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軍警占領了這片小小山坳。

當程星陽被從直升機上放下來的時候, 賀霄額頭上的血都被風幹了。

他靠坐在一塊大石頭下麵,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抬眼掃了一眼程星陽吊著的胳膊, 疲憊地說:“倒也不用親自上來興師問罪吧?”

“興師問罪?”程星陽笑起來,卻扯動了臉上的傷,趕緊不笑了,“你又幹什麽了?”

賀霄揉了揉鼻子,至今仍然惱火:“寧珩那家夥蒙我, 他原本的計劃是半路攔截,其實就是為了讓我給你放煙霧彈!”

“他很狡猾, 你能跟他鬥智鬥勇這麽久, 已經很不錯了。”程星陽表示了理解。

賀霄心中稍微釋然, 有點愧疚地衝程星陽的胳膊揚了揚下巴:“要不要這麽拚命?沒事吧?”

“沒事, 你呢?”程星陽問。

賀霄搖搖頭,指了指背後的懸崖。

程星陽走過去, 看到一個精瘦的男人姿勢扭曲地倒在地上, 一雙灰暗的眼睛死不不瞑目地盯著天空,額頭上還有一個血洞, 血凝固著,明顯是掉下懸崖後才被補了一槍。

不等程星陽發問, 賀霄主動說:“這是寧珩的保鏢,叫聞似火。”

程星陽這才意識到賀霄經曆了一場怎樣的惡戰,他滿眼欽佩地走過去,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辛苦了!”

“下麵什麽情況?柳元跑了嗎?”

“柳元抓回去了, 受了點傷, 寧珩跑了, 車裏三名手下落網, 另外還扔在拘押所兩個。”

“哦。”他剛剛已經從其他人那聽說寧珩跑了。

看賀霄情緒不高,程星陽問:“怎麽了?別沮喪,隻要他還在N國境內,奇特裏卡警長就有機會抓住他。”

賀霄搖搖頭:“本來我想借著這次機會跟他一起去西非,看能不能把整個組織打掉,這回徹底沒機會了。”

程星陽無比詫異:“你這……誌向這麽遠大的嗎?”

賀霄:“……”

程星陽笑著拍拍他的背:“賀霄,破案不是那麽破的,慢慢來!”

步子太大了,他們差點沒跟上。

賀霄看了他一眼,轉而問:“楚禹怎麽樣了?”

“已經脫離危險了。”程星陽看出他的心結,安慰,“楚禹知道當時你不想殺他,他很感謝你,說當時要是換成另外的任何人,他都得沒命。”

程星陽想到了什麽,自顧自地笑起來,又怕傷口疼,笑得有點難看。

賀霄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楚禹男朋友來了,一開始要找你拚命,還跟徐隊長發了好一通脾氣,後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情。”

程星陽幸災樂禍的態度讓賀霄有點不爽,聽說有人遷怒徐景辛,更是惱火,他沒好氣:“徐隊長呢?”

“他啊,這幾天一直給我們送午飯,拐彎抹角打聽你的消息,可我們也不知道啊!”程星陽咧開嘴。

賀霄一秒鍾多雲轉晴。

他有點待不住了:“哦,那程組長,這邊交給你行嗎?該抓抓該審審,我能請半天假……去醫院不?”

程星陽心裏笑翻了,故意說:“不用那麽麻煩,拘押所這邊有醫療組。”

賀霄:“……哦!”

在程星陽揶揄的目光中,他老臉一紅,轉身順著繩梯爬上了當地軍隊借調的直升機。

倒是沒什麽不好意思,就是覺得,這種關頭自己還去找徐景辛,確實挺不著調的。

程星陽跟賀霄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其實拘押所這邊早就一片混亂了,他直接讓專案組裏唯一的女孩子小關陪賀霄去醫院。

賀霄把寧珩給他的手機留給了程星陽,方便專案組調查,然後就心安理得地當甩手掌櫃,跟小關去了醫院。

在車上,他就迫不及待地跟小關借手機,給徐景辛打電話。

關機。

他盯著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呆,納悶嘀咕:“這都快中午了,怎麽還關機呢?”

小關開著車,聞言斜了他一眼:“這個時間徐隊長一般會來警局送飯,他是不是手機沒電了?”

