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溫吃完飯,說自己要去圖書館查資料,背著包就走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典型的外強中幹和色厲內荏,尤其麵對萬重為。他一時腦抽和人上了床,還給出“炮友”的定位之後,怕是多待一秒,都能被萬重為看出來他也慌得一批,便幹脆一跑了之。

直到他跑出單元門,騎上自行車,還覺得身後那道視線陰沉沉的,像是要把他吃了。

萬重為這頭狼,就算一時蟄伏在羊圈裏,也改不了心狠手辣的本性,說不準啥時候就把他連骨頭都吞了。

時溫跑去圖書館,一頭紮進書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倒是很快拋諸腦後。

果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談什麽戀愛啊!

這邊時溫是心如止水了,那邊萬重為卻獨自在家裏思前想後。

晚上七點,時溫回到家,一進門就聞到飯香。時溫看了一天書,餓壞了,這下食指大動,扔下書包就撲到飯桌上。

萬重為給他添湯添飯又夾菜,伺候著吃得差不多了,找個時機緩緩開了口。

“做炮友是可以的,我同意。”萬重為說。

時溫一口湯差點噴出來,驚恐地抬眼看著萬重為,聽見他又說:“但有個條件,在我們關係存續期間,你不能找別人,隻能有我一個人。”

萬重為想了一天,做炮友他認了。都說身體是通往愛情的捷徑,說不定哪天時溫一高興,他就炮友轉正了。

所以他又補上一句:“我等著轉正那一天。”

時溫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震驚。他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用一種不在意的態度掩飾一下內心的波濤洶湧,沒想到萬重為竟然當了真。

“還有,這種話以後不要出去亂說。”萬重為說。

時溫疑惑道:“什麽話?”

萬重為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你這都是跟誰學的?還是你們所裏那個新來的小孩?”

時溫了然:“對啊,搞研究很枯燥的,需要調劑一下生活。”

萬重為半天憋出一句:“以後少和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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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研究所和平洲P大一起搞了一個高峰論壇,時溫陪著Klessig教授一起回去。他任務比較重,不但要作為新晉專家開兩場演講,還有不少迎來送往。孫光暮和高唐很高興,也在極力給時溫鋪路,希望他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萬重為當然是跟著一起回來。同樣高興的還有祁望和褚冉。但很快,他倆就知道自己高興早了。

原以為老板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肯定要紮進公司嘔心瀝血、宵衣旰食,哪曾想他們連萬重為麵兒都見不上,大小事務還是得通過視頻會議或者郵件解決,實在需要麵談的,就去洛水居。

工作處理得差不多了,萬重為上樓換衣服。祁望坐在客廳裏,和褚冉交換個眼神。

“怎麽這麽晚了,時溫還沒回來?”祁望裝作無意地問。

萬重為一邊打著領帶一邊從樓梯上往下走,說:“他不住在這裏。”

時溫回平洲之前就拒絕了萬重為讓他回洛水居住一段時間的提議,理由是他太忙,住在P大安排的接待酒店更方便,而且他們現在沒什麽關係,就算是炮友,也不方便住進對方家裏的。

萬重為心想,還炮友呢,也沒見你履行過幾次炮友的責任和義務。

但這話他不敢說,隻得默認時溫的決定。

“老板,你們現在還沒和好嗎?”祁望試探著問。

萬重為沒說話。他不愛說私事,但祁望和褚冉不是外人,很多事他們親眼見證過。可就算是再親近的人,有些事他也沒臉承認。

因為他在那倆人臉上清清楚楚看到了“老板不行”的彈幕。

“沒事了就回去,我要出門了。”萬重為冷冷地說。

祁望狗腿地說:“那我送你吧!”

半小時後,祁望為自己的狗腿後悔不迭。

酒店門口,他陪著萬重為站在11月的寒風中翹首以待,至於等什麽,祁望也不知道。

直到一群人湧出來,在門口寒暄道別,祁望發現萬重為站直了身體,向前走了幾步。

萬重為等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到時溫跟前。兩人看著不算親密,萬重為不知道說了什麽,時溫搖搖頭。應該是對什麽事情沒達成統一意見,萬重為沒放棄,還在說,最終時溫不太情願地點了頭。

兩人在酒店門口逗留了五分鍾。萬重為目送時溫進了旋轉門,然後才轉身往外走。他心情似乎不錯,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不少。

祁望忍了好幾忍,問萬重為:“老板,你來回一個小時,就為了和他說五分鍾的話?”

還有句話沒問出來:什麽事電話裏不能說?

