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念沒休息半小時,病房裏來了第三波人,自稱是她的公公婆婆。

唯獨不見顧清行。

看來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

顧清行的母親奚榕以前是歌舞團的,身材保養的好,年過六十肌膚還是光滑的,笑起來很有親和力,“念念啊,你怎麽樣,頭疼不疼啊。”

跟她同行的是顧父。

也就是前文提到的顧老先生,七十不到的年紀頭發有些發白,一雙眼倒是炯炯有神,手裏杵著根拐棍四處看著“清行呢?怎麽不見他!”

沈書念用陌生的眼神看他們。

周美美接了水過來,她和顧家二老打過照麵,恭敬地倒了兩杯水後自動退出。沈書念也很想見見他的塑料老公,老婆失憶了別說出麵,連電話都不打一個,這婚約她是怎麽答應下來的,是刀架脖子上了嗎?

“清行打電話來了,他人在美國一時回不來。”奚榕握著沈書念的手,說,“念念,你別生清行的氣,他就是豬腦子,成天隻知道工作。”

“……”

沈書念心態年輕,不生悶氣。

她對奚榕他們不熟,但看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婆媳關係應該是不錯。

不多時,醫生來查房。

奚榕問了許多,聽著聽著眼眶就紅了,握著沈書念的手好一頓哭,“我可憐的乖兒媳,受了這麽大的罪。醫生說你切記用腦過度,也不宜勞累,戲就先別拍了,等清行回來了讓他好好照顧你,把身子養好了。”

顧老先生也直點頭。

等他們走後,沈書念拿起手機給宋茴發了信息:【我和顧清行關係如何?】

沒多久。

宋茴:【emmmm】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沈書念回複了解。手機屏熄下去的瞬間,病房門又又又開了。這次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爸她媽她哥她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身子骨硬朗,頭發花白,賀雲若進來就抱著沈書念哭,老太太也不遑多讓,老先生抹了眼角的淚,隻有她爸沈勁和哥哥沈書欽是理智的,沈書欽第一時間去找醫生了解情況,沈勁拍著老婆的脊背。

“所以現在的念念是十八歲,我可憐的娃啊,好好拍個戲還出了車禍,腦子還傷了。”賀雲若哭的眼尾通紅,給沈勁心疼的,“醫生說了是暫時的,說不定哪天突然就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多休息少用腦。”

老太太應和,“對對對。”

沈老先生兩邊瞅了瞅,“清行呢?”

頓時,四雙眼睛都看向她,沈書念輕咳聲,“人在美國還沒上飛機。”

沈書念看到他們還是挺陌生的,畢竟隔了五年的時光,加上她現在一下接受的事情太多,很多都捋不順。正好他們都在,沈書念沒忍住問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那個、我想問,為什麽我會嫁給顧清行?”

賀雲若看沈勁。

沈勁看沈老先生,老太太忘了哭,沈書欽清了清嗓,一個字還沒吐就被沈老先生瞪了眼,望向窗外,“這就要從兩年前那個雨夜說起了。”

沈書念:“……”

沈老先生在眾人的期翼裏,徐徐道來,“兩年前,暴雨初歇,我們家股票一夜間全虧了,資金流斷裂,幾近破產邊緣。正值緊急關頭,顧家上門提親,你為了家族振興,答應了顧家並讓他們出資幫我們。”

這麽狗血的嗎?!

沈書念半信半疑地,伸手:“我要看這幾年的財報。”

沈老先生虎了她一眼,“小孩子胡鬧,爺爺還能騙你不成。再說財報早就被顧家投資的錢填平了,你能看出個啥。總之這門婚事你同意的。”

沈書念還是不信。

她將視線投向沈書欽,自小沈書欽就事事依她,最寵她了。果然,沈書欽眉頭輕皺,沈書念麵上一喜,還沒持□□,聽到他說,“說起這個真要感謝顧家,錢分分鍾到漲,說是給你的禮金,字據都沒立。”

難道是真的?

原來在她失憶的這幾年她家經曆過一次破產,老太太優雅了一輩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見她看來,老太太立刻掩麵,“我可憐的念寶。”

老太太今天打扮的素。

耳環都隻是珍珠,以前她都是用寶石的。

仔細看賀雲若的眼角也增了細紋,沈勁的膚色比之前黑了,看來是真的了。沈書念對於這個不爭的事實慢慢接受,自己竟然這麽的大義。

“所以念寶一定要和清行好好的。”賀雲若握住她的手,“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不是誰都願意幫忙,清行是個優秀的孩子,你們好好過。”

沈勁附和:“對,別離——”

沈老先生猛地咳嗽,打斷了沈勁的話,沈書念疑惑看他,“別什麽?”

