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有些涼。

月色輕輕撒入四合院,剛剛修葺一新的庭院中栽著一些**,含苞待放,點點橘黃在綠海中隨風搖曳,宛如星辰一般耀眼。

四方的石桌,一杯熱茶在桌上冒著蒸騰的熱氣,一隻白皙的手掌在近旁,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輕輕叩擊在桌麵上,發出噠噠的輕鳴,猶如雨打玉盤一般演藝著一曲無心之曲。

他姓白,人喚作小三,也不知這是否是他的真名,小三約莫十七八歲的光景,麵龐有些稚嫩,不過整張臉的線條很柔和,很美,他有著女子為之瘋狂的俊朗,朱砂一點的薄薄紅唇,加上那高挺的鼻梁,配上宛如柳葉一般柔順的眉毛,這樣的男子放在哪都是那麽的吃香。

不過這張臉的主人似乎一點都沒在乎這些,有些憂鬱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麵前的**,久久沒有動作,宛如石尊,似乎一點都沒覺察身後的小雅一直緊緊盯著他,目光中滿是好奇和那麽一絲的羞澀。

小雅隻覺自己的呼吸有些短促,雙頰不禁燒的通紅,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每次盯著小三的時候自己便會如此,或許是感激之情,亦或者夾雜著其他情愫,總之她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

每每想到小三救助自己時的場景,小雅的心頭便如鹿撞,仿佛一切都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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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的家很窮,所以她自小就被賣入了樂坊中,幾經轉手,小雅居然被賣入了長安城最大的樂坊——醉夢居,也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悲哀,自小便被認為為醜物的她隨著年月的遞增,她的花容也發生了天翻地覆。

仿佛是一夕之間,曾經的醜小鴨變成了美麗的天鵝,見到小雅出落的如此美妙,自然是被老鴇驚為天人,自那後,小雅開始了每日的歌舞訓練。修習琴棋書畫,小雅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傭人瞬間成為了名滿長安的第一花魁。

遙想當初的日子,日日門庭爆滿,多少王孫貴族,都隻為目睹一眼小雅的風姿。這樣的風光一直持續到這一日,小雅的十六歲誕辰,按照慣例,今日是小雅開*苞的日子,無數的自命風流的青年才俊,多少達官貴人紛紛齊聚醉夢居爭相比奪,看著堂下這些如狼似虎的人,小雅的芳心在顫抖。

競標完成,小雅以黃金千裏的身價被人包下,坐在被熏的香噴噴的繡**,小雅的如坐針氈,聽聞今日包下她的人姓劉,身份不簡單,王孫貴胄,若是得他相中,小雅便攀上了高枝。

可是小雅卻不願意,多年的紅塵打滾,小雅早就看遍了這些嫖客,管你是否豔絕天下,終究是抵不過歲月的蹉跎,到那時,男子的海誓山盟便如浮雲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可不想自己到老一場空,她所想所要的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終身。

小雅的心願注定是無法實現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一身的酒氣,就算是遠離門口的小雅都可聞見,那雙色迷迷的眼球死死的盯著她,嘴中咯咯的奸佞笑聲,叫小雅惶惶不安。

男子一個虎撲,將柔弱的小雅壓在身下,恣意的玩弄,小雅默默的閉上了雙眼,淚水滾落,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忽然,男子不動了,也不知小雅從哪裏來的氣力,一下子將男子推翻在地,小雅忙起身要跑,可誰知一個不慎竟然滾下床來。

沒有感受到疼痛傳來,反而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小雅給托起,小雅驚駭的看著扶起自己男子,正是小三,小三二話不說,一下子將女子撞向了床頭,手指捏住了小雅的喉頭,此刻隻須他指間輕輕一動,便可斷送小雅的性命。

強大的窒息感傳來,小雅呼吸越來越困難,死亡離她是越來越近,她很是不相信,遲疑的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楚楚可憐,淚水落下,打在了小三的手中。

