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溫,來拍照!”大周很沒眼力見地跑過來,一手去拉時溫,回頭衝著坐在另一邊的萬重為說,“萬總,借你老公一用。”

時溫被他拽得東倒西歪,他本來就喝了酒,被這麽一晃更暈了。

餘其言隨後跟過來,拍了大周後背一巴掌,把他攥著時溫胳膊的手扯開,不好意思地衝萬重為說:“不好意思啊,他太興奮了。”

這次聚餐原本隻有時溫課題組的同學們,餘其言他們正好還在學校,就跟著一起過來了。除了梁明照和高唐,時溫平時跟舍友們的關係更好些,在一起也更自如。他隻是有點暈,還不至於站不起來,也嘻嘻哈哈笑著去搶餘其言的手機。

他們坐的位置後麵是全景落地窗,能看到這座城市最美的那段海岸線,迤邐蜿蜒,燈火璀璨。

最終餘其言的手機落到萬重為手裏,他選好角度,調出美顏,很有耐心的樣子,幫好不容易湊齊的宿舍四個人拍合照。

時溫在中間,另外三個人或坐或站、攬肩搭背地大笑。年輕人的快樂像蓬勃的生命力,簡單又旺盛。直到這一刻萬重為才突然有了一點融入了時溫生活圈子的感覺。

時溫的生活圈子,和他的人一樣,熱情直接,幹淨溫暖。

最後結束時,萬重為當著大家的麵,加了餘其言的微信,讓他把拍好的照片也發給自己一份。

餘其言在宿舍裏年齡最大,性格也最穩,原本以為萬重為這樣的人對著一群學生,多少會有些倨傲和看小孩子那種不以為然的,但他全程都和顏悅色,一點也不讓人感受到不適,對時溫身邊的人和事都極具耐心,如果不是真的愛著對方,是很難做到如此的。

當下他便生了很多好感,麵對萬重為也沒那麽拘謹了。

餘其言把照片發給萬重為,又把自己名字和電話發了過去。萬重為也很快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發了過來,後麵還附了一句:感謝照顧阿溫,有時間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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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定好之後,有兩個周的假,大家很快做鳥獸散,為假期後的課業蓄力。餘其言他們一商量,兩周時間不短,幹脆出去玩一趟。問時溫要不要一起去,他沒猶豫太久,便說自己還有事去不了。

其實也沒什麽事,他隻是想陪著萬重為。

日子和平常沒什麽兩樣,除了萬重為的需求越來越大。

他們甚至有一次在花圃裏做。

那次萬重為應酬到很晚,時溫坐在床頭邊看書邊等他。萬重為給他打電話,讓他到車庫裏來。時溫猜測他可能喝多了,便披了件外套下去接人。結果剛進車庫,就被倚在車門上的萬重為扯著手往外走。

兩個人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時溫怕他摔著,用自己肩膀撐住他,還空出一隻手來去拍他胸口,問他“有沒有難受”“累不累”“頭疼不疼”之類的話,那關切的眼神毫不摻假,聽得人耳朵裏一片酥麻。

光顧著關心萬重為的情況,等時溫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被他帶到了花圃裏。那個角落很偏僻,隻有從一樓拐角處的露台那裏才能看到,那也是七歲的時溫對萬重為承諾“要為他種一片黃玫瑰”的地方。

當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時溫顯然嚇壞了。

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乖孩子,連逃課都沒做過,迄今為止做的最特立獨行的事就是答應了萬重為的合約婚姻。他認為做什麽事就該在合適的地方,比如**,就應該在臥室,在**。

花圃裏的玫瑰叢下,有一小塊柔軟草地,時溫被壓在那裏,有些抗拒地推了推泰山壓頂般的身體。

“不行……別在這裏……”

