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還陽泉(七)
解決了玄武後,青逸終於放下高懸的那顆心。
對於青逸來說,他已經經曆過一次生死,今生是好運可以重來一次,所以青逸對生死比其他人看得更淡也看得更開。生死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輪回,即便是魂飛魄散,也不過是輪回終止罷了。如果將自己的『性』命與冷肅的安危放在天平上衡量,那麽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隻是青逸沒有想到,在冷肅心中這分量居然掉了個個兒,寧願自己遇險也不願讓他輪回。
九天浴火來襲,冷肅將他死死護在懷中之時,青逸才真正了解到,前生今世他究竟欠了這個少年多少。前生他不過是施以小恩,舉手之勞救了一個虎落平陽的血公子,卻換來一顆真心相待,至死不棄。
沒錯,在修真界所有人眼中,冷肅是個無惡不做的魔頭,無數人慘死在他手中,無數門派因他而毀滅。青逸前生也曾後悔救過他,或許當時他沒有出手相救,人界也不會麵臨如此浩劫。重生之初,他想得也是盡快增強實力,再下一次見到冷肅時,第一時間將這魔頭除去。
可幾番糾葛,讓他清楚了冷肅那顆外冷內熱的心。他並非天生的惡,而是恩怨分明。前生的血公子,任誰隻要稍微對他好一些,就不會有那之後種種災劫。
冷肅再一次甘冒奇險救了他(第一次是前生天劫),青逸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此番他真能渡過劫難,一定要將冷肅視為己出,好好地教導他關心他愛護他。
一時間青逸隻覺得自己與冷肅之間有些東西消失了,同時也有些東西在慢慢地產生。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他隻知道自己並不想阻止這種變化。
見玄武又開始打瞌睡,青逸突然想要放縱自己一下,想要偷偷貼近冷肅,與他並肩而眠。
於是他有些不適應地挪動畢方的小身子,湊到冷肅麵前,整個身子貼上他的腿,然後——
然後他飛起來了!
冷肅一腳將企圖套近乎的小畢方踹飛,將青逸的身體摟得更緊些。
身子不給力,青逸在冰冷的地麵上滾了好幾圈才清醒過來,他有些惱怒地抬頭看冷肅,卻見這狼崽子正摟著自己的身體,一臉警告地昭示著所有權。冷肅那雙眼睛仿佛死人一般看著畢方的身體,頗有前生血公子的下手剁人頭時的氣勢。
等他身體好了,一定要把冷肅揪回大道門重新再教育。青逸暗暗下定決心。
不過現在他還是和玄武靠在一起睡覺吧。
見那賊頭賊腦想要接近他們的畢方遠離後,冷肅微微皺眉。不知為何,他特別想把自己方才踹畢方那隻腳給剁下來,有一種傷害了最重要的人的感覺,十分後悔。看見畢方靠近玄武,他又升起了一種想喝王八湯的詭異感覺,內心深處怒火中燒。
側頭看了看青逸的身體,自己還是將他摟得緊緊的,卻為何有一種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冷肅沉思片刻,冷聲對畢方說道:“過來。”
快要睡著的青逸睜開朦朧的眼,歪起腦袋思考要不要過去。畢方的智商有點阻礙他的思路,難怪方才冷肅那麽容易便製服了它,腦子果然不好用。
“來這裏。”冷肅見畢方不動心中更怒,對著畢方攤開手心。
青逸想了一會兒才扇了扇翅膀,發現自己不太會用這兩個新長出來的東西,便單足一跳一跳地蹦過去,最後蹦到冷肅的手心裏。
冷肅視線微眯,直到畢方被他攥緊手心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些。將小畢方放在他和青逸中間,見畢方有些困頓地貼著自己的胳膊睡了,這才舒坦了。
盡管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但……就當做/愛屋及烏吧。
冷肅想著想著,也睡著了。
兩人一鳥緊緊偎依著,宛若一家三口,看起來特別溫馨。半夜睡醒的玄武瞧著他們『揉』了『揉』眼睛,發覺自己沒睡花眼後又『揉』了『揉』,為什麽它會覺得這兩人一鳥無比和諧,好像那兩個人才是畢方的親生父母,全棲鳳山的靈修都是養父養母?
這不符合天道!
