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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正堂的一條石子路上,安茹迷迷糊糊地看著路兩旁的草叢。
渾身的燥熱從心口蔓延到頭腦,她眼前天旋地轉,隻能依稀分辨出這是在房外。
丫鬟費力地攙扶著她,她雙頰滾燙,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似的,軟軟地滑跪在地上。
隨後,她抬起手,開始撕扯自己的衣領。
奈何她的五指都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就這樣撕扯了半晌,沒有任何用處,身上的燥熱完全沒有緩解之後。
安茹含糊地問:“這是哪兒?我要回房脫衣服……快帶我回去……”
丫鬟一邊攙扶著她一邊道:“小姐,這裏就是您的房間啊。”
安茹眼神呆愣,茫然地問:“我不是在外麵嗎?”
丫鬟輕笑一聲,伸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聲音輕柔:“小姐這是喝醉了,咱們現在就在房裏啊,您熱嗎?奴婢幫您把衣服脫了。”
安茹緊緊攥著胸前的衣領,搖著頭說:“不……我還沒去正堂,我怎麽會醉了?”
說罷,她雙膝驟然一軟,整個人就這樣倒在了草叢裏。
丫鬟驚道:“小姐小心,怎麽倒在床榻上了……”
安茹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她用力揉了揉雙眼,喃喃道:“好熱……我真的在房裏……那幫我脫衣吧……”
丫鬟不明顯地勾唇一笑,幽幽道:“好。”
此時,破敗的房內。
安寧站在門後,再一次用力推門,門外不知被什麽東西卡住了,隻輕微地搖晃,但壓根打不開。
她手心被門框咯的發紅,鉚足了勁都無法撼動這扇門分毫。
再一次卸力後,安寧咬牙切齒地回頭看了一眼顧玄祁。
他屹然不動地站在一旁,仿佛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安寧有些著急,她出來的時間太久了,若是再不回去,隻怕姨母會派人出來尋。
若隻是她一個人被關了起來也就罷了,偏偏還帶著顧玄祁一起。
孤男寡女,夜深人靜共處一室,她又是個未出閣的女子,要是被府裏的人知道了,私下裏說不定會生出許久閑話來。
想到這裏,安寧急得眼眶微紅,焦急道:“大哥,快想想法子啊,這扇門被什麽東西卡住了……”
她的眼眸在黑夜中異常明亮,像點綴在無盡黑暗中的繁星。
顧玄祁終於動了,他走到門後,伸手推了推,心下了然。
“外麵應當是用一根粗木棍剛好卡住了,你應當慶幸那兩人沒用鎖,想來鎖也是被他們砸壞了,不然他們也進不了這樣的房間。”
安寧不死心地用力推了推,依舊沒用。
她隻能求助於眼前的顧玄祁。
自己的力氣還是太小了。
顧玄祁好整以暇地看著安寧的動作,一直到她急得想咬人了之後,這才象征性地推了推。
麵對安寧那飽含希冀的眼神,顧玄祁輕扯唇角,無奈道:“我也推不開。”
安寧一聽這話,頓時泄了氣。
她無助地靠著門蹲下,原本今夜她就打算讓安茹承擔她應有的後果,沒想到自己先被關起來了。
為何會如此倒黴……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顧玄祁低著頭,看著安寧縮成了一團,安安靜靜地靠在門上,不禁皺了眉。
“門上落了許多灰塵,快起來,別靠著它。”
安寧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顧玄祁的話。
顧玄祁見狀,無奈歎了口氣,聲音冷硬:“自己起來,還是我把你拉起來?”
安寧總算有了動作,她抬起了頭,搖搖晃晃地起身了。
顧玄祁正想說話,安寧突然小小的“嘶”了一聲。
她突然晃了晃身軀,下意識地抬手抓住了顧玄祁的臂彎處,借此穩定住了身形。
顧玄祁瞬間渾身緊繃了起來,安寧抓到了一片結實的肌肉,指尖像是突然被燙到了似的,又立馬抬了起來。
兩人方才的距離驟然貼近,近到安寧再一次聞到了那淡淡的酒味。
顧玄祁的酒量似乎很好,至少現在看來,他神智還是清醒的。
顧玄祁見狀,表情不自然地詢問:“怎麽了?”