小三心頭猛的一驚,仿佛打在手上的不是淚水,而是滾燙的桐油,小三忙縮手。小雅蹲下,劇烈的咳嗽,床頭的鮮血落入眼朦,驚的她猛的站起,驚駭的看著**的死屍,匕首直插後心窩,一刀致命,此刻小雅知道小三的來曆。

小雅驚異的看著這個要殺她滅口的少年。“天呐,他和我一樣大,居然是個殺手。”小雅心中驚駭無比。快要到嗓子眼的求救聲被她理智的給咽回了肚子。

小三有些詫異的看著小雅,剛剛滴在他手背的淚水不知為何叫他心頭有些一怔,仿佛烈火一般的灼燙感,是錯不了的,可是一個弱女子為何會有如此的淚水這叫他怎麽也想不透。

定下心神,小三更是詫異眼前女子的定力,麵對凶殺案,居然如此冷靜,也僅僅是剛剛那一刹那的慌張,此刻卻恍若無事一般。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為什麽不跑?”小三試探性的問道。

小雅深吸一口氣,理了理鬢發,道:“跑有用嗎?你隨手就能殺了我,對於我來說,死或許是件好事。”小雅怕死,她大好年華,還沒享受夠,但是在這樣的環境,有時候死才是解脫。

看著對方看透世情的眼神,小三有些動容,忽然發覺眼前的女子和自己有些相似處,自己何嚐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成為一個沒有血肉的武器。

“殺~~少爺,我們來救你啦~~”突然間闖入十來人,大刀向著倆人

身上砍來。

小三一見情勢不妙,一把攬過小雅,身子向著窗口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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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救下小雅,他曾經無數次的問自己為何會心軟,為何會同情別人,或許是那滴眼淚的緣故吧,使他想起了靈魂深處的一些記憶。

“小三,你是不是又有任務了?”小雅看著已經坐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小三,不免有些擔心。

小三的手指一凝,舉起石桌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小口,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問道:“小雅,跟著我,你快樂嗎?”

突然被問起這個問題,小雅微微一怔,倆人的關係有些奇怪,親人不似親人,戀人也不似戀人,更多的時候,小雅就好像是個傭人一般在心細的照料著小三的起居,其實她的內心深處有著那一份渴望,但是她也知道,小三對於她,沒有那份心思。小雅不淡不鹹的回答道:“在這總比在醉夢居要強的多。”

小三聽著她的回答,嗬嗬一笑,笑的很勉強,今日的他似乎有很多心思,忽然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少時,他捧著一個盒子出了門。

小三將木盒交到了小雅的手中,道:“這個你收著,若是三天後我回不來,就打開它吧。”說完小三的身子便縱上屋頂,隱沒在黑暗中。

小雅越想越覺得今日的小三有些不對勁,從前小三出任務前,雖然也會靜思,但是卻從未有今日這般長,更不會仿佛交代後事一般交給她什麽盒子。

小雅不是笨女人,心道不好,便不顧小三的囑托打開了木盒,盒子內沒有什麽,有的隻是一塊白色的布絹。

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小三的囑托,讀完這一切,小雅的心沉到了湖底,她的雙眼已經泛紅,淚水擒滿了眼眶。

“傻瓜,你殺了我不就可以了,為何要自己回去領死,為什麽你這麽傻啊?”小雅低聲罵道,淚水滴落在白絹上,模糊了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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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夜中疾馳的小三苦笑的看向月亮,今夜的月亮很圓,很亮,但是小三的心裏卻滿是無奈。

“或許我真的是瘋了,為了一個自己並不愛的女人而去領死,真是不值得啊。”小三心中如此罵著自己,但是腳下動作卻一刻都沒有遲疑,依舊向著組織飛馳。

組織內有規定,殺手是不能有任何的情感的,一件兵刃一旦有了情感,那帶來的就是毀滅,自我毀滅,倆年前小三沒有殺死小雅,便犯了組織忌諱。盡管倆年來,他努力的在掩蓋自己的錯誤,但是組織最終還是知曉了小雅的存在。

麵對組織下的通牒,小三選擇了一肩扛下,而不是殺掉小雅,他的舉動無疑是瘋狂的,因為小三根本不喜歡小雅,對於小雅,他有的隻是一份憐憫,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情。

