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德瞬間捂住鼻子,全身僵硬地轉過身去。陳玉和店裏的繡娘們都偷偷笑他。

“怎麽樣?”林婉很滿意眾人的反應。

眾人一齊回答:“太好看了!”

“李小姐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樣好看!”陳玉誇讚道。

李溶溶被大家的目光弄得有些不意思,臉頰微紅:“是衣服好看。”

“衣服好看,人更好看。”林婉笑著稱讚她:“也隻有你能將這身衣裳穿出這樣的感覺。”

“這衣裳可能很費工夫吧,我買了,你千萬別給我打折!”李溶溶拿出荷包,卻發現裏麵隻放了幾兩碎銀子,“哎呀,這些肯定不夠!”

她看得出來,這裙子光麵料就比其他的衣裳好,更何況這做工以及上麵的刺繡,若是拿出來賣,肯定價值不菲。

“別急著給錢,我可是有要求的!”林婉說道:“我記得每年這個時候,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會舉辦賞楓宴?”

“賞楓不過是個名頭罷了,反正總有人找盡機會互相走動,這樣的聚會三天兩頭就有一次,無聊透頂!”李溶溶突然明白了林婉的意思,“你不會想讓我穿著你的裙子去參加聚會吧?”

林婉露出老母親般慈愛的微笑,衝她眨眨眼,“不是我的裙子,是你的裙子。”

“不行不行!小婉,你知道的,不是我不幫你,我……”

林婉握住她的手,說道:“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能一直這樣退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不會有問題的!”

李溶溶低頭看著裙擺上精致的繡紋,咬咬牙,應了。

她離開錦繡閣後,薛少德卻又獨自折了回來。

“婉姐,李溶溶她那什麽……以前的事,是怎麽回事啊?”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就是覺得李溶溶那個女魔頭剛剛扭扭捏捏的,都不像她了,有點好奇。”

林婉抬頭看他一眼,了然地笑笑,便將李溶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李溶溶是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按理說在家中地位不低。但是她和她娘一個性格,太直率,太簡單,比不上家中妾室和庶妹溫柔小意。

偏偏那妾室又是個不安分的,暗中使壞,使得李溶溶父母離心。李夫人也是個烈性女子,不屑於使用手段爭寵,幹脆在自己的院子裏閉門不出。

那妾室仗著李大人寵愛,拿到了管家權,處處針對李溶溶母女,克扣李溶溶的例銀,偏她做事滴水不漏,李夫人也拿她沒辦法。

李溶溶的庶妹李玉茹也是個厲害的,總是擠兌李溶溶,在外麵到處說李溶溶的壞話,將她的壞名聲宣揚出去,還害她多次在外人麵前出醜。

“以前在外地就這樣,上次李大人回金陵,家裏宴請賓客,結果溶溶因為穿了不合適的衣服,鬧了笑話,”說到這兒,林婉就覺得無比氣憤,“那衣服本就是那妾室替她們準備的新衣!結果,李玉茹在宴席上大出風頭,溶溶卻被人嘲諷不懂禮數,連帶著李夫人也被人嘲笑教女無方!”

“她怎麽不解釋呢?”薛少德不理解,他以為按照李溶溶的性子,應當會腦個天翻地覆的。

林婉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的,溶溶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一開始哪裏想得到這些?更何況,她就算想明白了,也不會鬧。”

“為什麽?”

“因為對於她來說,李家是她的家,她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會讓別人看笑話。不然就憑她外祖家的權勢,她就算大鬧一場,李大人又能如何?溶溶看著沒心沒肺,實則最在意別人的感受。”

薛少德沉默了,李溶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個女魔頭,可是,仔細想想,這人雖然在他麵前囂張了點,但實際上從不真的為難人,反而會在朋友有難時挺身而出。

而且她總是樂觀開朗,讓大家都以為她就是一個養尊處優、不食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可她在家裏……竟是那般處境麽?

“過幾日景文長公主會舉辦宴,李府肯定會受邀,所以我才想讓溶溶挫一挫她那庶妹的銳氣,最好能改變別人對她不好的印象……”林婉看向薛少德,說道:“畢竟,溶溶這段時間正在議親。”

“議親?!”

“對啊,溶溶議親不是很正常嗎?你這麽激動幹嘛?”

“沒,沒……”薛少德漲紅了臉,然後掏出一張銀票來。

“你還想買衣服?”

“不是,是……李溶溶那件……我買了。”薛少德支支吾吾地說道:“要是她實在不想去參加聚會,就當我送她……”

“嗯?”林婉挑挑眉,好笑地問:“你想買下來送她?為什麽?”

薛少德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說道:“就是覺得……覺得……她穿起來挺好看。”

林婉本就打算將那條裙子送給李溶溶,不過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錢我不會收你的,但是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薛少德毫不猶豫地應下。

五日後,景文長公主舉辦宴會,李府的兩位小姐都受到了邀請。

李溶溶出門的時候,李玉茹母女已經走了。原本這種宴會應該由正室參加,但是因為李府是由妾室餘氏管家,所以久而久之,外出走動的事也由餘氏出麵了。

餘氏表麵上是個溫柔和善、知書達理的人,但是平日裏總是找盡機會打壓李溶溶,李溶溶早已經習慣了。

讓人重新備了馬車,李溶溶這才往公主府而去。

李溶溶先去拜見長公主,長公主和李溶溶的母親也算熟識,原本聽別人說李溶溶如何如何不好,她就不太相信,今日見了本人,更是覺得傳聞都是假的。

“明明是個天仙般的人物,這金陵城的貴女,有幾個比得上的?”長公主拉著李溶溶上下打量,對她越看越喜歡。

李溶溶有些臉紅,直率地說道:“長公主殿下才是天仙,我這種也就是披著好看的外衣,實際上還是個俗人!”

