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出現監控攝像頭並不令賀霄感到意外, 意外的是,在工廠斷電的情況下,它居然還正常運作著!

是單獨的線路, 還是備用發電機?

他的第一個念頭,自己被發現了!

沒有絲毫猶豫,他轉身就走。

如今已經確定了工廠有問題,這就夠了,他必須平安把消息傳回去, 讓老房他們重新對蘇連深進行調查!

那個死胖子,就算跟Organ沒關係, 也肯定沒幹什麽好事!

可是, 自己被曝光, 會不會連累徐景辛呢?

他現在在名義上還是救援隊的人, 在徐景辛提議斷電的情況下,他卻出現在人家的秘密地下室裏, 不管怎麽看, 都很值得懷疑。

現在就隻能死不承認,跟徐景辛統一口徑, 就說自己早就離開救援隊了。

打定主意,賀霄心頭稍安。

他順著原路返回牆邊, 靈巧地竄上牆,揚長而去。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之前把車停在了離工廠很遠的地方,在郊區的羊腸小路上兜了幾個圈子, 才沿著工廠的圍牆窄道朝車子那邊走去。

夕陽將要墜入遠山, 天際厚重的雲層被風吹散, 柔和的光從雲層裂隙間透出來, 燒的世界一片火紅。

賀霄心事重重地向前走,突然背後一涼,那是高級哺乳動物遇到危險前本能迸發出的敏銳第六感。

他腳步頓住,沒貿然回頭。

兩側都是聳立的高牆,前方是空曠的荒地,荒地上停著他的車,半個輪胎都淹沒在長草裏。

排除一切危險的來源後,他把渾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身後。

他攥緊拳頭,猛然回頭。

沒人。

他的心猛地一沉。

與此同時,牆上黑沉沉的影子變成了兩個。

一個龐大的身軀從天而降,賀霄半轉身體,就隻來得及看到他脖子上火紅的紋身,就被一根細長的線從身後勒住了脖子。

對方下了死手。

繩子瞬間勒緊皮膚,或許是顧忌工廠裏的外人,對方沒用槍,但那卡住脖子的細繩同樣能給人利刃般的壓迫感。

九尾狐不留餘力,賀霄的呼吸漸漸被阻斷,他本能地用手去抓繩子,這反倒刺激了對方,雙手猛然收緊。

賀霄的力氣刹那間被這一下給抽走了,他憋得臉色通紅,在喉嚨還沒被徹底卡死之前,擠出一個名字:“……哲……哲……”

九尾狐的手一頓,鬆了幾分力氣:“什麽?”

趁著這個間隙,賀霄猛然抬腳蹬向身邊的圍牆,借力把自己的身體當成武器向身後的九尾狐砸去。

“啪”的一下,九尾狐的脊椎重重落在身後的圍牆上,緊接著眼前一黑,賀霄硬邦邦的後腦勺以同歸於盡的架勢直接朝後一仰,狠狠撞在他鼻子上。

鼻血飛濺中,九尾狐鬆開了手,他眼冒金星,用力抹了一把鼻子,再抬頭才意識到敵人已經從自己手裏溜走了。

他憤怒地咆哮一聲:“是你!那天在巷子裏被死基佬灌藥的小子!”

賀霄用力咳喘了兩聲,冷冽的眉眼死死盯著他,咬緊的牙齒像是恨不得撕下對方一片肉。

“媽的你罵誰呢?”

他像頭憤怒的獅子,不顧一切朝對方撲過去,一拳狠狠砸向對方的臉。

這些天的壓抑和擔憂都在這一拳裏被宣泄出來!

就算是受了傷,九尾狐的反應速度也一點不慢,麵對呼嘯而來的拳頭一抬胳膊,“啪”地抓住了賀霄的手腕。

卻沒料到,賀霄手腕一翻,反客為主地攥住他的手腕,抓著胳膊就想把人扭住。

九尾狐一掙,反倒把賀霄拉進了兩步,兩人臉對臉,一邊手肘同時壓住對方的脖子,鼻尖幾乎要貼到一起,眼底不約而同覆蓋著想要把對方製服的戰意。

賀霄的表現讓九尾狐十分意外,他看對方身材瘦高,像是個花架子,卻沒想到兩個人在力氣上居然勢均力敵,一番僵持下來,他沒占到任何便宜。

賀霄在部隊裏幾乎拿遍了單兵獎項,單打獨鬥很少有敵手,今天也稍感吃驚,但他沒時間耽擱。

因為在九尾狐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心裏就確定了,蘇連深跟Organ是一夥兒的!

而現在,徐景辛正跟蘇連深在一起。

九尾狐既然單獨出來,說明他們沒有其他人手了,他這次沒帶槍,說明出來的很急,剛剛通過監控看到自己的暫時就隻有九尾狐,一定是這樣!

在確定入侵者跟徐景辛有關係之後,徐景辛和顏陽州也肯定不能平安離開!

有了這幾層認知,賀霄覺得自己今天就算拚了命也要把九尾狐製服,不能讓他透露消息出去,而且他必須讓徐景辛趕緊離開這裏,否則,如果有其他人發現自己那段監控,肯定會聯想到徐景辛身上!

他沒時間再跟對方僵持了。

“你把自己的兒子和女兒放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還假裝斷絕關係,是因為早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麽?”

九尾狐愣住了,旋即麵目變得猙獰:“你說什麽!”

“哲哲,哲挽,現在都被我們公安的同事找到了,你不想給他們留點遺言麽?”

