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蘭溪眼角餘光,瞥到還坐在地上哀嚎的薑氏,還有隔壁窗邊探頭探腦看熱鬧的鄰居,深深歎了口氣。
畢竟是書晏的母親,是長輩,即使有些無理取鬧,她這個做小輩的,也隻能受著,往後還要一起相處呢。
她咬著唇瓣,看向霍書晏的雙眸裏滿是委屈與淚花,終是妥協的點了點頭。
霍書晏見薑蘭溪願意給他娘親道歉,頓時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薑蘭溪的胳膊,眼底泛起陣陣心疼與憐惜,“蘭溪,委屈你了!”
“等我明年高中,定會補償你的。”
薑蘭溪雖心中難受,但為了不讓霍書晏為難,還是淺笑著搖了搖頭,“書晏,隻要你好,我不委屈。”
“好,那快去扶阿娘起來吧!”
霍書晏催促著,薑蘭溪走到泫然欲泣的薑氏麵前,緊咬著下唇,恭敬地跪下身來,“伯母,剛才都是我不好。”
“不該不注意分寸,和書晏在院子裏……做出這等有辱門風,敗壞他名聲之事,伯母責罰我是對的。”
薑氏抬起頭,得意地勾住嘴,“還有呢?”
薑蘭溪沒想到,她已經這樣做低伏小了,薑氏依舊不依不饒地,深呼吸一口氣,哽聲道:“如果不是我,書晏也不會對您發火,都是我的錯,還請伯母看在我初來乍到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吧!”
薑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霍煙想要扶她起來,誰知卻被她一把推開,“誰要你來扶了?”
薑蘭溪立刻心領神會,伸手扶上薑氏的胳膊,“伯母,我扶您起來吧!”
薑氏這才肯起身,一邊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邊訓道:“你既是跟著晏兒回來了,那以後就是我們霍家的一份子了。”
“理當孝敬長輩,管理家務,督促晏兒讀書,讓他早日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薑蘭溪一聽薑氏將她當成自家人,心底僅存的那點委屈,頓時煙消雲散了,含笑應道:“伯母說的是!”
薑氏和霍煙一聽,立馬放下手中的話,又驚又喜地問道:“真是晏兒回來了?”
“雲音,真是我哥哥回來了?”
“這還能有假?”元音歪著小腦袋,繼續說道:“而且他還帶回來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姐姐,小姐姐穿著綾羅綢緞,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她還給了我幾顆,又好看又好吃的飴糖,你們看!”
元音打開握緊了一路的小手,小小的掌心上幾顆包著鮮亮糖衣,泛著甜膩氣息的飴糖,赫然出現在薑氏母女眼前。
她拿出一顆放到霍煙手中,“霍煙姐姐,你快嚐嚐,可甜了!”
“這糖,我在廣陵城裏,可是連見都沒見過呢。”
周圍攤位上的人聽到元音這樣說,紛紛圍了過來,不停恭喜薑氏,“哎呀,薑娘子,還是你們家書晏有出息啊!”
“不但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現在更是連富家小姐,都自願跟著他回廣陵來了。”
“是啊,書晏真是厲害啊!”
在眾人的恭維聲中,薑氏將身上的圍裙脫了下來,聲音像是從鼻子裏使勁哼出來似的,帶著濃濃的倨傲,“那是!”
“我家晏兒可是這廣陵城裏最年輕的秀才,前途無量。”
“這富家小姐也是個聰明的,知道現在就跟著我家晏兒,不然以後我們晏兒若是一舉高中狀元郎,就是那金枝玉葉的公主郡主也是娶的的!”
霍煙連連附和道:“阿娘說得對!”
“那我們快回去看看哥哥吧!”
“好,也不知道你哥這三個月在外麵,有沒有吃飽穿暖,瘦了還是胖了?”
薑氏絮絮叨叨地,和霍煙一合計,趕緊將攤子上的東西收拾收拾,一起回了清水巷的家。
清水巷位於廣陵城的貧民區,這裏屋舍錯落混雜,人員眾多。
有的一家裏住著兩三戶人家,有的在碼頭幹苦力、有的做小買賣、有的在大戶人家幫傭。
這裏一間房裏可能住著好幾個孩子,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吵鬧喧囂,但是勝在租金便宜,道路便利。
霍家租的這個院子有些小,正中一個大正房,東西兩邊各兩間廂房,南邊門邊還有一間小屋,是公用的廚房間。
站在有些年久悠久的院子內,薑蘭溪心情有些複雜,知道霍書晏家境貧寒,隻是沒想到竟比她居住的金陵別莊,還要破敗。
而且對麵還有一戶人家,同租的這個院落,好在四周還算是幹淨整潔。
看來先前,她把存下銀兩都給霍書晏,讓他買院子是正確的,她是不怕吃苦,但是她可不想,以後孩子也跟著他們一起,生活在這個嘈雜的大雜院內。
她的心底隱隱升起一股小小的慶幸,所幸還有一年的時間,以書晏的才華,定能在明年的春闈中脫穎而出,金榜題名。
屆時她就是官太太,可以住到亭台樓閣,仆婦成群的府邸了。
“蘭溪!”霍書晏走近薑蘭溪身後,眼底的窘迫一閃而過,悶聲道:“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當年我爹重病去世,我家的豆腐坊也沒了,阿娘帶著我和妹妹住到這清水巷來,起早貪黑支攤賣豆腐,才將我和妹妹拉扯大。”
“這裏雖破舊不堪,卻是給了我們全家一個棲身之處,是我和妹妹從小長大的地方。”
“所以,沒有這裏就沒有現在的我!”
薑蘭溪轉過身來,眼底微微猩紅,抬起頭來,嬌媚的小臉上滿是動容的神色,“書晏,我怎麽可能嫌棄你的家呢?”
“我隻是心疼你!”
“心疼你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卻不自怨自艾,不但飽讀詩書,勤奮苦讀考上了秀才,而且還有著遠大的誌向。”
“這也是我最欽佩你的地方。”
霍書晏將薑蘭溪摟進懷抱,眼眸深處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怯,“蘭溪,我霍書晏何德何能,能讓你如此這般至死不渝。”
“你放心,這輩子我都會對你好的。”
薑蘭溪將腦袋往霍書晏的懷裏埋了埋,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墨香,顫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