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悸從小就養成了每天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哪怕是周末,他也習慣了自己的生物鍾早早的起床。

父母起來收拾好家裏的一起,又給他們姐弟兩個準備好了早餐才出門去上班。

沈悸隨後洗漱完獨自坐在客廳裏,一邊看動畫片一邊喝稀飯。

他不敢把電視聲音開得太大,否則影響到了房間裏睡覺的人,下次一定會借著帶他出門的由頭然後把他賣到什麽山坳坳裏。

想到這裏,沈悸又舀了一勺子已經涼了的白粥,躺在沙發上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家裏的常年都沒有動靜的座機響了。

沈悸起身看了一眼上麵的來電顯示,是淮蘇的號碼,但又不是爸爸媽媽。

有沒有可能是什麽推銷廣告,又或者是老師打電話來跟家長打小報告。

沈悸正在猶豫要不要接的時候,裏側的房間傳來幾聲躁動。

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恐,他在幻覺中仿佛看到了下一秒沈翹踹飛房間門,木頭碎屑夾著粉塵漫天飛舞。

好可怕。

沈悸搶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接起了電話,但遲遲沒敢發出聲音,靜靜的等待著電話那頭的人先說話。

“喂?”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等久了沒聽見響動,果真主動先開口了,“請問,是沈翹家嗎?”

跟沈悸想象中粗狂凶惡不同,對麵說話的是個女生,聲音細膩溫軟中帶著幾分不合年紀的淡然,像是鵝羽輕輕撩過心尖。

沈悸慌忙中回過神來質問:“你是誰。”

“我是沈翹的同學,今天約好了去找她玩的。”應該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戒備,薑岐突然試探道,“你是她的弟弟吧?”

聽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沈悸刷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即便如此還要故意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你打錯了,我不是沈翹的弟弟。”

“……那好吧,你記得告訴她我已經到了那個溪園澗的公交車站,讓她快點來接我一下,我要中暑了。”

“哦好的。”

——嘟

電話掛斷了。

沈悸好像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找不到什麽毛病。

放下座機來到沈翹的房間門口,沈悸後來再回想起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敲的門:“沈翹你同學讓你去車站接她。”

“……”

周圍的空氣中隻有電視機裏的動畫片說話聲,他大著膽又叫了一次:“沈翹!”

“……”

管她呢,沈翹都不著急,自己又有什麽好急的。

沈悸扭頭走回客廳,路過座機的時候腦海中猝然想起了片刻前說話的人。

她剛才說自己要中暑了吧?要是中暑了還沒人發現會不會死?

曬一天下來會變成肉幹吧。

明明還是一個準初一的大朋友,怎麽什麽心都讓他給操了。

沈悸坐在沙發上感受著電風扇吹來的溫熱的風,再看看窗外那毒辣的太陽,總覺得有點不人道了。

糾結片刻後,他攥著家門鑰匙走了出去,自認為像是電視機裏那些救世大英雄一樣,背後帶著神聖的光環。

溪園澗的車站就在他家樓下走不到兩三百米的地方,沈悸甚至連衣服都沒換,穿了件黑白條紋背心和大褲衩就出了門。

隻是在車站坐了兩分鍾他都沒瞧見一個跟沈翹年紀相仿的女生。

沈悸也沒有手機,也沒辦法聯係,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應該就是手裏那串家門鑰匙了。

旁邊的小賣鋪移門被人從裏麵推開,應聲走出來一個人,嘴裏含著冰棒含糊不清:“怎麽還沒來。”

女生背對著沈悸坐在公交站台的另一邊,哧溜哧溜舔著手裏的老冰棍,按照她剛才站著時候的身高來看就應該是跟沈翹同齡的。

隻是身材稍有那麽一點……魁梧,不打緊。

“你好,我是沈翹的弟弟。”沈悸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

“嗯?”

那女生轉過來站起身。

麵容看著也就跟沈悸年紀差不多,可沈悸站在她邊上就好像是一個還沒斷奶的娃娃,一瞬間被她高大的身影籠罩。

——“現實生活中那些聲音很好聽的人長得都像恐龍,是真的。”

沈悸一直都記得同班的男生跟自己說過的這些話,在這一秒鍾之前他壓根就沒想到這句話會突然出現在腦海裏。

他目瞪口呆,隻能看見女生一張一合的嘴唇好像在說什麽,卻聽不見聲音。

“你說什麽呢?你是誰啊?”那女生見沈悸不說話,騰出一隻手來“推”了他的肩膀一下。

沈悸本就慌著,被她這不知輕重的一“推”,全身的重心都往後麵仰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今天這一跤是無可避免的時候,後背被一股外力托住。

“抱歉我家弟弟認錯人了。”

頭頂籠罩下來的話音跟電話裏的別無二般,沈悸歪著抬頭自下而上看見了薑岐的側臉,嘴角牽著淡淡的笑容。

那女生一聽,也沒再說什麽繼續坐下來吃東西。

沈悸在發愣中被薑岐推到了旁邊,傻呆呆的看著她臉上說不清是什麽意味的笑容。

他在心裏判斷著,最終得出了結論:這個人才是沈翹的同學。

“把那個人當成我了嗎?”薑岐有些哭笑不得。

沈悸氣鼓鼓,皺著眉頭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何處開頭:“沒有,我就是……就是等的太熱了,想問問她那個雪糕好不好吃。”

“哦~”薑岐拉長著尾調,“我也是等的太熱了,所以去小賣鋪裏吹冷氣了。”

沈悸:“……”

自己坐在車站等著曬太陽,她卻躲在小賣鋪吹冷氣!

