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睡過嗎?”
沈書念問完, 麵上露出幾分尷尬,沒好意思看顧清行,對方上樓的步伐頓住, 回轉身子, 看向了落後自己一步台階的沈書念,目光深沉。
這一眼。
看得沈書念心慌。
顧清行長了一雙漂亮的含情目,沒什麽波動時已然深邃,更何況是有意盯著人看。沈書念慶幸自己離他沒那麽近,不然他這突然回頭,自己肯定收不住腳撞進他懷裏, 但盡管如此,他們上下台階也離的很近。
沈書念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目光向上是顧清行線條利落的下巴, 薄唇,立挺的鼻梁, 沉靜如海的眼神。
望之。
很容易沉浸進去。
沈書念視線偏了偏, 讓自己看起來淡定:“畢竟以後就要住在同一屋簷下了,有些東西我需要提前了解,我想,這問題沒那麽難回答吧。”
“確實。”
顧清行認同點頭。
和他同住的兩晚, 顧清行都極具君子之風,哪怕是睡同一張床,也保持著楚河漢界的距離。但不排除有她失憶的原因。商業聯姻雖然沒有感情, 但也不至於白花花的錢花出去, 娶了個隻能看不能吃的老婆。
沈書念心微微懸起。
顧清行手裏把玩著摘下的袖扣,輕笑了聲:“如果我說睡過的話——”
他故作停頓。
沈書念雙唇抿成一條線, 聽他繼續說下去:“沈小姐在失憶期間要繼續履行夫妻義務嗎?”
“!”
沈書念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迎著顧清行玩味的視線, 唇瓣輕啟:“所以顧先生的意思是我們睡過。”
這下換顧清行詞窮。
在樓梯上糾結睡沒睡過的問題有些詭異, 顧清行也詫異自己怎麽逗她了,沉默幾秒,他不自在的將袖扣塞進褲子口袋,喉結滾動,“沒有。”
下一秒。
沈書念視線急速滑落。
露骨地盯在顧清行某處,他攏眉,轉身,不疾不徐朝上走,沈書念愣了會,跟上,看他的背影都偉光正起來。樓梯朝左第一間房是主臥,門沒有關緊,顧清行推開門,側站著,“沈小姐,這裏是你的臥室。”
“你睡哪?”
“隔壁次臥。”
沈書念詫異看他。
觀瀾居是顧家給他們置辦的婚房,房產證上是沈書念的名字,因她常年外出工作,一直隻有顧清行住在裏麵。顧清行領著沈書念進了主臥後就走了,她自己進去的,一眼看到了床正中的牆上的超大婚紗照。
……
她和顧清行竟然還拍了婚紗照。
沈書念立在床頭看著對麵的照片,她穿曳地婚紗,頭紗覆麵,朦朦朧朧的,坐著;顧清行白色西服,站立在她身後,右手扶著她的圓肩。
她知道顧清行為什麽不睡這了。
這麽大的照片放這掛著,誰晚上能睡的著啊!沈書念也想找間次臥。
鄭姨是跟在他們後麵上來了,引著沈書念熟悉主臥的環境,從沈家取來的行李如何分類的全都告知。浴室裏洗浴用品的擺放,和冷熱水的調試也都清楚交代,沈書念邊聽邊看邊點頭,之後非常誠懇地問道:
“牆上掛的婚紗照能取下來嗎?”
認真交代完的鄭姨以為她會問什麽不懂的問題,沒想到會問婚紗照。
“太太,這你得問先生。”
鄭姨走後,沈書念就洗了澡,她房門是鎖的,隻穿了吊帶睡裙出來,烏發軟濕,發梢低著水,滾在她瓷白的後頸,水潤光滑,微帶涼意。
走至床邊。
她轉眸看到婚紗照上的顧清行,心裏湧起不自在,左右看看,想找塊布將他的臉蒙上。倒扣在被褥上的手機響起,沈書念暫時熄了想法。
後天明恒慈善晚會,章怡打電話來通知她明天去試晚會要穿的禮服。
“明早八點,我去接你。”
沈書念提了提滑落的肩帶,想起什麽,叮囑道,“明天到觀瀾居接我。”
“行,觀瀾……觀瀾居!”章怡正在喝的水差點沒噴出來,好半天才找回深思,狠狠掐了把大腿,是疼的,她皺眉,“你般進觀瀾居了?”
“嗯。”
這麽大反應。
沈書念又掃了眼那幅婚紗照,盤腿坐到床尾,拿了被子一角蓋住白皙的大腿,圓潤腳趾上是淡淡的淺粉色,“章姐,我以前住什麽地方?”