莫名的,賀霄不安起來,他焦躁地抹了一下下巴,又按照記憶輸入小蒙的號碼,不料裏麵立刻跳出小蒙的名字。

那邊,小蒙很快接起了電話。

“喂?關姐?”

“是我。”

“哎?啊?我去!霄哥?霄哥你不是……”

“我沒事,隊長呢?”

“隊長?沒在隊裏啊,他說去警局了,沒在那邊嗎?”

賀霄心頭稍安,問:“什麽時候去的?”

小蒙想了想:“昨天,說不一定回隊裏,也許會住在專案組的酒店!”

“什麽?昨天?”賀霄的心又提起來了,詢問地看向小關。

電話漏音,小關依稀聽到小蒙的話,秀氣的眉頭不安地皺起來。

她側過頭大聲說:“昨天中午徐隊長就回去了,根本沒提過要住在酒店的事!怎麽?他沒回去嗎?”

“沒呀!”小蒙也有點慌,“你你你,你們等等啊!我去問問顏副隊!別掛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小蒙開關門的乒乓聲。

一股渾濁的氣息堵在賀霄胸腔,他支棱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伸手拿起程星陽放在儀表台上的煙盒,接著,他猶豫一會兒,看了看小關,又把煙扔了回去。

他很少吸煙,他現在隻是想找點事做,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他鎮定下來。

不詳的預感仿佛一座黑夜中的大山,蠻橫地橫在他的麵前,讓他不敢觸碰,又無法忽視。

那邊一陣嘈雜的聲音之後,小蒙的聲音再次傳出來:“霄哥!隊長昨晚真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怎麽回事啊!”

賀霄連手都開始哆嗦了,他擎著手機,一點一點回憶起從昨天到今天寧珩和他周圍人的行為,一幀幀分析,心跟著慢慢沉下去。

他跟寧珩一直在一起。

不,並不是一直在一起,昨天,聞似火和丹罕離開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回來!

他們說是去探查柳元的真實情況,就不能順路再綁架一個徐景辛?

賀霄瞳孔劇震,手機從手中滑落,落在座椅間的夾縫裏。

寧珩並不信任自己!

他敢帶自己參與這麽重要的行動,除了有一個聞似火能掣肘自己之外,他還有小花這個最重要的籌碼!

他猶如被人拿捏住七寸的蛇,既狂怒,又無計可施。

***

徐景辛沒想到,Organ終於還是對他下了手。

被逼上車後,對麵脖子上紋著地獄犬的男人就掏出一個小瓶子。

他認識那個小噴霧瓶,在T城城外的守林人小屋裏,賀霄對著他的臉噴過一次,連商標都是同一個。

一股嗆鼻的氣味縈繞在他周圍,幾秒種後,他就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人在一個空****的房間裏,手腳被反綁著捆在一把鐵椅子上。

他強迫自己冷靜,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裏像是一個大倉庫,隻是目前空無一物,房屋的四角分別裝著攝像頭,正在運作中,他總感覺後麵像是有陰狠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安靜的環境裏,連呼吸也不自覺放輕了,越是這樣,他就越感到窒息,反而不得不大口喘氣。

空氣裏一點聲音聽不到,就隻剩下他的喘息聲,過了很久,他終於再也抵擋不住壓抑感,高聲問:“有人嗎?”

聲音在大房間裏飄來**去,混著慘白慘白的白熾燈光,愈發慎人。

可是,仍然沒人回應。

徐景辛有點絕望。

那個人脖子上的地獄犬,跟博拉的九尾狐,無論是風格、大小和位置都一樣,他必定也跟他一樣是Organ的人,他們抓自己來,為什麽又不露麵呢?

他顧忌著監控,不敢亂動,但時間久了,他覺得是不是監控後麵根本沒有人?

他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這裏了?

