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著八卦仙衣的中年道人,破開封鎖穀口的層層陰風,禦劍直達穀底。厚底麻鞋踏著鬆軟的泥土,緩緩向穀中走去。

跟在後麵的那個道士低聲道:“師父,這不是本門蓄屍的地方嗎?您老人家怎麽忽然來了興致帶我來選屍呢?”說話的人,正是茅山派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陶千葉,他的師父則是大名鼎鼎青函散人。

師徒二人一個功臻元嬰,一個金丹已成,已經躋身於修真高手之列,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深入這陰氣肆虐的絕域之中。

青函散人道:“千葉啊!為師帶你到這兒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一些本派秘辛,你將來也是要做長老,宗師的人,怎麽可以對本派秘密絲毫不知呢?”

“徒兒願聽師父教誨!”

“教誨?你越來越像你師叔了,動不動就拿出名門正派酸詞!以後這種話等你師叔在的時候再說。”青函麵色凝重道:“別以為正派名門就正大光明,扯掉了那塊遮羞布,那些正人君子並不比土窯子裏的妓女幹淨多少。”

陶千葉知道自己的師父一向憤世嫉俗,對師父激烈的言辭既不讚成也不提出反駁,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等待著下文。

青函散人冷笑道:“你以為這大明真的像各派宗主說的那樣,在四百年前是一塊野獸橫行,萬裏無人煙的蠻荒之地?”

“難道不是?”陶千葉猛地一陣,他已經猜到了什麽,但是他不敢去想。

“哼!猜到了為什麽不敢說?虛偽!”青函散人冷笑道:“四百年前;生活在大明信奉冥靈教的原住民何止百萬之數。可是,在短短三十年之中,百萬生靈就被屠戮一空。三十年哪?你能想象到三十年內馬不停蹄,士不封刀的殺戮是怎樣的血腥嗎?”

雖然陶千葉已經猜到了事實,但是仍然震驚的目瞪口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他們都是修真者殺的,那些修士難道不怕天譴?”

“天譴?修真者不會傻到親自動手,有大明皇帝頂在前麵,他們怕什麽天譴!曆代帝王開疆列土,哪次不是赤地千裏,屍橫遍野?隻是九五命格,能夠承受天責罷了。”

“師叔的話,有些演繹的色彩了吧!大明皇室,人丁稀少,哪能進行如此大規模的屠殺?”

青函散人冷笑道:“修真者能帶來明朝皇室,難道不能帶來明室殘軍?但是沒有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那區區數萬殘兵敗將就能血洗萬裏疆土,無人可擋嗎?”

青函繼續道:“你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當年的屠場之一,四十萬條冤魂就躺在你腳下呻吟!為師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場屠殺的始作俑者就是茅山派宗師,他拚上渡劫失敗,魂飛魄散就是為了用無盡的鮮血去澆灌一株冥靈!”

“冥靈?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以五百歲為秋!真的有神木冥靈?”陶千葉道:“冥靈雖為神木,但是未必對修行有多大幫助啊?”

青函散人反問道:“冥靈確實對修真者沒有太大幫助,但是九陰木心呢?”

“弟子不知!”

“九陰木心製成的飛劍,上可屠龍誅仙,下可斬鬼降妖。難道木心成劍,不是一件足以傲視大明的法器?”

“弟子明白了!”陶千葉又問道:“那麽,每隔百年的黑龍過境也是假的了?”

“當然不是假的,滋養冥靈不止需要人血,更要龍氣的滋養,黑龍過境時龍氣也會隨之卷入穀中滋養冥靈。不然,祖師爺為什麽偏偏選這裏做屠場?”

“師父……那有靈屍!”不管陶千葉信或不信,他也沒有心思去求證了。

他眼前出現了一座直徑超過五丈的樹根,cuda的枝條下一左一右坐著兩具屍身。

一具周身覆蓋金甲,手扶長刀,身cha著七把飛劍——王屍一具頭帶镔鐵麵具,全身綠袍,手中提一雙鐵鉤——勾魂。

“銅屍!”