也是,他傻了才會覺得一個上高中的人會蠢到真的在太陽底下暴曬。

沈悸賭氣似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拖鞋頭上探出來的五根腳趾,一根比一根扣得牢。

“那你問了,雪糕好吃嗎?”薑岐歪頭觀察著他。

沈悸又別過頭:“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叫薑岐,是你姐姐的同學,現在認識了,能告訴我了嗎?”

薑岐完全就是不嫌麻煩的跟他站在路邊扯皮,總算是自報了家門之後沈悸才稍稍鬆口。

跟剛才認錯的女生相比,薑岐的年紀看起來也並沒有大到哪裏去,可沈悸就是相信她說的話。

沈悸抬高音量,佯裝出底氣十足的樣子:“好吃啊,我剛要去買呢,那就請你吃一個雪糕吧。”

他輕哼一聲,拉開小賣鋪的移門,清涼的空調風頓時撲麵而來,熟門熟路的掀開用花棉被蓋著的老式冰櫃,在一排各式各樣的雪糕冰棍裏挑著。

中途還不忘回頭看看薑岐的動作。

“真請我吃?”

“真的,隨便挑。”

沈悸帶著三分譏笑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看向薑岐,又相當認真的點了點頭。

“就這個吧。”薑岐隨手抓了一支雪糕,拎著來到櫃台結賬。

老板拿出掃描槍來掃了兩下:“六塊。”

沈悸褲衩口袋裏摸索了一下,咯噔愣住。

他好像忘了,自己渾身上下除了鑰匙串,一分錢沒有這件事。

“……那個,姐姐。”沈悸滾圓的眼睛一瞟一瞟,那點小九九還不是被人拿捏住了。

薑岐見他手塞在口袋裏半天沒個動靜,自然的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張十元的紙幣交給老板。

拿上了找零,兩人才那和雪糕一前一後往沈家的方向走。

要說薑岐也不認識沈翹家在哪,她反倒是走在前邊像個領頭的,沈悸跟在後麵慢悠悠的走著。

六塊錢。

等一會兒到了家之後就從自己的小豬存錢罐裏拿六個硬幣還給她。

沈悸一個人默默的盤算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奏著的人突然停了下來,腦門實實的撞在了肉牆上。

“嘶,你幹嘛。”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薑岐背後脊骨也被撞得生疼,依舊耐著性子揉了揉小孩的頭反問:“你不走前麵我怎麽知道你家在哪?”

“哦。”

兩人到沈家的時候,沈翹剛從睡夢中驚醒,看見手機上顯示的幾個未接來電,一邊洗漱一邊回撥電話。

須臾間聽見家裏的大門打開了,沈翹嘴裏含著濃密的牙膏泡沫從衛生間裏探了個頭出來。

“抱歉抱歉我手機開了靜音所以沒有聽見,等我一會我洗個臉。”

見自己任務完成了的沈悸一聲不響的往自己房間走去,過了約莫半分鍾的樣子,他攥著一把零錢來到客廳。

徑直朝著坐在沙發上的薑岐走去:“喏。”

薑岐放下手機看他。

沈悸攤開手,手掌心裏不多不少剛好六個一元的硬幣:“剛才,你買的冰棍的錢,給你。”

“你要給我錢?”

“嗯。”

臉上寫滿了認真,沈悸見她不接,索性一股腦往她手裏丟,然後著急忙慌的跑回房間。

沈悸靠在門口,隔著門板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兩個女生在房間外的交談。

“那臭小子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挺乖一小孩。”

沉默——

“你弟弟現在有四五年級嗎?”

“何止,他過完暑假就要去上初中了好嘛。”

“初中?可是他看起來年紀挺小的。”

“不小了,十二歲了都。”

初一的大朋友也是要自尊心的好嘛。

沈悸知道自己跟同齡的人比起來身高體型方麵都小了一圈,可這也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

帶著喪氣,沈悸走回床邊,靠在薄薄的被子上,腦海中全是那個漂亮姐姐的身影。

嗯,算是漂亮姐姐吧。

沈悸想著,猛然驚醒的時候外頭的天已經昏黃,時間也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四點半,他這一覺睡了大半天。

沈悸急急忙忙爬起來,餘光瞥見了書桌上夕陽之下熠熠閃耀的一摞硬幣。

硬幣下壓著一行白紙,娟秀的字跡印留在上麵。

——[冰棍是姐姐請你吃的。]

作者有話說:

是弟弟視角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