“住影視城附近的酒店。”
“……”
沈書念無語片刻,繼續:“回平城呢,也住酒店?”
章怡在那邊搖頭,“那倒不是,偶爾回家住,常住的是景泰苑那邊。”
景泰苑和觀瀾居隻有半小時車程,他們不僅時常異地,同地也異居。
難怪沒睡過。
章怡驚訝過後,對於她和顧清行同居的事表示讚同,以前她就沒少勸過。娛樂圈裏最不怕的就是後台,後台越大越好,沈書念一直靠自己打拚,前期也有角色被搶的事。章怡就勸她找顧清行,畢竟是領過證的關係,夫妻之間吹吹耳邊風,角色隻有拿在了手裏才是真正的心穩。沈書念偏不願,偶爾在飯桌上遇到顧清行恨不得離的十萬八千裏。
結束了和章怡的通話,沈書念扭身看向後麵的婚紗照,她還是覺得別扭,陌生的地方掛著這麽大的照片,總覺得瘮得慌。她小時候看過一部恐怖片,裏麵的鬼就藏在畫裏,眼睛會隨人的變化而動,特恐怖。
記憶驀然清晰起來。
沈書念抖了抖雙肩,上半身伸直,探長了手臂,去拿床頭櫃的平板。
-
顧清行進了隔壁次臥。
將聞白發來的明日行程表看完,他拿了浴袍進浴室,熱水淋下,熱氣撲在磨砂玻璃上,裏麵的人影若隱若現。顧清行雙手沾滿泡沫,插.入烏發裏,水流順著高挺的額頭滑落,路過胸膛,隱入了人魚線之下。
不明不白的。
他想起沈書念的話。
觀瀾居雖然是婚房,但沈書念隻在婚禮當天進來住了,住的是次臥。
之後外出拍攝。
這段時間的頻繁見麵,讓顧清行都快忘了,以前他可能好幾個月都見不到沈書念。洗澡的時候想女人,顧清行還是頭一回,他動作頓住。
隨即朝下看。
他衝了身上的泡沫,套上浴袍,手機響了好幾聲,馮昱打過來的,時間還早,夜生活剛開始。顧清行心裏有些煩躁,應了,驀然門被敲響。
很有禮貌的三聲。
直覺告訴他是沈書念。
顧清行輕嘖聲,看了眼身上鬆垮的浴袍,先去換了衣服,出來時敲門聲還在,他幾步走過去,打開門,果然如他所想,沈書念站在門外。
她懷裏抱著抱枕。
估計也是洗完澡沒多久,微卷的長發有些潮意,黑色絲綢睡裙的吊帶鬆鬆的搭在細肩上,隻到大腿處的裙擺下是纖細筆直的雙腿。她穿著夏季露腳趾的絨拖鞋,腳趾上擦著淺粉,腳背白皙,腳踝纖細見骨。
顧清行視線略過她抱著抱枕的白皙手臂,喉結滾了滾,“找我有事?”
“那個……你看過《午夜尖叫》嗎?”沈書念一開始準備關燈休息,可睡前她想起的那部恐怖片,畫麵愈來愈清晰,加上床頭那副超大婚紗照,她怎麽也睡不著,後背沁了冷汗,索性抱著抱枕來找他。
“電影?”顧清行猜測。
他堵在門邊,沒有讓的動作,沈書念想進去的心熄了,“嗯。是美國的一部恐怖片,一個特別大的房間裏,牆上掛滿了照片,一到晚上照片裏的人的眼睛就會跟著走動的人轉,等你轉過頭那眼睛又收回去。”
沈書念繪聲繪色的描述,唇色紅潤,軟白麵頰上微微紅暈,說到恐怖處還要回頭看看。顧清行抱臂靠在門框上,見她越說越有勁,出聲打斷:“沈小姐,這麽晚了不睡覺來找我不會是來跟我分享劇情的吧。”
“……”沈書念抱著抱枕看他,“我是想讓你把主臥的照片拿下來。”
主臥有幅婚紗照,顧清行是知道的。
沈書念眨巴著眼看他:“照片太大了,一閉上眼我就想到這個恐怖片。”
“害怕。”
她眼睫又卷又長。
顧清行垂眸看著她這張過分好看的臉,平時,他隻能在電視上看到,偶爾兩人也會出現在同一場合,但往往不會照麵。現在近距離下,吹彈可破的肌膚泛著紅,說話時看人也很認真,棕色的瞳仁又亮又圓潤。
他移開視線,“你想將照片拿走。”
沈書念連連點頭,唇角彎了彎,稍顯圓潤的眼尾也彎起,“可以嗎?”