青函散人驚呼一聲,幾步搶上前去,手扶身邊山壁,鷹目四顧。隻見,高達三丈的雕像,仍然屹立在崖壁上,順著石雕向下,八座邊長兩丈大如石台的玉印,也是完好無損。

“鞭屍神尊,鎮屍八卦印還在,怎麽會有銅屍出現在穀中?”

他很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來:鞭屍神尊,鎮屍八卦印就是茅山派鎮壓穀內屍身的法器,法器一毀,再沒有什麽能鎮住遍野屍骸。加上煉獄穀九陰匯聚,積屍日久,匯聚煞氣之重足以令任何一個修真者怯步。青函散人與陶千葉雖然功力卓絕,在煉獄穀中也絕不會發揮到五成以上。兩個道士就等於兩頭落進了狼群的猛虎,武力再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兩件法器鎮壓普通屍體綽綽有餘,但是能鎮得住陸長空煉製的邪屍嗎?

見兩具靈屍著實把青函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見到法器還在,兩具靈屍也沒有什麽反映。

青函散人才定了定神,向虛空中稽首道:“哪位道兄先青函一步入穀,請現身一見?”

“嘿嘿嘿嘿……”王屍,勾魂四目暴睜,發出陣陣詭笑。

王屍身形暴起,長刀劃出十丈刀芒,以開山破嶽之勢淩空劈向青函頭頂,勾魂兩把鐵鉤也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鉤向青函肋下。

青函大驚失色,急忙推開徒弟,抽身急退。他退得雖快卻被鐵鉤在腋下劃出兩道血槽,青函隻覺得肋下一陣酸麻,便知是屍毒入體,當即聲嘶力竭的叫道:“禦劍自保!想辦法衝去出!”

他話音剛落,勾魂口中鬼嘯衝霄,兩把鐵鉤上黑芒閃爍,腥臭之氣撲麵而來,青函連續閃避之下,更覺得有無限危機在背後逼近,似乎除了兩把奪魂索命的鐵鉤之外,還有什麽東西像是亡魂一樣遊弋在自己左右,隨時隨地會向自己發出致命的一擊。

青函散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刻祭出生平最為得意的法寶奔雷劍。

“呔!”

青函散人一聲怒喝,劍掌齊揚之下,雷走八方,萬道金蛇在他指尖,劍芒中向勾魂狂野衝擊,雷光所到之處草木紛飛,兩把鐵鉤被**出三丈有餘,勾魂胸前空門大開。青函趁勢一記掌心雷直逼勾魂中門。

雷光僅距屍身半尺之間,勾魂屍身忽然側轉,將腰身扭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掌心雷,右臂手肘逆轉一圈,將原本飛開的鐵鉤拉了回來,在夜空中劃出形如半月的冷芒向青函後腦鉤下。

青函散人側向化開五尺,腳踏七星,將奔雷劍激起十丈有餘,仰麵一口鮮血噴在劍上,怒喝道:“千雷亟”

聲落,劍落,千雷狂傾,以青函散人為中心橫掃數裏。一時間,電火四射,沙石橫飛,地皮被生生掀起了三尺,勾魂被劈得連翻數圈,滾出十丈有餘。

青函散人擦去嘴角鮮血,稍稍鬆了口氣卻見陶千葉已經陷落在王屍密如暴雨的刀光中,不隻周身傷痕累累,連噴出飛劍禦敵的機會也沒有,隻能亡命般的左避右閃。

“千葉退後!”

青函怒喝一聲,連發六顆掌心雷,狂擊王屍背心,王屍不及勾魂身手靈活,但是身體之強悍卻遠遠超出普通銅屍數倍,區區掌心雷打在王屍背上,除了讓王屍身形一頓,濺起無數火花之外,連王屍身上的甲片也沒打落半塊。

王屍卻猛然轉身,手中長刀耀空生寒,九道刀光練成一線,猶如一張扇麵,向陶千葉頭頂劈落。

“疾!”