他的話很快被熾熱的、帶著酒氣的唇舌堵住。萬重為在這方麵向來我行我素,今天尤甚。

時溫敏銳地感受到他今天似乎不太開心,分出來一點心思猜測他是不是工作壓力大,或者有什麽事情進行得不順利。所以隻在一開始稍微表示了一下抗議,但很快就順從起來,任對方予取予求。

萬重為將時溫從草叢上抱起來,放到那棵枝幹很粗的鳳凰樹下。時溫沒辦法躺下,也不能坐著,於是隻能艱難地伏在樹幹上。粗糙的樹幹磨得肩膀和髖骨很疼,但都不如後麵那人帶來的衝撞更疼。

那人還總喜歡問他疼不疼。

時溫咬著牙,額上的汗滾進眼角,有些辛辣,他全身都被拆開重組,又要時刻擔心會不會被人看到,羞恥和疼痛輪番占據著他僅存的理智。但情感上依然希望萬重為能開心,所以他就算不停嘶著氣,也啞著一把嗓子說“不疼”。

“種了黃玫瑰,為什麽?”萬重為今晚有些失控,一定要時溫再次回答那個他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一定要時溫說愛他。

“因為……喜歡你……”

“有多喜歡?!”萬重為有力的手臂從他的胸前穿過,把人緊緊箍在自己懷裏,再勒緊一點,時溫就能窒息。

他仰著脖子,努力尋找一點可以呼吸的空隙,在萬重為的絕對控製中,磕磕絆絆交付自己的真心:“……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時溫在精疲力盡中昏睡過去,最後的一點意識是萬重為俯在他耳畔說:“黃玫瑰哪比得上你!你才是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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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崇光的私人酒莊裏,他們還沒喝完。

空酒瓶已經擺了一桌子,三個人都懶懶的,誰也不說話,也不用擔心氣氛尷尬。大概成年人最舒服的狀態就是如此了。

“材料都搜集得差不多了,人也控製住了,該動手就動手吧。都過了這麽多年,你也實在太能忍了,趕緊忙完趕緊過自在日子啊!”範崇光在沙發上葛優躺,兩條腿還搭在扶手上,一點正形也沒有。

“等個合適的契機吧,”祁望看一眼在一旁的萬重為,“要動手就一擊即中,得讓方家毫無翻身的可能才行,是吧老板?”

萬重為灌了一口酒,沒說話。

祁望幹脆替他說:“Soundpost還有幾項手續沒完,萬源有幾個股東也還一直猶豫站隊問題,還不到最佳時間。”

這段時間,祁望在M國跑手續,萬重為周旋於幾個老股東之間,但人心這種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搞定的,萬重為還差的就是那麽一個契機。

不過也不全是壞消息,至少Soundpost已經成為萬源最大的合作方,幾個完全站在萬重為這邊的股東也已經有所行動。長達十年的準備、不動聲色的裏外圍剿之下,表麵風光無限的萬源實則已經負重累累。

萬重為不會給敵人揣測和喘息的機會,一旦動手,就一點退路都不會留。這長達十幾年的計劃就像一副多米諾骨牌,一旦推倒第一塊,就成摧枯拉朽之勢,再也停不下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範崇光舉著酒杯喟歎一聲,“老萬,我範家可是舍命陪你走這麽一遭,你最後要是不行,可別拉我一起完蛋啊!”

“範總,你走這麽一遭撈多少好處啊!可別說的跟視金錢如糞土一樣。”祁望忍不住懟他。

“行了,不和你打嘴官司。”範崇光扔了酒瓶子坐起來,準備說一件正事。

“我那個康養項目準備要做了,先去首府趟趟路,老萬,你幫我跟你那堂弟說一聲,讓他搭線找找言家。”