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繩子綁的很結實,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而且鐵椅子是焊在地上的,也無法像他預想的那樣,晃倒椅子脫身。

仔細一看,別說椅子是鐵的,就連腳下的地麵都是鐵的。

徐景辛愈發不解,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空氣又冷又濕,時間久了,周圍的森森涼氣直往骨頭裏鑽。

叫了幾聲沒人,他反倒放鬆下來。

不管有沒有人在,既然對方不出麵,跑又跑不掉,那擔心也沒用,就等著對方先出招好了。

不料,這一等就是很長很長時間。

在密封的環境裏,他分辨不出白天黑夜,時間久了,肚子有點餓,但或許是因為身處險境的緣故,精神倒是一直亢奮。

身體越來越冷了,最明顯的是鼻子裏呼出的氣都是涼的,他吸了吸鼻子,感覺鼻頭幾乎失去了知覺;

接下來,是被綁在身後的雙手,本來就血液不暢通,保持一個姿勢久了,感覺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腳下的鐵板不斷傳來涼意,他從腳趾開始,猶如一點點被冰封,最後連腳腕都開始發麻……

他像是置身於冬季的北方,身體慢慢被寒冷侵襲,身體忍不住一陣接一陣地發起抖,像是要感冒的前兆。

頭昏昏沉沉的,有些痛,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就在他迷迷糊糊想要閉上眼睛睡一會兒的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一串淩亂的腳步聲。

他微微抬眼,就見門被打開,從外麵走進來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他認識,是寧珩,在他身後,昨天綁他來的那個“地獄犬”也在其中,但是沒看到撞他車子的那個人。

他之前在程星陽那邊聽說了,寧珩就是北溟。

看起來那麽親善儒雅的一個人,居然是器官走私集團的頭子?

對此,他一直耿耿於懷,今天見到本人,短暫的恍惚過後,心情更是一言難盡。

寧珩一身漆黑的衣褲,仔細看,能看到褲子上落著幾點血漬,他似乎十分火大,快步走到徐景辛麵前,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目光陰毒得像是恨不得當場殺人。

“徐隊長,好久不見!”

***

D市警察總局裏,賀霄一動不動地坐在專案組辦公室的椅子上,撐著下巴望向窗外,眼神比外麵的雨天還要陰沉。

忽然,門被打開,雕塑一樣的人活過來,迫不及待的視線看向剛進來的三個人。

程星陽把本子往桌上一扔,一副頭疼的樣子,賀霄就知道,這次的審訊也沒有任何收獲。

賀霄很憤怒,他因為情緒不穩定,所以被禁止參加審訊,但程星陽卻一直沒有給他帶來好消息。

他“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砰”地一下撐在程星陽麵前的桌麵上。

程星陽一口水還沒喝進去就又噴出來。

他嚴肅挑眉:“幹什麽!”

賀霄質問:“你什麽都問不出來,為什麽不讓我去!”

程星陽也憋了一肚子火:“你不是警察。”

賀霄瞪大眼睛。

他猛一拍桌子,指著程星陽:“姓程的,你說這話不虧心嗎?!”

程星陽拿著水杯的手一頓,把本子扔給他:“桑切交代的,你自己看!”

賀霄拿起黑皮筆記本隨便翻了翻,又丟回給程星陽:“他放屁!北溟的去處他不知道?徐景辛的失蹤不是他們幹的?你信?”

“他現在就是死不承認,你有證據嗎?”

“沒證據你自己不會找嗎?”賀霄看起來快要掀桌子了,“讓我去問他,我能聽出他話裏的漏洞!”

“他的話都在這了,你覺得有什麽漏洞?”程星陽點了點桌麵,“他們三個供述的地點一致,奇特裏卡警長已經派人去一一搜查過,沒人!你自己也說了,劫持徐隊長的很有可能是聞似火和丹罕,他們兩個現在都死了!”

“沒理由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你讓我去問一下!”

“這不符合規定!”

“人都要死了!屁的規定!”

兩個人一坐一站,鬥牛似的看了對方一會兒,末了,程星陽歎了口氣,把本子往賀霄手裏一塞:“行行行!你去!”