青函散人召回飛劍,踏上劍身,疾速衝進的身軀劃出十道形影,掌心雷暴走九星連珠,九團雷球集於青函掌心環環相扣,式式相連,幾乎在同一時間集中王屍左肋。轟然巨震中王屍側飛三十丈外倒地不起。

繞是青函反映迅速,陶千葉的麵門上也被王屍刀氣劈開一道口子,鮮血撲麵而下。陶千葉再也不敢怠慢,猛將體內真氣提至巔峰,噴出飛劍封鎖全身。警惕的看向王屍摔飛的方向,生怕王屍會再次揮刀衝來。

青函緩緩擦去嘴角血跡,坐了下來道:“你快走吧!這兩具屍體來得蹊蹺,又極其強悍,我方才並沒能重傷到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次出來襲擊我們……,加上這裏煞氣極重,你我雖然修真有成,但是在這裏發揮不出五成功力。為師拚著……”

“嘿嘿……不錯,不錯,很令人感動的師徒之情。”從一塊山石後麵轉出的陸長空,學著青函散人的口氣冷聲道:“不過,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你們別想生離煉獄穀!”

“你一直跟在我們附近?”青函散人驚問道:“你是什麽人?”

陸長空道:“五年前,拜入茅山派,又被茅山的雜種逼得走投無路,跳進這煉獄穀的人!”

陶千葉略一思索,怒喝道:“你就是那個欺師滅祖,毒害師父的陸長空。你從哪學來的邪術?”

“放屁!”陸長空大怒道:“我是陸長空不假,但是說到欺師滅祖,哼!那個王珩還不配作我師父。就憑你們這群雜種不配聽我師父高貴的名字!”說到此處,陸長空的眼中湧起深深的懷念與無盡的悲傷。

青函散人咬牙問道:“你想怎樣?”

“先用你們的人頭收回點利息,再踏平茅山派,把你們這些偽君子的人頭掛到旗杆上示眾。”陸長空咬牙切齒的步步逼近,眼中的淩厲殺機視乎已成有形利刃,深深刺進師徒二人心底,直叫兩人心膽俱寒。

陶千葉冷哼一聲道:“我就不信五年前連打坐都沒學過的廢材,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找死!”陸長空俊臉猙獰,雙眼漸漸充血,刹那射出兩道冷厲的血

芒,緊握的雙拳自指尖關節出發一陣“劈啪”爆響,爆響聲由他雙手衝向肩臂,再遊落脊梁,直到雙腳。陸長空身形猛漲半尺,古銅色皮膚順他眉心覆向頭臉……

陸長空在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銅屍。

“屍王邪身!”青函散人驚呼道:“君莫笑沒死?”

“住口,你不配喊我師父的名字!”陸長空怒吼之間,化掌為刀,一掌劈出,浸滿屍毒的玄黑掌風化成圓月彎刀,力迎青函的凜凜劍光,呼嘯而出。

“大膽!”

陶千葉並不知道君莫笑的厲害,帶著蔑視舉劍迎向陸長空。

“快閃開!”

青函散人身經百戰,豈能不知其中厲害,側肩撞開陶千葉,掌中奔雷劍化雷光,以呼嘯千裏之勢,硬拚陸長空的雷霆一擊。

轟然一聲巨震,雷火齊飛,光影激射八方,幾乎震碎了穀底無盡的黑暗。刹那間,又歸於泯滅。

陸長空與青函散人各退五步,同時噴出一口鮮血,陸長空想要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卻怎麽也憋不住湧上來鮮血,再次大口噴血。

青函卻得勢不饒人,飛劍衝向,猛向陸長空頭頂刺下。陸長空雖然練成了銅屍之體,卻同所有的行屍一樣隻能近戰,不能遠攻。遇上飛劍除了硬拚之外,沒有其它辦法還擊。

眼見飛劍襲來,陸長空隻能仗著銅屍的肉體強悍,張開左手五指,向飛劍擋去,隻聽“噗”的一聲,飛劍透過手背,劍柄雖被手心擋住,但是飛劍上的衝力卻將陸長空手臂生生掰折,直向他眉心刺落,陸長空右手一抬,拍向左手手背,拚著雙手全被刺穿,才擋下了這一擊。

“殺了他!”