萬重為丟過來一個“你懂個屁”的眼神,然後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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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溫在百忙之中抽了一個晚上,蒞臨洛水居。這是萬重為跟他說了好幾次,時溫才應承下來的。

攢一個時溫願意參加的局兒太難,萬重為提前給大家打好了招呼,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盡量閉嘴。

萬重為幾個朋友都在,範崇光、祁望都來了,黃蘊藉和她的新婚丈夫也在。其他人還好,時溫好久沒見黃蘊藉了。她之前為了配合萬重為的計劃又是假訂婚又是隱遁的,現在大大方方帶著老公出來,應該是徹底沒有後顧之憂了。

她和時溫一見麵,就湊在一起說小話。這女人還是張揚肆意的性子,心思通透得要命,看萬重為和時溫之間的來往,就知道這倆人現在什麽情況。

於是她不懷好意地跟時溫說:“千萬別急,萬重為這種人,你就慢慢吊著他,讓他不上不下,也嚐一嚐愛情的苦。”

時溫被她說得臉紅:“沒有吊著他,我們現在就是……”

總不能告訴黃蘊藉他們現在是“炮友”。

黃蘊藉給了一個“我懂”的表情。

“他把大家叫來,不就是變相給他做助攻嘛!做做你的工作,讓你趕緊和他複婚。你現在是你們那個圈子裏拔尖兒的,人又長得好,各方麵條件都讓人眼紅,他能不著急嗎?當然了,雖然他也是他們那個圈子裏拔尖兒的,但商人多庸俗啊,除了錢什麽都沒有。你不一樣,你是為了人類發展做出傑出貢獻的,和他對社會的貢獻不同,因此意境和意義也不同。”

時溫聽她越說越誇張,趕緊打住,將話題轉移到她老公身上。

晚飯沒弄太複雜,也沒找廚師幫忙,就是幾個人坐在一起打邊爐,和正常朋友們聚會一樣。

時溫之前還和萬重為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會和他們聚一聚,但現在和那時候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這種不一樣,任誰也能感覺出來。

——時溫在蛻變,在強大;而萬重為也終於學會了克製、尊重和珍惜。

這次大家聊一些最近圈子裏的八卦和秘辛,沒聊那些晦澀的經濟形勢和基金股票。話題也沒刻意圍繞著時溫,大家都是成年人,雖然帶著目的來的,但心裏都有個界限。這樣的氣氛讓時溫很放鬆,人也跟著自如起來。

時溫說自己這次來參加論壇時的趣事,說自己在M國研究所的生活,也說萬重為做的飯將將能吃,說他每次做完高壓氧就借口說副作用太難受,睡一整天逃避做家務。

大家哈哈大笑,聊興正嗨,範崇光突然想起什麽,插嘴道:“高壓氧的副作用不光是些不好的,也有好的。”

大家紛紛看他,等他說下一句。

他說:“可以治**。”

萬重為:“……”

想和這個朋友絕交還來得及嗎?

祁望腦子一抽,趕緊補上一句:“老板不用治,他能行。”

萬重為:“……”

握草還不如不解釋。

黃蘊藉笑瘋了,夾著一顆牛肉丸子已經送到嘴邊,手一抖,丸子從桌上蹦到地上,轉了個圈,滾遠了。

時溫幹脆把臉埋進碗裏。

晚飯吃到十點多才散場。在萬重為的強烈要求下,時溫沒回酒店,留宿在洛水居。

像是為了證明高壓氧治療和那方麵沒什麽關係,萬重為洗完澡就進了時溫的客房。他淡定地躺到時溫**,像談公事一樣告訴時溫,該旅行“炮友”的義務了。

時溫不知道這種關係還需要履行義務,忍不住懟他:“這不是看心情嗎?又不是夫妻,哪有什麽義務和責任的。”

萬重為很不滿,在時溫眼前伸出一隻手:“自從確定關係之後,有這一隻手的手指頭多嗎?我再素下去,真要出問題了,到時候高壓氧也救不了我。”

時溫想笑,憋得難受,發出的聲音嗡嗡嗡的:“關我什麽事?”

然後不顧萬重為發黑的臉,又說:“大不了換個炮友。”

萬重為:“……”

今晚這頓飯還能吐出來嗎?

萬重為這種人,情緒再怎麽激烈,麵上也不顯。

可現在沒別人,這又是他的地盤,他看著時溫笑得花枝亂顫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突然產生了一點悲憫的情緒。

於是他從**下來,走到門口,再次確認了一下門已經反鎖了。然後走到窗邊,把窗戶也關死,這才不緊不慢走到毫無危險意識的時溫跟前,把時溫懷裏的被子扯出來,抖開,以迅雷之勢將時溫撲到被子下麵。

時溫這下笑不出來了。

夜色如墨,屋裏一點光線都沒有。萬重為摸著黑,剛才那點悲憫早就不見了。房間裏隻有沉重的呼吸和糾纏。偶爾聽到一兩聲求饒,很輕很慢,像貓叫,抓撓在人心尖尖上,讓整個夜晚都在發酥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