深吸一口氣,小三敲響了一道藥鋪門。“大夫不在,去別家找吧。”裏麵傳出了不耐煩的聲音。

小三輕聲念道:“月色正濃,我可不是來求醫的,我找裴大夫把酒的。”

“哦?月色再美,可終究是冷月,冷月可沒什麽可賞的。”

“再冷也沒有我手中的劍冷。”小三的話語很冷,似乎比那寒霜還要冷上三分,聞者不禁縮了縮脖子。

門鋪忙打開,探出一四下查看的小腦袋來,見隻有小三一人,那人笑道:“凝月先生完成任務了?”凝月,是小三的殺手代號。

“進去再說。”小三說著就推著這人入了店鋪。推開了藥櫃,底下露出了一個漆黑的甬道來,不時的有著冷風自其中竄出。

小三徒步走入,外麵的藥櫃又被拉回原處,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一般。

甬道內每隔幾丈的牆麵上就有一火把,將裏麵照的通亮,小三走在這裏,不禁眉頭深鎖,倒不是他內心發怕,而是這裏令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推開石門,麵前是一個大大的池子,倆旁是數十個大大的鐵籠,裏麵鎖著數十個赤身**的人,有男有女,這些人都是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內,那死氣沉沉的目光透著絕望。

池子內翻滾著一股奇怪的藥味,有些血腥,但是又有些珍貴藥材的味道,小三知道這便是藥池,組織內的人無一不浸入過其中。

藥池旁,一粗布麻衣的老者正在不時往池子中灑入各種各樣的藥材,長著倆根仿佛鼠須的他不時的撓著那有些淩亂頭發,喋喋不休的,似乎正在思考什麽,他正是組織的配藥師——趙覺。

小三一入內,隔著牆壁便傳來怪異的叫聲:“凝月,你殺了那賤人了沒?”尖銳的嗓音叫人不禁膽寒,籠子中的這些人乍聽這聲音,頓時驚慌無比,鬼叫連連,看來平日裏是遭受了不小的打擊。數十黑影揮出,抽打在這些人身上,頓時鬼叫嘎然而止,小三看的極其清楚,在籠子的陰暗處,正有數人手持鞭子揮打著。

小三的臉色異常蒼白,組織的凶殘他早就領略到了,但是要他殺小雅,卻是做不到,默不作聲,良久,他沙啞著嗓音問道:“能不能不殺她?她並不知道組織的事情。”

“不行。”厲聲喝來,詭異的真氣波刺入小三的耳中,震的全身血氣翻滾,搖搖欲墜,若非小三

意誌堅強,隻怕此刻已經吐血昏倒了。

“哼,凝月,任務失敗,趙覺,他就交給你做試驗,嘎嘎~~”怪異的笑聲在密室內久久**漾,小三的臉色瞬間化為灰色。

趙覺看著小三,倆眼如同星星一般冒著火光,手指摸著那嘴邊的長須,揚起了古怪的笑容。

小三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被灌下了各種藥水的他沉入了藥池,那怪味瞬間自他的五官,毛孔滲入,令他窒息昏迷。

趙覺點燃了一隻香,看著不斷翻滾著氣泡的藥池,滿是希冀的目光。“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小三的體質可以說是趙覺見過最好的,陽剛的身軀,肌肉菱角分明的布局在身上,充滿了爆發力,如此優異的體質,正是他現在試驗迫切需要的。

此刻時間仿佛過的極其漫長,藥池中的氣泡早已不再翻滾,但是小三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冒出來,而香也早快要熄滅了,常人如此長時間窒息恐怕早已經死亡了,這不禁叫趙覺有些擔憂。

趙覺急的是團團轉:“怎麽還不好?不會有錯啊,這藥劑我可是試驗過的,一定錯不了啊?”