青函招呼一聲與陶千葉同時向陸長空撲去,王屍、勾魂也搶了上來雙雙擋在陸長空身前,向兩個道士瘋狂撲去。青函被勾魂纏住了手腳,加上飛劍已失,完全沒有注意陸長空的去向。陶千葉卻隱隱看見陸長空的身形一閃即沒。

王屍,勾魂受創之後凶性大發,憑借強悍的肉體,緊緊纏住兩個道士,絲毫不給他們再施展法術的機會……

忽然,青函隻覺腳腕一緊,身形猛地沒入土中半截,大驚之下,兩道掌心雷猛然拍向地麵,雷電入土傳出一聲悶響,就再無聲息。

青函忽然雙目圓睜,麵色鐵青,胸前的道袍刹那間癟了幾寸,頭也跟著軟軟的垂了下去。

“師父!”

陶千葉奮力祭出飛劍刺入王屍胸前,王屍瞬間被飛劍之力推出數丈,陶千葉奪路而逃,抓起青函的衣領向上一提。刹那間被驚得目瞪口呆……

青函散人自腰部以下不知所蹤,剩下的半截身體內髒全空,血肉全無,隻剩下一張幹癟癟的人皮包裹著骨骼。

“這……啊——”

陶千葉失神的瞬間,勾魂的兩把鐵鉤已經穿透了他的腳踝將他拉到在地,王屍飛身而落,連續兩刀將他雙臂全部斬落。

“啊——啊——”陶千葉還在血水中掙命,勾魂卻將鐵鎖拋過樹梢,把他高高的吊了起來。

倒吊的陶千葉,眼見陸長空也從土裏鑽了出來,抓起青函屍體的發髻,向緩緩走來。

陸長空舉起屍骸,冷森森的道:“你要是不想像他一樣被我吃得隻剩下一張皮,就趕快說出出穀的方法……”

“你……你……你吃了我師父……”

“想看看嗎?”陸長空一腳將屍身踩在腳下,掏出奪來的奔雷劍,從青函的頭頂割入自鄂下劃過,劍尖一挑將青函的臉皮連頭麵骨一齊挑了下來。再看他腦中早已空空如也連一滴腦漿都沒有剩下。

陸長空道:“看到了嗎?如果你懷疑,我可是讓你看看我怎麽吃下你的雙條手臂。”

“不……不……不……我帶你們出穀……”

見到青函死得如此之慘,陶千葉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在也沒有勇氣去麵對陸長空,痛痛快快帶著陸長空走出了煉獄穀。

再一次站在陽光下,陸長空似乎有一種新生般感覺,不由得麵對朝陽仰天長嘯。

嘯聲一落,陸長空猛然回身,向陶千葉冷笑道:“你帶我出穀,我答應不會把你吃得隻剩一張皮。不過,我對吃你的心,喝你的血,很有興趣……”

“你言而無信……哇——”

陸長空的鬼手深深cha入他心窩,將一顆尚在跳動的人心血淋淋的抓了出來張口吞了下去,回頭又向陶千葉胸口狂吸,一道粗如碗口的血劍陶千葉的心口噴射而去,在空中劃出半弧,夾帶著陶千葉哭嚎不止的冤魂和一顆金丹,落進陸長空咕咕作響的喉嚨。

吸幹了鮮血,陸長空在收起王屍,勾魂潛入山穀邊的密林,遠遠的離開了茅山地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