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放假,幾乎每個人都是躊躇滿誌。張含上了一趟省城,到幾個熟悉的領導那裏走了走,換屆年,誰都想換一個更好的位置,何況他在濱海當秘書長也好些年了,再不換換位置,隻怕這秘書長得待到退休。幾個領導也對他說了一通好話,一副心知肚明竭力相助的樣子,不過張含也明白,這些東西都是表麵的,能不能、會不會幫自己做事情還難說得很。但打過這一通招呼,他心裏還是安定了些。
陳順終於熬過了最難熬的七天,一上班顯得特別高興,精神抖擻,害得大家都以為他有什麽喜事。
沈從書提前一天回到了濱海,這一年是濱海最安靜的一年,交通事故降到了最低點,僅發生一起交通事故,死亡一人,聽說還是雙方私了,肇事方賠了六十萬,死者家屬沒有上告,也就沒有驚動任何部門。見陳順一臉喜氣,沈從書也很高興,開完年初會議,接下來該籌備全市工作會議。雖然沈從書沒有指示,但陳順還是讓綜合科提前作了準備,將要處理的事務提前做好,要準備的材料先打好初稿,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然後將本年度要做的事情詳詳細細作了記錄,以免遺漏。
正月十五還沒過完,市紀委書記林海天找到沈從書,向他匯報了去年年末收到的關於劉能等人貪汙受賄、濫收非法建設用地罰沒款的事情。沈從書指示一定要查清事實嚴肅處理。陳順來向沈從書匯報會議籌備情況,敲敲門就直接進去了,正好聽到沈從書說要重查城東開發區所有一切用地買賣使用情況,心裏一驚,想要退出避避嫌,已經遲了,尷尬道:“你們談事情啊,那我先出去了。”
林海天見事情雖然已經談完,但不知道沈從書還有沒有新的指示,也就不急著出去。見陳順出去,這才道:“書記如果沒有別的什麽事情,那我就先出去安排了。”
走出門,見陳順還在不遠處慢慢走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就叫道:“陳順,你可以進去了。”
陳順急忙回轉身,向林海天道謝,進了沈從書的辦公室。
正月十五剛過完,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的消息,說是張含和陳順的關係不和了,而且說得繪聲繪色,說是陳順如何搶了張秘書長的女朋友,又如何和老婆鍾佳大鬧了一場,在街上打得頭破血流,原先同情陳順的一撥人,全都轉向了鍾佳,為鍾佳鳴起屈來。還有人刻意跑到周凝蘭的店鋪看周凝蘭,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又引得周圍鋪子裏的人過來圍觀,讓周凝蘭哭笑不得。當晚打了電話給陳順,陳順也沒辦法,安慰她:“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並要求她盡量減少和自己的見麵,免得授人以柄,越說越離譜。周凝蘭原本想通過這件事情讓陳順索性回到自己身邊,見他這麽說,很是失望。
放下電話,陳順歎了口氣,最近市委辦眾人私下裏議論紛紛,背地裏指指點點,許多人還和陳順刻意保持了距離,不希望自己受到波及。這世間人情冷暖原本如此,看多了文學書籍的陳順並不介意,畢竟,除了劉能、吳東東和許緒、雷林幾個,他壓根兒就沒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過,但見到這種情形,心裏難免還是有些難受。
這一天,周副主任到陳順辦公室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領導和下屬的關係,周副主任感歎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最小氣的就是領導,隻要有稍稍那麽一點點不順他的意,他就永遠記在心裏,讓你想翻身都難。”
陳順笑道:“這話也太絕對了吧?”
周副主任看了他一眼,道:“老弟,你自己小心點兒,秘書長可是黑白兩道通吃的。想當年,我要不是因為頂了他兩句,也不至於就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過,現在也想開了,職務升遷也就那麽回事,有權有勢的時候人家巴結,失勢的時候心裏就會有落差,無權無勢反倒落個心理平衡。這輩子反正升遷無望,工作嘛,想做的時候做一點兒,不想做的時候就拉倒,落個輕鬆。”
陳順一直以為周磊是因為無心上進才對工作漠不關心,直到這時才知道他是受了張含的打壓,得知了他這些年來的無奈,心裏也不由得替他難受。畢竟這些年來,兩人一起共事,可以說周磊對他還是挺支持的,每次隻要他有要求,周磊幾乎都是二話不說就盡量去做,讓他十分感激。仔細想想周磊的話也不無道理,最近,張含對自己似乎不冷不熱,大有拒自己於千裏之外的感覺,但自己卻一直找不到原因,猜了半天,估計也就是因為凝蘭的事情,外麵以訛傳訛,使他對自己產生了誤會,可是自己和凝蘭根本就沒那回事,如果刻意去解釋,隻怕是越說越糊塗。至於工作方麵的事情,仔細想想,似乎不見得有什麽地方做錯了,或是無意中做錯了,如此公報私仇,似乎有些讓人難以接受,很是納悶了一陣,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也許吧。”
張含和陳順關係的微妙變化,李明焉能感覺不出來。待在辦公室裏,所有的新仇舊恨都湧上了心頭,對陳順的不滿更是越積越多,就謀劃著該如何再火上加油,讓陳順徹底完蛋。葉文走了進來,見他發呆,覺得奇怪,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個李明給嚇了一跳。李明定睛看是葉文,這才鬆了口氣。
葉文剛跟著林暉下鄉調研回來,一身疲累,見李明閑坐著發呆,雖然早已經習慣,但還是羨慕道:“還是老兄行,這麽悠閑,哪像我們勞碌命,整天不是到處跑,就是加班寫文章。”
李明笑笑:“老弟,你也別羨慕,這都是各人的造化,多學著點兒。”
葉文撇了撇嘴,心裏道:那是,你憑著一張嘴,專門哄領導,上班時間到處跑,就說是給領導辦事情,回來了還到處吹噓自己怎麽利用權力辦私事,還大叫累死了,好像是為了公事累成了這樣。我們呢,為工作累死累活倒像都是在為自己忙活,這世界怎麽就這麽不公平呢?接著就想到了自己的工資,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憑什麽自己拿那麽低的工資幹得這麽累,別人坐在那邊享受卻拿自己兩倍的工資?簡直是太沒天理了。想到這裏,捏緊拳頭,狠狠擂了桌子一拳,把李明給嚇了一跳。
李明狐疑地看了看他,見他自言自語嘟囔著,好像是嫌自己的工作太煩,太累,心裏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不會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