她略有些尷尬道:“腿麻了……”
顧玄祁沒有講話。
突然,寂靜的夜裏又發出了“咯噔”的聲音。
像是破舊的木板突然搖晃了起來。
安寧頓時受了驚嚇,驚疑不定地豎起耳朵仔細聽一旁奇怪的動靜。
顧玄祁:……
他無語凝噎,看著安寧那警惕的表情。
隨後,衣物布料摩擦的聲音再次響起,一男一女的粗重喘息聲從隔壁傳了過來。
顧玄祁聽著這陣聲音,心煩意亂。
安寧終於意識到了隔壁在做什麽,白皙的俏臉迅速紅透,整個人像被熱水燙了一下,瑟縮著後退一步。
門外透進來的月色打在安寧的臉上,根根纖細分明的眼睫落下陰影,眼眸中透露出無措的茫然與不諳世事的清澈。
顧玄祁喉結滾動。
不知這樣一雙漂亮澄澈的眼眸,盛滿淚水時又是何等楚楚動人的光景。
待她盈滿了淚水,淚珠順著麵頰無助滑落時,隻想讓人更過分地欺負她。
顧玄祁的視線太灼熱,安寧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她總覺得,顧玄祁不可能打不開這扇門。
畢竟當初她闖入顧玄祁房間時,他隻憑一隻手掌,便能輕易攥住自己兩隻手的腕骨,讓她活動不得。
他的力氣太大,這樣一扇破敗的門真的會困住他麽?
隨後,安寧歎了口氣,像是失了力氣一樣垂頭喪氣的。
隻是沒再靠著那扇門。
她不理解顧玄祁莫名其妙的掌控,隻因為門上有灰塵,他就不許自己染上塵土。
安寧雖不理解,卻也沒敢公然挑釁他,隻在一旁老老實實地站著。
顧玄祁看了她一眼,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徐徐道:“再不出去,母親要擔心了。”
安寧聽罷,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原來他也知道姨母會擔心?
這都過去多久了。
她甕聲甕氣地詢問:“大哥有法子出去?”
顧玄祁淡淡嗯了一聲,隨後示意安寧站遠一些。
緊接著,他突然抬起了腿,利落地踹在了門上,陳舊的門發出絕望的嘎吱聲響,隨後……門開了。
安寧看著插在門外已經斷裂的粗木棍,愣住了。
他果然可以很輕易地將門踹開,但是他還在裏麵待了那麽久!
顧玄祁踹開門後,玄色衣袍略微翻飛,不染一絲塵土,麵如冰霜。
隻是他踹開門之後,隔壁的動靜已經消失了,兩人似乎逃的很快。
星宿適時出現,在一旁垂首站立道:“林夫人親自出來尋了。”
顧玄祁的眼神並未落到實處,隻留下一句:
“查。”
安寧聽到這一個字,心尖微微打顫。
隨後,星宿悄悄看了安寧一眼。
兩人的衣衫都還算整潔,現在想來卻還是感覺到不可思議……
他家世子爺,竟然被一個下人關起來了,還是和安寧小姐一起。
安寧回過神來,快步走了出去,迅速道:“大哥,以防旁人誤會,寧兒先走一步。”
隨後,她隻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顧玄祁看著安寧幾乎算是逃跑的背影,眯了眯眼,沒有講話。
星宿又觀察了一下地上斷裂的木棍,不可思議道:“爺,您就是被這根破木棍困了這麽久的?”
顧玄祁:“……多嘴。”
星宿頓時不敢多言。
安寧的身影隱於夜色,顧玄祁回憶起她著急的模樣,若有所思,片刻後道:“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