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寧一怔,抬眼與他目光相撞。
他背光而立,清雋麵龐半明半晦,透著疏離,眼底雖陰翳未散,卻也多了少許柔和。
溫書寧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回答。
溫書寧決定不說實話,“沒有。”
蕭澤收回視線,其實知道她在撒謊。
那時候在門縫中,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害怕。
也是,她太幹淨,而他這樣的人,本就是會讓人害怕的。
而蕭家為什麽能成為京市一手遮天的家族,靠得就是那些肮髒的、令人害怕的手段。
二人一路無言。
溫書寧視線在一瞥,見著他的左手手背滲著血跡,好像是被酒瓶碎片劃破的。
溫書寧蹙了下眉,拿出了紙巾,“蕭總,你的手,我來幫你擦一下吧。”
她本想拉他的手,可蕭澤卻倏然將手收回。
“別碰,髒。”
溫書寧澄澈杏眼裏露出零零碎碎的光,認真回答:“不髒的。”
她又一輕輕拿來了他的手,一麵擦拭一麵道:“我以前在刑偵大隊裏工作時,可是各種血液各種場景都見過的,有時候也需要現場搜集那些**。”
蕭澤身形稍頓,不自覺地,唇角現出一抹不可易察的笑意。
“再說了,”溫書寧停頓片刻,溫溫吞吞,“你本來就是為了我出氣,我怎麽會嫌你髒?”
蕭澤眼底的柔和更濃了些,此刻慍色全散。
溫書寧一點一點幫他擦完,突然間,蕭澤手掌覆在她的腦袋上,隨意地揉了幾下,栗棕色的柔軟發絲隨之搖晃。
“傻瓜。”
他勾唇道了句,再一收回了手。
溫書寧身子一僵,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走了,店就在前麵。”
溫書寧連忙跟上他,“好,好的蕭總。”
街角的那家餛飩店,店麵並不算大,店內是原木風的設計,暖光燈灑了下來,格外溫馨。
溫書寧覺得滿足,但轉頭又看了看蕭澤,她莫名覺得自己好像選錯了地方。
蕭澤雙手抄在西裝褲裏,領帶打得並不端正,周身散著恣意的矜貴,似乎和這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溫書寧那時候想快些帶蕭澤離開會所,所以隨口說了個想吃餛飩,但蕭澤這種貴公子,應該吃不慣這種蒼蠅小館的東西吧......
溫書寧默默帶他坐了下來,“蕭總,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裏呀?如果你覺得吃不慣,我們可以換個地的......”
“誰說我不喜歡?”
溫書寧眼神飄忽了下,“嗯...總感覺你,你會更喜歡去高檔次的地方吃。”
蕭澤覺得她誠實得可愛,“什麽是高檔次?”
“啊?就...”溫書寧想了想,“比如像上次莊園的宴會,還有遊輪的,還有......”
蕭澤失笑,“在我眼裏,那些都差不多。”
“哦......”溫書寧撓了撓頭,開起了玩笑,“那看來,我對蕭總你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聞言,蕭澤側眸看她,饒有興致地支著下巴,“怎麽,你想了解我?”
溫書寧一頓,才知自己說了個有歧義的玩笑。
她連忙擺手,“沒,沒有。”
但其實心底是有的。
這樣的話,在今天看見蕭澤那樣的場景,她還能有個心理準備。
但她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什麽理由來了解他。
“蕭家的人,你是不是很久沒見過了?”他突然問。
溫書寧驚詫,“是。”
自從和他的聯姻結束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和蕭家的人有來往了。
“蕭總,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明天有個家族宴會,我需要你。”
溫書寧張了張唇,“需要我?需要我幫你接待客戶嗎?還是什麽......”
“做我女伴。”
溫書寧徹底無措,“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呢?”
“沒有為什麽,就是缺一個女伴。”
“......”
溫書寧不說話了,做為他的女伴去出席蕭氏的家族宴會?這好奇怪。
“怎麽,不願意嗎?”蕭澤身子後撤,鬆散地靠在椅背上,“之前不是說欠我人情?”
溫書寧一聽人情,麵上更無措了些。
畢竟她答應過要還人情,那麽再奇怪的事,她也得隻好點頭答應下來。
“好吧。”
她回答,不再多問原由,畢竟蕭澤這人總是陰晴不定,不按常理出牌,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
溫書寧回到家後,衝了個熱水澡,又準備了一下明晚宴會要穿的衣服,再看手機時,發現自己漏掉了李協宇好幾個電話。
溫書寧蹙眉,電話基本都集中在她從會所裏出來的那段時間。
她想不明白李協宇到底還想說什麽,但她懶得再回撥,正要關掉手機屏幕時,李協宇居然又來了一通電話。
她指尖劃向接聽,“又怎麽了?”
“寧寧,聽說蕭澤把周方德處理了??”
溫書寧眼睫微顫,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她坦誠,“是,怎麽了?”
李協宇不說話了。
他手裏握著手機,心底複雜得很。
他本來還懷疑溫書寧,但蕭澤居然直接去處理了周方德。
這種不在理的事,蕭澤應該不會做,但蕭澤卻做了,說明溫書寧是在理的,那這樣說的話,難道溫書那晚沒有撒謊?真的是楚妍給她指錯了人,所以溫書寧才被周方德纏上的?
李協宇暗下臉色,“寧寧,那晚,真的是楚妍給你指錯了人嗎?”
溫書寧心頭一顫,“李協宇,我想我沒必要再和你談這件事了。”
“為什麽?”
“你說了你不信我,不是嗎?”
“我也不是不信你,我隻是有些猶豫,我......”
“但蕭澤沒有猶豫。”
李協宇頓然怔怵。
“我和你在一起六年了,李協宇,我以為你對我再熟悉、再了解不過,我以為你會信我,但你沒有,反而是蕭澤,是一個沒那麽了解我的人,選擇相信了我。”
“李協宇,”溫書寧眼眶泛紅,卻沒讓他聽出哭腔,“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我......”
“換句話說,我們倆,除了你救過我,還有其他什麽好說的嗎?”
李協宇說不出話了,心底陣陣絞痛。
是沒什麽好說的了。
李協宇久久未言,再想說話時,發現那一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嘟”、“嘟”......
李協宇遲遲沒有放下手機,良久,他開口:
“溫書寧,我......”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