“好,我和他說。”萬重為說。

範崇光是平洲老戶 ,家族企業,財大氣粗,也是除了祁望之外萬重為唯二信得過的夥伴和朋友。倆人麵上是生意場上那種點頭之交,沒人知道暗地裏卻是穿一條褲子的。

和萬重為不太一樣,範崇光是典型的笑麵虎,麵上一套背後一套,是把別人賣了還會替他數錢的那種人。不過他也有原則,就是絕不出賣朋友。這些年好多萬重為不方便出麵做的事,基本都是範崇光替他幹了,當然也不白幹,很多次來自家族的暗刀子,也都是萬重為幫他擺平。

可以說,他再也找不到萬重為這麽得力的合作夥伴,這也讓他們的關係一直以來十分穩固。他這次要做的康養項目,也要靠萬重為在首府的叔叔家幫忙。

利益關係才是成年人之間最穩定的關係,這些他們都懂。

麵前的一瓶威士忌已經空了,萬重為還在喝。他最近太累,每走一步都險象環生,不能有一絲差池。

範崇光嘖嘖感歎一聲:“你老板最近壓力山大,你想辦法給他找點樂子放鬆一下,做個稱職的特助才行,光口嗨算什麽本事。”

“這你可冤枉我了,老板哪裏需要我給他找樂子。”祁望意有所指地笑兩聲,“家裏樂子就夠了。”

範崇光知道祁望指的是什麽,便問萬重為:“新婚生活怎麽樣?”

頓了半晌,萬重為把酒杯一扔,回了兩個字:“正常。”

“正常?什麽正常!”範崇光不太滿意他這個回答,“最近給你找的人也不要,叫你出來也不肯,你別告訴我你找到了真愛,打算從此洗手從良了。還是說,你家裏那個,比之前那些更能讓你紓解壓力?”

萬重為沒說話,仰頭眯著眼看上麵的暖燈,時溫的臉浮出來,正恍恍惚惚地衝著他笑。

“是啊,壓力太大了,他挺合適。”

**挺合適,生活裏也很如意。萬重為心想,以後合約結束了,他不一定能再找到時溫這樣合他心意的人。溫柔體貼地人多了,可是像時溫這樣真情實感的,怕是不好找。

不過萬重為沒什麽所謂。

範崇光聽完倒是來了興致:“你知道現在別人怎麽說你嗎?說你寧願毀了三次聯姻,還把2%的股份給萬雲知,都要和這個窮學生結婚,這不是真愛是什麽!”

“這不就是最初的目的?”萬重為淡淡地說。當初的熱搜、人前人後的那些舉動,已經營造出他萬重為愛時溫的假象。

“現在方家已經盯上他了,你有什麽打算?”

萬重為搖搖頭:“沒什麽打算,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就是了。”

“真絕情啊,”範崇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人前護著,人後寵著,還請人家同學老師吃飯,還以為你多少有點良心。”

良心?萬重為短暫放空了一瞬。

怎麽說呢,沒有哪個男人不為這種純粹的喜歡心悸和得意,萬重為也不例外。隻是和別人不同的是,他隻付出了自己半分真心,其餘時間都在清醒著看別人淪陷,就像逗弄小動物一樣,將愛情玩弄於股掌,為他所用,直到榨幹最後一絲價值。

會愧疚嗎?對不起這玩意兒他沒有。

自從景雨從樓上跳下來的那天,他就隻為了一件事活著。

祁望和時溫接觸比較多,還記得在奈良那天,時溫擋在那頭小鹿和萬重為之間的緊張和毫不保留。

突然就對那個溫柔的青年產生了一絲憐憫。

他試探著說:“老板,時溫真的挺喜歡你的。”

“我知道,”萬重為揉揉眉心,有點不太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但仍然說,“事情順利做完才最重要。”

“不管怎麽說,他挺無辜的。”

太陽穴隱隱跳動,萬重為覺得自己的偏頭疼在聽到時溫這兩個字的時候又犯了。他沉默半晌,黑黢黢的眼神裏看不清神色,然後說:

“做任何事都存在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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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重為發壞的技能滿點,正扛著十米大刀飛速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