賀霄得了聖旨一樣,抄起本子就要走,一開門,差點跟專案組的技術員撞了個滿懷。

他手裏提著證物袋,裏麵裝著寧珩給賀霄的那支手機:“組長,視頻通話請求!是……”

他看了眼賀霄,後麵的話憋了回去。

賀霄愣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搶過證物袋,直接把手機掏出來。

技術員反應不及:“哎……”

程星陽用眼神製止他,聽到視頻通話被接通的聲音,然後在賀霄的眼睛裏看到了針紮般的疼痛。

他有所預感,從椅子上彈起來,走過去。

屏幕上,果然是徐景辛。

看到賀霄和程星陽凝重的臉色,辦公室裏的氛圍一下子更緊張了,程星陽悄悄衝技術員打了個手勢,讓他開始追蹤信號。

徐景辛被反綁在椅子上,看起來狀況很不好,額頭和**的脖頸透著不正常的蒼白,側頰和鼻子卻很紅。

他似乎意識模糊,眼睛微閉,頭低低的,幾縷劉海垂在他的麵前,擋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長達半分鍾的靜止畫麵之後,手機鏡頭動了動,寧珩出現在他們麵前。

他走到徐景辛身後,抓住他額前的頭發,猛地往後一帶,強迫他抬起頭。

被頭頂的亮光刺激到,徐景辛那長長的睫毛小幅度顫動一下,又認命似的靜止下來。

冷冷的微笑從寧珩臉上滲出來,很顯然,他想在公共場合努力保持他的優雅氣質,可惜,不太成功。

“賀霄,我早知道你不可能乖乖聽話,你把我當傻子嗎?”他用力晃了晃徐景辛的頭,“看看,看看,這是誰!是你最在乎的人嗎?”

賀霄看到畫麵裏的徐景辛掙紮了一下,但是相當微弱,根本沒一點用。

他大喊:“你他媽想幹什麽!你給我放了他!這件事跟他有什麽關係!”

寧珩對他的暴怒不理不睬,自顧自地說:“你看出來了嗎?我覺得他活不久了,我還沒做什麽呢,他的身體可真脆弱,就這樣,還能救別人?”

他把另外一隻手按在徐景辛凸起的喉結上,他就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但因為頭發被揪住,也隻能仰著頭任人宰割。

咳嗽聲一陣一陣從聽筒裏傳出來,讓賀霄登時就紅了眼睛,擎著手機的手都暴起了青筋:“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

“賀霄,你真他媽是個混蛋,我多希望……多希望現在坐在這裏的是你,那我就能……”

寧珩說著拿出一把匕首,橫在徐景辛脖子前麵。

徐景辛被冰冷的刀鋒一刺激,劇烈的咳嗽聲停頓了一下。

或許是聽到了賀霄的名字,又或者是聽出了他的聲音,他微微睜開眼,虛弱的眼神循聲望向鏡頭,在看到遠處屏幕上的模糊人影時,居然露出一個微笑。

但很快,他再次閉上眼,雖然強忍著咳嗽,但脖子上還是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那道血痕細細的,沒流太多血,一條血線順著他蒼白的脖頸滑落至領口。

賀霄快要崩潰了,他大吼:“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恨我,想讓我死,是嗎?我去換他!你在哪兒!我一個人來換他!”

寧珩:“不夠,賀霄,你來換他沒問題,但是我要的不隻是你!你一個人,帶著柳元,來!”

賀霄的“好”字還沒說出口,身後一直在指揮技術員進行信號跟蹤的程星陽立刻斷喝一聲:“不行!”

寧珩的臉色陡然一變,把徐景辛用力往懷裏一帶,匕首由正握變成反握,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人割喉。

徐景辛悶哼一聲,呼吸也急促了些,他強撐著睜開眼睛,眼神晃動著,衝賀霄微微搖頭。

賀霄回頭看了程星陽一眼,仿佛在看殺掉至親的仇人。

程星陽被他看的喉嚨有點發幹,在他邊上擠了個位置,對著手機說:“寧珩,柳元重傷正在搶救,離開醫院他會死的。”

那一瞬間,寧珩的表情有點猙獰,他沉默幾秒,問:“他還能活嗎?”

程星陽:“我不敢保證,不過,醫生在盡最大努力。”

“三天!”寧珩說,“後天這個時間,我要看到柳元!賀霄,如果你不想讓徐隊長為你而死,就帶著柳元來。”

“去哪兒?”

“我會再聯絡你!”

徐景辛的樣子讓賀霄五內俱焚,但他沒有失去理智。

“你沒聽到嗎?柳元重傷,離開醫院可能會死!”