說著,上前幾分。
顧清行抱臂的手緊了緊,不自在地咳了聲,“隨便。房間現在是你的。”
還是很好說話的嘛。
沈書念得了他的話,準備找鄭姨和王叔幫忙,臨走看到顧清行穿著整齊,黑色襯衫熨帖在身,下擺收進腰封,兩條腿被西褲包裹著。他額前的發是潮的,被捋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冷白肌膚潤了些紅。
她記得回來時他不是這身。
沈書念猶豫地問出,“你、要出去?”
顧清行的眼風掃來時,沈書念感覺他仿佛在說“你有意見”,她抱著枕頭側讓開。他出去也好,省得自己找人搬照片動靜大了吵到了他。
“玩得開心。”
沈書念轉身想下樓找鄭姨他們,腳尖剛轉,顧清行喊住了她,“等等。”
她聞聲停住腳步。
沈書念望向顧清行,她現在身子微側,抱枕抱的並不緊,顧清行清晰看到絲綢布料下的曲線,吊帶兩側微鬆,頸部曲線一路蔓延至胸前。
但不止——
顧清行捏了捏眉心,提醒:“肩帶滑下來了。”
沈書念忙低頭看,右肩的肩帶滑下來了,堪堪掛在手臂上,她將抱枕往上挪了挪,有些尷尬地把肩帶勾了起來,很快,跑回了隔壁主臥。
顧清行薄唇抿了抿。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響起,是馮昱打來的,問他什麽時候到,顧清行鬆了顆領口的扣子,應道:“這就過來。”眼前卻浮現剛才那刺目的白。
-
沈書念回房換了衣服。
她下樓去找鄭姨和王叔,兩位年紀不小了睡的早,這會起來眼底還有困意。沈書念想想那幅照片,和他們仨的身子骨,難度好像有點大。
明天找人過來拿比較妥當。
可這就意味著她今晚必須麵對那張照片,沈書念皺眉想著回家住的可能性。正想著,顧清行從樓上下來,袖口向上卷了幾折,小臂結實。
他站在樓梯上自上而下看著客廳的三人,沈書念身上套了件明黃色針織外套,亭亭玉立的站在燈下。卷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根根分明的陰影,濃而細的眉微微皺起,整個人猶如微光下翩翩起舞的黃色蝴蝶。
觀瀾居長期是顧清行居住,他對色彩的偏愛是黑與白,簡單又單調。
猛然跌入了亮色。
顧清行足足頓了三秒,“怎麽了?”
鄭姨肩上披著外套,兩隻胳膊往裏套,“太太想將主臥的婚紗照拿走,我想著這麽晚了,明天讓人上門弄。咦!先生這麽晚了還要出去?”
顧清行點頭,下樓。
他靠近沈書念的時候,氣場有些足,她還記得剛才的肩帶事件,不自在的讓了讓距離。王叔看了眼手上的表,快九點了,“我給您備車。”
“不用。”
顧清行抬手製止,“朋友聚聚。”
鄭姨這會兒套好了衣服,看了看他們,提議道:“那太太也跟著一起吧,我和老王上去先把照片蓋上,省得你睡不著在這看著幹著急。”
沈書念:“……”
她本能地看向顧清行。
能不用麵對照片是再好不過,顧清行一同意,她就喊宋茴出來,然後借機住宋茴家去,明天再來處理照片。顧清行接受了她的眼神洗禮。
喉結滾動,“隨你。”
沈書念舉手說去,她上樓換個衣服。
鄭姨和王叔這會兒也清醒了,這地平時隻有顧清行住,他對人不苛刻,時常在公司加班,然後晚歸,他們也養成了早睡的習慣。鄭姨以前是照顧奚榕的,他們結婚後被安排到這裏,昨天晚上奚榕特意打電話來,說沈書念要住進來,都放機靈點,能讓他們相處就使勁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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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行他們約在了台球館。
沈書念一到地就通知宋茴,怕對方不來,還拉出陳萬欽,雖然陳萬欽和施瑤走的近讓宋茴不爽,但他這張臉能讓宋茴原諒。馮昱他們見顧清行進來後身後跟了女人,剛要調侃,就看清了女人漂亮的臉。
他倆對視一眼。
感情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沈書念對他們露出招牌式微笑,陳萬欽拿著球杆扔給顧清行,“你也沒說帶老婆來啊。”
馮昱也應:“早知道喊幾個妹子了。”
顧清行沒空理他們的調侃,掃了眼乖巧安靜的沈書念,後者低頭擺弄手機,似有所感,抬頭道,“你們不用管我,我喊了朋友,不無聊。”
台球館裏還有牌桌和飛鏢,沈書念等宋茴的間隙去擲飛鏢,顧清行擦著巧克粉看她。陳萬欽挨了過來說,“怎麽回事,都帶人出來玩了。”
“順路。”
顧清行也不知道為什麽帶她。
沈書念飛鏢技術不錯,擲的幾鏢都正中靶心,陳萬欽看了兩眼,吊兒郎當的靠著台球桌,“別說,這真人比電視上好看多了。昨天她給你打電話說迷路了,你可是拋下我就走了,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她?”