“凝月,你給我死出來。”急的火帽的趙覺對著藥池大吼一聲,“嘭~~”泛起了巨大的水柱,撞在了石室的頂上,震的密室不禁晃了三晃。

一隻修長玉手突然間自水柱中伸出,瞬間掐上了趙覺的脖子。小三如同鬼魅一般,衝出了藥池,手心上拎著滿眼興奮的趙覺。

“哈哈,我成功了,我成功~~”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歡笑,小三的大手就發力,啪啪的骨頭聲清晰的傳入眾人的耳朵。

這時,若有若無的簫聲自隔壁石室傳入其中,如蚊蟲飛舞一般的低小,可是小三一聽見這聲音,頓時全身一震,手一鬆,重重砸在地上的趙覺滿臉欣喜和驚恐的看著木訥如呆雞的小三,大聲笑道:“看看,這就是我的傑作,我終於成功製成完美的藥人了。哈哈,我成功了。”

小三被人擺弄的穿上衣服,他的目光散亂,毫無神采,不過那曾經差點掐死趙覺的可怕實力叫所有人都不敢冒犯這位。火光映在小三的臉上,搖曳著,叫人不禁惋惜,如此一個大好少年卻從此淪為聽命的藥人,著實惋惜。

“嘎嘎,藥人誕生了,趙覺,你大功一件。”再次傳來了那尖銳的怪音。

趙覺一臉的得意,摸了摸胡須,洋洋灑灑道:“這不算什麽,隻要主上支持,我定可製作出更加神奇的藥來。”

“嗯。好好努力,組織定會大力支持你的,現在凝月聽令,馬上去殺了小雅這個賤人,不提人頭別回來見我。”

小三原本呆滯的目光頓時凶光大盛,大喝一聲,衝著石門撞去,轟一聲橫衝而去,看著這一切,趙覺嘎嘎怪笑起來~~

小三便如行屍走肉一般,但是卻又較死屍不同,有血有肉,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沒有思想,隻會一味的聽從他人的命令,此刻的他真正成為了一件冷血武器。

午夜裏,小三的身影在大街上疾馳,如同鬼魅一般的穿行,打更的被他撞飛,便覺鬼風陣陣,陰森無比,嚇的是屁滾尿流。

小三循著記憶回到了家中,離家已經有了四日,此時屋內空空如也,小雅已經不知所蹤,目標消失,小三的任務一下子完成不了了。

在庭院中圍著石桌不住的打轉,小三似乎永遠不知道疲憊,此刻他的腦海之中一片混亂,主人的命令是不提人頭不準回去,可是任務卻失敗了,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處理後事了。

“轟~”怒起的他一腳踢向石桌,整張石板被踢上了空中十來丈,轟一聲,重重的砸在小三的身上,整個庭院都顫抖了,仿佛地震蒞臨一般,這聲勢好不驚人。

亂石在身上滾下,夾雜著小三頭頂的血水,小三的血比較常人有些不同,暗紅色的,在月光下格外的顯眼。

小三不知道止血,對他來說此刻心智已迷,連疼痛都已經失去,更不用說來療傷了,任由血水無窮盡的湧出。

一個人任你再如何強悍,失血過多也是熬不過的,小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好像白絹一般白,異常可怕。可是他的那雙眼睛卻越來越有神,不再是那麽的暴戾和呆滯,小三的眼睛向著四周轉動,最後落在了**上。

忽然他動了,伸出手來摸了摸臉上的鮮血。“血?”自從成為藥人後開口的第一句話,異常的沙啞。

“想不到我還活著。”小三喃喃念叨著,似乎很是驚訝。

原來小三體內被灌入了大量的迷亂心智的藥物,此刻隨著他體內的血水大量的流失,藥物已經開始失去作用,頓時小三的神智為之一清,往昔的一切頓時浮現在眼前。當真是天意巧合,若非小雅離去,失去常誌的小三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會胡亂出手弄傷自己,更不會因緣際會將這些毒物給逼出了體外。

跌跌撞撞的坐倒在地,小三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失血過多的後遺症此刻體現出現了,目眩一陣陣的襲來,然而強悍的神經在告訴自己,自己千萬不能睡,不能睡。

草草的包紮了頭上的傷勢,小三拖著疲憊的身體趁著夜色翻出城去,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