“真病死的話,屍體也可以!”寧珩樣子恢複了平靜,隻有眼神愈發怨毒,“主要是你,賀霄,你不來,徐景辛死,如果你來了而柳元死了,也沒關係,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帶柳元過來,你不能傷害徐景辛!”賀霄扯著脖子大聲咆哮。

手機卻已經顯示通話結束。

程星陽拍拍賀霄的肩膀以示安慰,問技術員:“怎麽樣?信號追蹤到了嗎?”

技術員搖頭:“時間太短,這邊設備和網絡都不行……”

賀霄正死死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睜開眼:“視頻錄下來了嗎?”

“哦,錄下來了!”技術員趕緊說。

“再給我放一遍!”

技術員看了看程星陽,得到首肯後,從筆記本電腦上打開了剛才的錄屏。

賀霄黑不見底的眼睛死死盯著電腦屏幕,凝視著徐景辛的每一個表情,眉頭緊鎖。

程星陽看著都替他難受,走過去要合上電腦:“別看了吧,我們會想辦法!”

“別動!”賀霄大喝一聲。

程星陽停住手,無奈地看著他,也跟著去看屏幕。

這是一頭倔驢——房總指揮的話再次得到了驗證。

等視頻停在最後一個畫麵靜止不動,賀霄問程星陽:“你看到了嗎?”

正在瘋狂頭腦風暴的程星陽有點措手不及:“看到什麽?”

賀霄轉頭看他,眉頭中央都擰到一起了,像是在看傻子:“他生病了,你看不出來嗎?”

“……生病?”程星陽沒想到他的思路這麽清奇,一時間有點接不上話,“賀霄,你的關注點都在徐隊長身上,這我可以理解,但我更關注案件本身……”

賀霄指指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來的蒙蒙細雨,又把進度條拖回寧珩揪著徐景辛頭發,他正臉麵對鏡頭的畫麵定住。

他指著徐景辛的鼻子和臉:“你看到了嗎?他這像不像是感冒發燒?臉和鼻子很紅!”

程星陽覺得沒道理:“也許隻是緊張,害怕?”

“徐景辛沒緊張,也沒害怕!他緊張害怕不是這副樣子!他生病了,沒精神,你們看不出來嗎?!”他質問完程星陽,又轉頭去看在牆邊立正的小關和在電腦前努力讓自己存在感降低的技術員。

三人:“……”

對一個人沒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是不可能分清這些細致入微的情緒的。

程星陽吸了吸鼻子,代表兩名手下問:“那,感冒了,說明……”

話沒說完,他猛然一驚:“這季節就算在室外都不至於感冒,說明他在一個很冷的地方!”

賀霄用力點頭,興奮到呼吸急促。

技術員插話說:“他們在一個四壁全是金屬的房間裏,或許……”

小關驚呼:“冷庫?冷凍車?”

程星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把那三個人供述的地點都搜遍了,結果什麽都搜不到!寧珩這家夥可真是太狡猾了!”

他對興奮的小關打了個手勢:“趕緊跟警長借人,全D市範圍內查大型冷凍車和冷庫!”

“是!”小關脆生生地應了一聲,飛快跑出門。

賀霄突然覺得有點脫力,他坐到椅子上,跟屏幕裏的徐景辛對視很久,問:“程組長,人手夠嗎?”

“人手當然越多越好,怎麽?”程星陽問。

賀霄想了想:“讓救援隊也參與吧,他們對當地熟悉,搜查的能力不比警察們弱……”

“那安全呢?我擔心……”畢竟對手是危險分子,程星陽還是有顧慮的。

“問問他們吧,他們肯定願意幫忙。”賀霄想起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用力吞下一口空氣,“大不了,聯合行動,或者發現有什麽可疑第一時間聯係警方,不準私下行動!”

程星陽還在遲疑。

賀霄突然大叫著揮舞起手機:“他為警方付出了那麽多!要不是為了幫我們,他怎麽會被寧珩盯上!你看看他啊!你看看他,他這樣子還撐得了三天嗎?寧珩會不會虐待他,拿他泄憤?你想沒想過萬一……”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哽咽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憤怒地轉過頭。

程星陽看了一眼屏幕,咬咬牙,點頭拍板。

誰會不想早點把這位英勇的救援隊長救出魔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