說完,他清晰看到九尾狐的眸子裏出現短暫的無措。

他賭對了。

“博拉,你可以戴罪立功!”

博拉,是房總指揮他們根據徐景辛提供的照片掌握到的九尾狐的真名,他們又順藤摸瓜撈出了他的很多個人信息。

他是N國人,常年遊走在邊境的灰色地帶,沒結過婚,卻養有一兒一女,應該是私生,被姑姑帶著生活在國內。

博拉猛地把賀霄推開,大吼:“你們找到他們又怎麽樣!他們沒犯法,你們不是自詡法製社會嗎?敢拿兩個孩子怎麽樣!”

賀霄點頭:“是,沒錯,但他們非法入境,完全可以被驅逐。”

博拉黑紅的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賀霄接著說:“遣送回N國,信不信你做的惡心事公開出去,他們活不過三天?”

這回,被勒住脖子的換成博拉了,隻不過,是無形的繩索。

“我不想跟你打的你死我活,我們的目標也不是你,按照我國法律,你頂多算從犯,再有重大立功的話,幾年就出來了!”

博拉不說話,隻是警惕地看著他,眼神卻開始變得散亂。

賀霄看了眼亮起來的圍牆照明燈,繼續誘導:“你再耽誤時間,立功的機會可就沒有了,行啊,你想打就打,不過你覺得,咱倆真玩起命來,誰能站到最後?”

他就是篤定對方沒有援軍也沒有槍,才敢這麽說。

不料,博拉的眼神豁然一冷,大聲咆哮著向賀霄衝過來:“不對!你騙我!你跟那天那個死基佬一樣,都會騙人!我的孩子藏得很好,你們不可能找到!”

賀霄敏捷地閃開,揪住他的衣領用力往外一扔,卻被博拉抱住了腰。

在狹窄的巷子裏打架,根本施展不開,慢慢就失去了章法,兩個人最後又像是一對掐架的蟋蟀一樣支棱在一起。

賀霄臉上掛了彩,通紅的雙眼圓睜,像是地獄裏來的修羅。

博拉就更別說了,鼻血糊了一臉,由於劇烈活動,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衣服前襟上都是,像隻索命鬼。

兩個人都麵目猙獰地看著對方,竭盡全力地想要致對方於死地,卻都力不從心。

在博拉的重壓下,賀霄支撐不住似的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腳跟抵到牆根上。

陡然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膝蓋又狠又快地朝博拉的肋骨頂去。

博拉一驚。

同樣身經百戰的他突然就明白了賀霄的示弱不過是假象,他隻是想要借助圍牆來穩住身體而已。

這記衝膝來得迅猛,他就算反應過來也晚了,而雙手又被對方死死鉗著,什麽也做不了。

“哢嚓”的悶響聲中,他的肋骨被撞斷了好幾根,也不知道是被刺破了髒器還是單純的鼻血太多,在倒地之前,一口帶血的濃痰直接被他嘔出來,吐了賀霄一身。

賀霄抹了把汗,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強壓住嘔吐的衝動,脫下外套摔在地上。

“晦氣!”

太陽已經消失在天邊,隻剩下淡淡的餘暉在掙紮著展現最後的絢爛。

借著圍牆牆頭小小的一簇白光,他看到博拉的胸口慢慢起伏,人也不知道是清醒著還是暈著。

他不敢貿然靠前,就依靠牆邊站著,一邊警惕地看著他,一邊掏出碎了屏的手機,在通訊錄翻找半天,最後撥打了房總指揮的電話。

低聲交流一陣後,賀霄按照房總指揮的指示,撥通了三位數的當地報警電話。

徐景辛裝模作樣地跟顏陽州檢查完工廠,蘇連深熱情地送他們走到工廠停車場,突然聽到外麵有嘹亮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三個人相互看了看,徐景辛突然就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好像出事了?過去看看!”他不容人反對地說完,就朝大門外快步走去。

蘇連深還想說什麽,可見人已經出去了,隻好跟著他走出工廠大門。

“徐隊長,這附近沒什麽人,估計警察隻是路過……”

像是故意打他的臉似的,警笛聲停止了,似乎就停在工廠附近。

不過,徐景辛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麽,他幾乎是用跑的。

身後的顏陽州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就緊緊跟著——出事了,他們隊長肯定不會呆在一旁看熱鬧,習慣了!

黑黢黢的野地裏停著一輛車,再往前的牆邊有兩輛警車,紅藍警燈交替閃動,將周圍荒寂的環境照得像是鬼蜮。

那輛車徐景辛能認出大概輪廓,那是他的車,不常開的那輛,借給賀霄了,他今天一定也開著它來這邊探查情況,可是,警察怎麽來了?

他怎麽了嗎?

轉瞬之間,他體內所有的血管幾乎都膨脹起來,頭忽然像是變成了兩個大,“轟隆隆”的響。

他不顧一切朝警車衝過去,想要喊那個名字,可喉嚨裏像是卡住了什麽東西,讓他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他在警察們詫異的目光中衝進現場,最後在進入巷口之前,被一名女警給攔住了。

“站住!”女警見是外國人,用英文警告。

他聽話地站住了,因為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巷子裏的情況。

地上躺著一個人,身材壯碩,滿臉都是血,在昏暗的光線裏,他看到了正對著這邊的火紅九尾狐紋身。

而賀霄在不遠處站著,正在接受警察的盤問。

賀霄站著。

徐景辛鬆了口氣,這口氣一鬆懈下來,就覺得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隻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