“……別多想。”

沈勁及時把話壓了下去。

-

沈家一群人走後,沈書念才是徹徹底底地休息,她睡的並不安穩,做了個夢,夢裏有個男人一直背對著她,身形修長,但就是看不到臉。

她努力的想看清。

都徒勞無功。

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悠悠轉醒之際,周美美正貼近擔憂地看她。

“沈姐姐。”

周美美直起身,“你做夢了啊。”

沈書念猛地對上醫院的白熾燈,放空了幾秒,“嗯。你怎麽沒回去?”

“章姐讓我守著你。”周美美說,“你出道我就跟著你當助理了,對你的生活習慣了解,章姐怕你自己在醫院不習慣,你要不要坐起來?”

窗外已經黑了,周美美拉了一半窗簾,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高懸的路燈以及對麵的高樓。沈書念閉眼緩了緩,點頭,周美美將床搖起來,倒了杯水給她,“沈姐姐,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喊醫生?”

沈書念搖頭,“不用。”

睡了一覺其實沒那麽亂了,剛醒來時的迷茫在宋茴他們的千言萬語裏得到了緩解。抿了兩口溫水,她唇上幹澀少了些,有意看向周美美。

她問,“你喊我姐姐,今年多大了?”

周美美彎著眼笑,“比沈姐姐小兩個月。”

她是鄰家妹妹的長相,很有溫和力,沈書念也跟著笑了笑,唇色上氤氳著薄薄水光,白熾燈的光照在她白皙地麵容上,讓她更顯得病弱。

“名字怎麽寫?”章怡沒有介紹明細。

“周全的周,美麗的美。”

沈書念彎唇笑了笑。

“對了,你手機剛才響了。”周美美說,又問,“現在可以吃東西嗎?”

“不能吧。”

沈書念其實也不餓。

她是昨天上午來的醫院,今天剛醒,沒有醫生的準許吃不來什麽東西。

沈書念側手拿過手機。

是宋茴給她發的:【念寶,現在怎麽樣了?】

【剛睡醒,一切都好。】沈書念回複,切出來時看到一個比較醒目的備注:顧清行。頭像是海邊落日,不點開的界麵上隻顯示一個嗯字。

她點開。

兩人聊天止於一周前。

沈書念問他:【這周回來嗎?需要你簽字。】

顧清行:【不回。】

沈書念:【好。】

顧清行:【嗯。】

接著半個月前。

顧清行問她:【回來嗎?】

隔了三個小時沈書念才回:【有事,不回。】

再往前是過年那段時間,同樣是顧清行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無聊至極。

這真的是夫妻倆的聊天記錄?

沈書念指尖劃拉半天,都快不認得回這個字了,這不熟感都要鑽出屏幕了。

她又切回宋茴的聊天界麵,找聊天記錄,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和宋茴吐槽過,結果輸入顧清行三個字後搜索到的隻有她上麵問的那條信息。

沈書念抿了下唇。

很快,她就將顧清行拋之腦後了,畢竟她現在是十八歲的花季少女,住院的三天裏,沈書念不僅要好好休息,還被章怡科普圈內知識。什麽導演導過什麽劇,哪個是資方,哪個是對家,哪個是和她炒cp的。

事無巨細,章怡把能想到的都說了,沈書念也沒偷懶,憑著超好的記憶力倒也記住了些。出院前一天,沈書念做了全身檢查,翌日清晨抽血化驗,九點左右和哥哥沈書欽去醫生辦找醫生拿了出院證明。

沈書欽還在問些注意事項。

沈書念穿著病號服,想著出院了,先回去換衣服,推門進病房的時候被窗前站立的人影嚇一跳。裁剪得體的白襯衫,黑西褲,寬肩窄腰,身形頎長,細看有點像她夢裏的背影,恰好這男人也是背對她而站。

男人右手握著手機放在耳側,吐出的音是純正的英語,病房裏散發著淡淡的雪鬆味,清冷不刺鼻。沙發上放著深藍色公文包和一件西服。

床側櫃上放著一捧玫瑰。

玫瑰上還掛著晶瑩的水,濕漉漉的,為蒼白的病房投入了一絲亮色。

沈書念愣怔看著。

男人聞聲回頭,薄光映在在立挺的側臉上,冷白皮,頭發梳地一絲不苟,麵容冷清,深色瞳孔裏未顯示出情緒。沈書念注意到他握手機的手,指骨修長分明,指甲幹淨,襯衫領口鬆了兩顆扣,懶散的微敞。

驚豔不足以形容沈書念此時此刻的想法,她本能地抿唇,喉間吞咽。

沈書念不認識他。

但她腦子轉的飛快,這個點這等氣質長相,還送玫瑰這麽惹人遐想的花,除了她的便宜老公不作二想。因為如果是情人的話早抱著啃了。

她盯著男人看了半晌。

遲疑地喊:“……老公?”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