
“我怪我自己魅力不夠大,對你還不夠好,也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長,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完完全全屬於我。”
朱應欽說著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幫她拍了下裙子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說:“走吧,快日中了,太陽曬。”
朱榆怔怔看著他轉身而去的背影,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腕,她想告訴朱應欽,事實不是他說的那樣,他不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絲空隙,而是很多很多……但就在這時,變故突生,兩個黑影從天而降,向他們兩人撲來。
朱應欽走在前麵尚未察覺背後的危機,朱榆卻在第一時間將他用力推開,大聲喊道:“快走!”
朱應欽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幾步,感覺到耳後有風撲來,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抬手格開了打向後頸的一擊,對方一擊失手,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壓低聲音威脅道:“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殺了她!”
朱應欽瞳孔一縮,看向了被製服的朱榆。
朱榆學過武術,但是當兩支槍對準了額頭時,學過武術也沒用。她冷冷地盯著兩張陌生麵孔:“昨天晚上,跟蹤我的人是你們?”
“你警覺性倒是很高,不過我們的隱匿功夫也不錯。”兩人之中有一個額角有道蜈蚣似的疤痕,似乎地位更高,他的聲音嘶啞陰冷,雙目猩紅猙獰,“如果不是你提醒了他們加強守衛,也許昨天我們成功盜走文物,你們今天也不會有事,所以這是你們自找的,也不能怪我們了。”
疤痕男把黑黢黢的槍口對準著朱榆的腦門,似乎對朱應欽一點也不在意,他轉頭對朱應欽咧嘴一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本來我們的計劃是綁架你們兩個,讓他們交出文物,尤其是你,你的地位這麽尊貴,他們不可能會坐視不理。但是剛才聽到兩位的互訴衷情,我們又改變主意了,現在,我們隻要這個女人,而你,回去把文物都打包好,明天一手交人,一手交貨。你才是那些文物真正的主人,有你在,更容易把文物運出來,如果擺明是綁架的話,恐怕部隊那邊不會輕易把文物交出來了。”
朱應欽聽他們這麽說,頓時心一沉:“博物館的文物大小共計六百四十三件,你覺得我能在一天時間內打包完嗎?就算打包好了,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來嗎?”
疤痕男似乎也想過這個問題,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對朱應欽說:“我們可以不要全部文物,但必須有以下這幾件。”說著一口氣列數了四十幾件字畫古董的名稱,全部都是博物館中價值最高的那一批。
朱榆立刻明白過來,瞪著那個疤痕男:“你們在我身上安置了竊聽器?”
疤痕男得意地笑了笑,扔了一個膠囊到朱應欽手中,說:“這個膠囊裏有竊聽追蹤儀,你現在吞下去,最好不要耍花樣。”
疤痕男盯著朱應欽吞下膠囊,之後讓屬下綁住了朱榆,打暈之後扛在肩頭,最後對朱應欽說:“你是個聰明人,就是不知道對她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了。一些古董文物對你來說是雞肋,這個女人對你來說才是真正的寶貝,用雞肋換至愛,這筆買賣不虧,是不是?”
朱應欽冷冷看著他,看到朱榆被綁住打暈,不禁雙拳緊攥,克製著殺人的衝動。
“明天這個時間,把東西帶到這裏,否則就帶一把鏟子來,在這裏多挖一個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