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餃子吃過,時間飛逝而去。

安寧欣慰地看著顧玄祁後背的傷痕漸漸痊愈,本來有些高興。

可等她帶著顧玄祁去看了另一個郎中,解開衣衫時,郎中那受到驚嚇的眼神,安寧許久都忘不了。

他們覺得這傷痕對比從前已經好了許多,可對於一個陌生人而言,第一次見到這樣駭人的傷疤,依舊覺得心驚。

安寧這才發覺,不是傷快痊愈了,是她看得習慣了。

這些傷,就算好了,日後也會留下難以湮滅的疤痕。

安寧為此難過了一整天,顧玄祁再如何故作輕鬆地和她說笑,她也始終情緒平平。

也正是因為這些傷,安寧不肯在這裏多待了。

眼看著春節將至,他們也該過幾日就要回去了。

如今也隻是早回去幾天罷了。

最主要的是,在京城,有顧玄祁信得過的郎中。

就算顧玄祁明確地告訴了她,不論找什麽神醫來,他的這些傷疤都不會消失了。

可安寧很固執,她認為哪怕消失不了,隻要能淡化,就是好事。

星宿平日裏嬉笑打鬧,真的到了有關顧玄祁的正經事上,他也變得異常嚴肅。

“世子爺,您就聽安寧小姐的吧,一直待在這裏始終不算好,這些人的醫術算不得精湛,如今該避的風頭都已經避過去了,您還是早些回去吧。”

安寧明白顧玄祁的遲疑是什麽,她擁抱住了顧玄祁,語氣堅定道:“你放心,我沒有那麽脆弱了,不論別人說什麽,我聽見就聽見了,一定不會往心裏去。”

顧玄祁與安寧堅毅的眼神對視上,苦笑一聲。

她總說自己膽小懦弱,可在顧玄祁的眼裏,她已經比絕大多數同齡的女子還要聰慧勇敢了。

他故意調笑道:“這是長大了?”

安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我早就不是孩童了。”

一行人速度極快,收拾好了行囊,將馬兒喂飽,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時,他們便騎上了馬。

三個小廝被留下了,隻有顧玄祁和星宿帶著安寧和惜月兩人,暫且告別了這座獨立在外的宅子。

臨走時,安寧竟有些不舍。

雖然在這裏居住的時間並不算久,可對安寧來說,這裏留有她最美好的記憶。

她和顧玄祁,度過了一段似尋常夫妻般平淡的生活。

無論未來如何,她永遠都會記得這幾日的光景。

安寧整個人幾乎被裹成了一個球,隻露著一雙眼睛,能瞧見前麵的路。

顧玄祁騎馬的技巧絕佳,這一路顛簸勞累,她本不想靠在顧玄祁懷裏,可是拗不過他堅持。

他們從天亮騎到天黑,耳邊的寒風呼嘯聲越來越大,安寧倒是越來越興奮。

仿佛已然忘卻,曾經有一日,她險些在這樣的寒風下喪命。

這一次,她的身邊有惜月,背後有顧玄祁。

她可以肆意地嗅著冷冽的空氣……

好像也不太可以肆意。

她把兜帽摘下來後,迅速收到了顧玄祁的警告。

她隻好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口鼻捂得嚴實。

離侯府越來越近,安寧的心情就越來越激動。

四人回到了原先熱鬧的街道,先住在了客棧裏歇腳。

安寧雖然累,卻已然坐不住了,剛把行囊放下,就拉著顧玄祁的手去尋他說的那位郎中。

隨著路邊景色越來越熟悉,一直到那座低矮的小土房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她這才驚覺。

原來顧玄祁說的郎中,就是最開始那個識破了安寧臉上紅疹之人。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安寧和顧玄祁之間還滿是猜疑與懼怕。

如今,他隻看了一眼安寧和顧玄祁兩人緊緊相牽的手,了然一笑,將二人迎了進去。

郎中上來先給二人倒了兩杯熱茶,顧玄祁自覺地褪下衣衫,將傷痕累累的後背展示給他看。

郎中見狀,陰沉了臉。

“這該不會是你那個父親打的吧?”

顧玄祁嗯了一聲,他像是氣極了,冷哼道:“沒本事的人,也就隻能靠這個讓人屈服了。”

顧玄祁可是他看中的能學盡他一身醫術的人,自然是不想看到他受盡苦楚。

安寧著急地問:“他這傷勢耽擱了很久,現在雖然快痊愈了,可是看著還是……”

郎中抬手打斷了安寧的話,隻道:“還不算晚。”

就這麽一句話,安寧的心瞬間踏實了。

“不過……”

他話音一轉,道:“可以痊愈的很好,但是留疤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

這件事安寧早有心理準備,聞言無奈地應了一聲。

他讓顧玄祁穿好了衣裳,隨後笑眯眯地看著安寧,道:“姑娘,看來你們經曆了許多事情,想對我講講嗎?”

安寧自然是想的。

她很少能找到一個站在他們這邊,還願意聽她講故事的人。

安寧喝了口熱茶,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她大多數都是在說顧玄祁的好,為她付出了多少,隻字不提自己的好。

顧玄祁聽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問:“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這麽好的人啊。”

她這才驚覺說得多了,對上郎中打趣的眼神,頓時羞得不肯抬頭了。

郎中有些欣慰地笑了,說:“等日後你們大婚之日,記得邀我前去,我必得討一杯喜酒喝。”

安寧一聽,嚇了一跳。

她原先想著,自己能和顧玄祁互通心意、互訴衷腸後仍能在一起,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可是顧玄祁也好,旁人也罷,他們都想看她與顧玄祁成親。

真的能嗎……

郎中當著兩人的麵調配了一罐藥膏,說是處理外傷格外有用,讓顧玄祁拋棄從前所用的藥,從今日起全部換成他給的藥方子。

安寧將藥好生收了起來,恭敬地拜別了郎中。

他們二人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安寧抿了抿唇,忽然道:“從這裏騎馬去侯府,半個時辰,就能到了吧。”

顧玄祁低頭看她,問:“你想回去嗎?”

“現在想回去的話,我立馬帶著你去。”

安寧很想看一看顧玄昱和姨母。

她道:“咱們先回客棧叫上星宿和惜月,然後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