一定是因為它還沒睡夠就被喚醒的緣故,再睡一覺醒醒腦子吧。
靜夜中,皓白的月光灑在兩個偎依的人身上,一隻鳥依戀地躺在他們中間,一隻巨大龜蛇守護在他們身邊。安靜、柔和的氣息,讓月變得更美,讓夜變得更靜溢。
冷肅是最先醒來的,他一動,青逸(畢方)就跟著醒來。他們先是望了望天,東方泛白,太陽還未升起,不過也要抓緊時間了。
青逸先是一跳一跳地跑到玄武身前,用嘴巴將它啄醒,示意它趕快布置結界,免得錯過了時機,還要再等上一天。盡管青逸要完全恢複身體得足足耗上七七四十九天時間,這一日的耗費算不得什麽。可多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險,青逸不想讓冷肅多一分危險。
玄武被畢方急促的呼喚弄醒,慢吞吞地爬出去在還陽泉洞府外開始布置陣法。玄武施法很簡單,腦袋往殼裏一縮,玄武一族的龜背上天生就刻著上古神陣,連畫都不用畫,真元順著陣法脈絡一運轉,結界自成,玄武隻要一邊縮在殼裏一邊施法睡覺就行了。
所以說懶有懶的法子,玄武一族根本就是懶出了境界。而它們這種便捷的陣法,估計也是天地造物時考慮到玄武一族的特『性』,未免它們耽誤大事,才將大陣直接刻在它們的龜背上了。
多虧了這特『性』,冷肅堪堪趕在太陽拔出地平線那一瞬間將青逸的身體放進還陽泉,而玄武也恰好在此時布置了陣法,還陽泉的靈氣變化一絲一毫都未泄漏到外界。
身體一入還陽泉,青髓泉的冰水恰好正在轉換為還陽泉的火,水火交融之刻,青逸的身體剛好浸在泉中,兩種元力一起進入他的身體。水元力滋潤修複著青逸的經脈,而火元力則不斷煆燒著被水元力治愈的身體,讓這身體的經脈變得更強大。水火交替,若是青逸醒著,哪怕是他『性』子淡泊擅於忍耐,也會挨不住這雙重的痛苦。這堪比天下最殘忍的酷刑,治好了再燒裂,燒裂了再治好,比淩遲還要痛苦,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忍受。可千錘百煉,要成就神體,必然要經曆這番磨難。
沒錯,還陽泉的效果並非是治療,而是鍛造。鳳凰何以成神,經曆百苦,忍常人所不能忍,浴火重生,方才成就浴火神體。
還陽泉除了給鳳凰卵足夠的天地靈氣外,更是在出生之前便助鳳凰成神。否則天地萬物,火鳳如何能在才一出生時便豔壓群芳,成就百鳥之皇。
青逸此番經曆還陽泉的洗禮,雖不至於如火鳳般神體大成,但他的身體也會比普通修真者強大太多,堪比經曆了仙瓊玉『液』洗禮的仙體。雖然他的功力不會增長,但身體強度卻足以扛住元嬰期修真者的攻擊了。
換句話說,跟玄武那硬龜殼也差不到哪兒去了……
是以盡管冷肅知道青逸在泉中會受盡萬苦,卻還是將自己心頭那股巴不得替對方受過的心情給壓了下去。他坐在泉邊,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泉中的青逸,一邊無意識地『摸』著畢方的小腦袋。
幸運的是,青逸神識離體,身體受再多的苦也感覺不到,反而很舒服地當起了他的畢方,腦袋貼近冷肅,享受著他的撫『摸』。
所以說身體對人精神的影響力其實是巨大的,自從當了畢方,青逸好像掙脫了什麽桎梏一般,變得愈發依戀人的體溫——特別是冷肅的體溫。
或許是受了玄武的影響,也或許是靈魂與身體還有些不適應,青逸很快的又疲倦起來,跳著靠近冷肅,蹭著他的身體睡著了。
青逸做夢了,前生今世他都沒有做過夢,可這一次,或許是畢方的身體讓他放下過去加在自己身上的種種枷鎖,他第一次輕鬆地入眠,進入夢鄉。
他夢到了前生——
青逸閉關三十年,一出關便是元嬰期,整個大道門都震驚了,這又是一個不世奇才。然後……
然後他就被趕下山曆練了。
但凡修真者到了心動期都要去曆練紅塵一番,穩固心智,在最容易被誘『惑』的時候考驗自己。可青逸根本沒有經曆這個過程,直接在思過崖把心動靈寂兩個境界全突破了,直接丹破嬰生,連心魔劫都沒讓他眨一下眼睛。
天宇真人雖然開心門派中出了一個天才,同時也擔憂他因為沒有經曆過心動期的曆練而在修真後期入了魔道。
之所以會選擇在心動期曆練,是因為那時心智不堅,最容易受誘『惑』,同時功力不算高,即便此時放棄修真也不過是壽終正寢進入輪回,不會走火入魔魂飛魄散。而在最容易受誘『惑』的時候都能挺過去,那麽修真後期出現的心魔天魔等誘『惑』,便更容易抵禦。
青逸已經晚了不少,天宇真人在下山前便細細囑咐,要他多去人間容易誘『惑』人心的地方,曆練內心,以免將來遭逢大禍。
青逸並不認為自己將來會走火入魔,他的心智最堅,目的最明確,除了大道門,這世間不會再有事物能吸引住他的視線。盡管他對自己很有信心,卻還是遵從師命,在人間遊曆了五六年,見識到金錢、權力、『色』/欲等種種誘『惑』。對於青逸來說,這些事物不過是過眼煙雲,柔軟纖細的女子、炫目撩人的珠寶、位高權重的權威,都比不上大道門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
人間讓他無聊,與其在鬧市間打滾,還不如偷個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蓋上一個小茅屋,過著幕天席地的生活。
於是青逸便尋了處僻靜的地段,每日在河邊釣魚磨練心誌。
日複一日,安靜寧和。
卻不想有一天,青逸在半夢半醒間垂釣之時,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死死地握住了魚鉤,順著釣線爬上了岸。
那人遍體鱗傷,全身沒一塊完好的皮肉,右臂右腿被什麽啃咬了一般已經不見了。他內髒隻怕也受了重擊,不停地咳著,每咳一下便是滿口的鮮血。
他死死地抓住釣線,借力一舉躍上岸,殘破不堪的身體壓在青逸身上,僅剩的左手死死掐住青逸的喉嚨,被灼傷的喉嚨發出如野獸垂死般低啞嘶吼的聲音——
“替我療傷,否則殺了你。”
青逸並未因這威脅動怒,而是看著那人的眼睛,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完好之處的他,隻有眼睛能看清。
宛若絕地孤狼般生機不滅的眼,明亮誘人。
那是青逸第一次遇見冷肅,此生第一次覺得某樣東西很美麗,美得動人心魄。
——前生
咳咳,雙更完成~\(≧▽≦)/~
以後日更,每周六周日雙更,如果六日忙我會找時間補上該雙更的份額。
餘下時間……要是有長評我會考慮加更……
PS:最近幾章青逸會比較萌比較幼齡化,那是因為他附身畢方,受身體影響的緣故,等恢複身體後又會是麵癱死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