“活在世俗當中,誰不是俗人?本宮不喜歡那些‘飄在天上的’,就喜歡你這種實在的孩子!”長公主又說道:“不過,你這身衣裳倒的確是好看,本宮都不曾見過!”

李溶溶立馬趁機宣傳了錦繡閣一把。

長公主和李溶溶一同出去見客,外頭的賓客們都前來拜見。雖說是賞楓宴,但是這樣的宴會向來都是官宦人家的相親宴,所以前院不僅有各位夫人小姐,也有年輕的公子哥們。

薛少德也在其中。往常他不屑於參加這樣無聊的宴會,這一次,他卻破天荒地將其他幾個紈絝都拉了過來。

幾個紈絝尋了一會兒美人,就覺得興致缺缺。那些貴女們在這樣的場合都是裝腔作勢的,他們完全提不起興趣。

“長公主身邊的是誰?”有人問道。

“不知道啊,金陵還有這樣的美人?”

眾人紛紛朝李溶溶看去,李溶溶本來有些怯場,長公主卻拍了拍她的手,鼓勵道:“自信點,你就是比她們漂亮!”

李玉茹原本正在和蘇瑤說話,此時看到李溶溶,瞬間就變了臉色。

“那是……李溶溶?”蘇瑤也有些驚訝,“她怎麽沒和你們一起?”

李玉茹點點頭,咬著唇委屈地說道:“姐姐明明說不來的,沒想到自己來了,還這樣大出風頭……”

“玉茹,你別在意,她是她,你是你,我們不會因為她而看輕了你。”蘇瑤安慰她,旁邊幾個和她們交好的貴女也過來安慰她。

雖然她們都盯著李溶溶身上的衣裳瞧了又瞧,但是嘴裏卻是還是不屑地說道:“也不過如此嘛,比玉茹和瑤瑤差遠了!”

這就是睜著眼說瞎話了,往日的宴會上,李玉茹和蘇瑤的確是比較出眾的。可今日,兩人一個柔弱清純,一個嬌俏可人,與明豔大方的李溶溶一比,竟直接被碾壓了。

“那是李家大小姐?”有人已經開始打聽起來,“是兵部尚書家的嫡女?”

“可不是嘛,看那通身的氣度,可不是庶女能比的!”有人暗指李玉茹。

李玉茹氣得咬牙切齒,淚水不停地在眼裏打轉。

“茹兒!”餘氏走了過來,將李玉茹拉到了一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那賤種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不知道,說不定她就是故意來氣我們的!”李玉茹嫉妒得看著李溶溶身上的衣服,口出惡言,“你看她那**的樣子,也不知道想勾引哪個男人!”

“茹兒你放心,娘不會讓她得逞!既然她想搶你的風頭,那娘就讓搶個夠!”餘氏已經冷靜了下來,跟李玉茹囑咐了幾句,母女倆都分開行動了。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開始嘀咕李溶溶的事了。說她野蠻粗俗、不懂禮數,還說她性子惡劣,在家中欺負打壓庶妹,更嚴重的是,李溶溶以前的事也被翻出來成了談資。

李溶溶三年前就定了一門親事,隻是親事定下沒多久,對方就因病死了。這件事因為是在李大人任上發生的,所以金陵這邊知道的人不多,現在被人一宣揚,大家都在猜疑李溶溶是不是克夫。

女子有了克夫這樣的名聲,再想嫁人就難了。就算李溶溶出身好,也不可能再說一門好親事。

之前的對李溶溶有興趣的夫人都拉著自己的兒子躲遠了一些,其他人也都對李溶溶指指點點。

“聽說李府最近在為她相看,這不是害人嘛!”一位夫人一臉後怕不已,她家可正有年紀相當的兒子。

李溶溶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她就知道會這樣,每一次隻要她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她冷冷地掃了餘氏和李玉茹一眼,不出所料,將她們嘲諷的目光盡收眼底。她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想她們爭辯什麽,和她們多說一句話她都覺得惡心!

“哎喲,您就放心吧,您那兒子天天醉倒溫柔鄉裏,走三步就要踹口氣,用不著別人克,我看就活不長!”薛少德笑著對那位夫人說道。

那位夫人一聽,頓時氣得就要罵人,隻是還不等他說話,紈絝二號就開口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好玩意,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

那夫人氣得發抖,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幾個怎麽來了?”眾人雖然對這幾人沒什麽好感,但是沒幾個人敢招惹他們。畢竟他們敢動手、能鬧騰,偏偏家世還好,四大紈絝可不是浪得虛名!

不知怎麽地,李溶溶在薛少德開口那一刻,就有種想落淚的衝動,明明剛剛還覺得自己能抗過去的。

“薛少德,你們別鬧了。”李溶溶低聲說道。這樣的場合,要真鬧起來,他回去也免不了受罰。

“怎麽不能說!”薛少德卻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就許你們李府害死我林兄,還不許我說出真相了?今日薛某在此,就要為我林兄討回公道!”

李溶溶一愣,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總感覺他們這幾人有備而來,隻怕是要玩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