他和顧清行認識十幾年,就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青睞,更別說突然閃婚了。
偏偏沈書念就是這個例外。
顧清行對這沒營養的話題不感興趣,擦好粉,那邊馮昱擊中了一球,哇哦了聲,用球杆點了陳萬欽的腰,“聊啥呢,快點的,磨磨唧唧。”
陳萬欽回歸正經。
顧清行眸光不由看向沈書念,小沈同學一個人玩也很自在,認認真真的。
宋茴來的時候,沈書念落下最後一鏢。
她先看到陳萬欽,然後在馮昱的示意下找到了沈書念,連忙跑了過去。
“你倆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打球,神經病啊。”宋茴往後睨了眼男人堆,胳膊肘撞了撞沈書念的腰,激動道,“看,你老公打球姿勢真帥!”
沈書念這才抽空看過去。
顧清行擊球動作標準,彎腰時西褲微繃,從她的角度能就著頂上的燈看到他敞開的領口下冷白的肌膚。推杆的手修長有力,輕鬆的擊中白球,白球撞上前麵的七號黑色球,一路暢通無阻的掉進了球網裏。
動作迅速,麻利。
且不失優雅。
沈書念兩手拍了拍,顧清行聞聲看去,極淡的眼神,輕飄飄的收回。
宋茴感慨:“好冷淡。”
沈書念都習慣了,反正她有不愛回家的人設,無所謂顧清行的冷淡。
宋茴拿了兩球杆過來,開桌。
沈書念也不玩飛鏢了,陳萬欽看到她們的動作,抬手招呼,“一起。”
她看宋茴:“去嗎?”
宋茴拿著杆,一點兒也不扭捏,“當然去啊。出來玩人多才有意思。”
也對。
沈書念與她一道。
顧清行推了幾杆在磨粉,重新開局,按逆時針排位,陳萬欽先來,馮昱將球用三角框攏好。陳萬欽技術不錯,中了兩個球,下一個輪到宋茴。她不知是緊張還是太久沒打有些不會,擺杆時的動作特別僵硬。
沈書念正要提醒她手肘的動作,陳萬欽比她還快,竟然親自給她調整動作,眼見的宋茴的臉紅了。沈書念手磨著巧克粉,表情一言難盡。
替宋茴調整好姿勢,陳萬欽就回了原先的位置。
宋茴這球在陳萬欽的幫助下中了一球,起身的時候耳朵根子都是紅的。
輪到沈書念時,馮昱有意看她和顧清行,“沈影後會打嗎?不會讓顧總教你,他可是我們仨中打的最厲害的。”嘴角的笑都有明顯逗趣。
沈書念轉頭看顧清行。
對方手裏的杆立著,偏眸,深邃如海的眼底讓沈書念心慌了慌,她停了磨粉的動作,目光落到白球身上,“會。”她掃視球桌上剩餘的球,找準位置,彎腰擺杆,明亮的星眸裏隻有球的影子,既颯又冷豔。
顧清行給她讓距離,靠在身後的台球桌上,黑眸注視著她的前杆,沈書念的動作很標準,彎下的弧度落入他眼底。出門前她換成了舒適的白T和淺藍色牛仔褲,白T下擺在腰部打了結,布料裹著她纖瘦的腰身。
看了幾秒。
他忽然想要抽煙。
沈書念盯著球看,位置定好後,穩穩推杆,白球撞上她想中的球,進洞。
“Yes!”
沈書念開心握拳。
宋茴很給麵子的鼓起掌,馮昱將指尖未燃的煙別到耳上,拍手叫好。
陳萬欽坐在後方球桌上笑。
沈書念其實手挺生,她的台球是和沈書欽學的,在家裏台球室待了不少時候,剛才擺姿勢和推杆完全是憑著本能。她眼掃過眾人,落在顧清行身上,驕傲地揚了揚嘴角,後者似乎在愣神,球杆都歪了歪。
陳萬欽用杆敲桌,意圖提醒。
沈書念離顧清行最近,見他有些發呆,忘了自己是下一位擊球選手,手裏球杆伸了出去,原本是打算打他胳膊提醒的,結果點位定錯了。
直接打到了顧清行的——
屁股上。
作者有話說:
小沈同學:我說我是不小心他會相信嗎?!
本章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