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硯直覺眼前的男人並不算友好,因此笑得邪肆,頗有幾分散漫的意味。

顧玄祁隻淡淡掃了他一眼,隨後坐下,隨意問:“母親怎麽未同我說過蕭公子到訪。”

林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無奈道:“還不是你平日裏太忙,和你父親一模一樣,府裏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全都一概不知。”

顧玄祁表情還算平靜,聞言緩緩道:“該忙的事都忙完了,未來幾日,我都有時間。”

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最後這句話被他說得不急不緩,仔細感受一番,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

蕭世硯毫不在意,一雙桃花眼微微垂下。

屏風後,惜月扯了扯安寧的衣袖,並未講話,隻是笑得曖昧,打趣般看向安寧。

安寧並不受影響,認認真真看了一番,隨後悄聲道:“總覺得有些浮誇了。”

堂內,林夫人笑著說:“仔細一想,你們二人興許在官場上就見過,隻是我不知道罷了。”

蕭世硯對談論顧玄祁這件事興致缺缺,笑而不答。

他突然收斂了神色,變得正經起來,問:“不知安寧小姐年芳幾許?今日貿然前來,不知其喜好,鬥膽揣測了一番,帶來了姑娘家興許會喜歡的小玩意,若能博她一笑最好。”

林夫人嗬嗬一笑,淡定地說:“我家寧兒今年十七,平日裏不愛出門,心思單純,不過平日裏也被我們養得有些嬌氣,尋常之物她倒真有些瞧不上眼。”

蕭世硯略微揚起了眉,突然看向了正堂內的那扇屏風,道:“心思單純?我雖不能說出些虛浮的山盟海誓,倒是有信心,能一直保護著安寧姑娘純潔的心。”

他的視線太灼熱,安寧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可轉念一想,這扇屏風並不會透光,她不會被人發現,於是又鎮定了下來。

顧玄祁不鹹不淡道:“連一次麵都未見過,蕭公子說得實在誇張了。”

蕭世硯微微一笑,“世子爺身為安寧姑娘的大哥,對我有些戒備之心也是應該的,剛好我有一妹妹,便更能體會到世子爺的心情了。”

他笑著將顧玄祁和安寧的關係道了出來,在不經意間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裏都知曉了一個事實,顧玄祁之所以如此冷淡,是因為他的妹妹。

林夫人再一次打量起蕭世硯的言行談吐,她得承認,顧玄祁說的話是對的。

一次麵都沒有見過,蕭世硯縱使再巧舌如簧,也不該就這樣輕浮地許下什麽承諾。

未免太假了。

蕭世硯像是在瞬間突然察覺到了林夫人的不滿之處似的,迅速換了個窘迫的笑,說:“讓伯母見笑……這樣的話原是說不出來的,隻是頭一次經曆這樣的事,總想著多說一些能讓您放心一些,沒想到適得其反了……”

他的人生閱曆是比不過長輩的,與其掩飾,不如坦然地承認,反倒更顯真誠。

果不其然,他說完後,林夫人眼中的戒備少了些。

安寧在屏風後站的時間有些久了,她隻微微抬腳活動了片刻,烏發間銀釵碰撞的清脆聲猝不及防響了起來。

聽到這聲音後,安寧瞬間扶住了惜月,一動不動。

蕭世硯再一次看向屏風,無奈道:“伯母,既然安寧小姐就在這裏,那在下便將小小心意呈上來給安寧小姐瞧瞧。”

林夫人瞥了一眼屏風,也是無奈一笑。

她就知道,這蕭世硯也是個城府深的人,隻怕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屏風後會藏著人了。

安寧與惜月對視一眼,並不打算出去。

蕭世硯雙手合攏,幾個小廝搬著箱子走了進來。

在蕭世硯的指使下,為首的小廝利落地介紹道:

“這是一對和田玉鐲,玉質通透,長久戴著可養肌膚白皙細嫩;這是翠十八子手串,可供小姐閑時隨意把玩;這是一套珍珠頭飾……”

林夫人見多識廣,自然更能明白這一箱珠寶的價值。

她的眼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且不說別的,這一箱的珠寶,富貴人家也能拿出來,隻是單單為了一個八字未得一撇的親事,誰又能如此大方地送出來?

她笑著搖頭:“你的母親,想來也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費了不少心思。”

蕭世硯表情一頓,掩下一閃而過的陰翳表情,笑著道:“既然是送予安寧小姐的東西,自然每一件都需細細挑選。”

林夫人沉吟片刻,突然對著屏風喚道:“寧兒,出來見一見蕭公子吧。”

人家都把這一箱的珠寶端上麵前了,安寧若是不出麵讓人家看上一眼,隻怕他回去後,他的母親也會多少有些不情願。

話音剛落,蕭世硯隻聽見了輕微的衣物布料摩擦的聲音,隨後,安寧那長長的裙擺隨著腳步飄動了出來。

少女姿態楚楚,動作自然,五官清秀婉約,雙眸澄澈透亮,細腰盈盈一握,瞧著柔弱又嬌貴。

顧玄祁和蕭世硯兩人的視線同時直直地落了過去。

蕭世硯方才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神態在見到安寧的那一刻起,驟然認真起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豔之色。

顧玄祁的視線從安寧耳邊掛的耳墜開始,一直到她的眉眼,再到嘴唇。

他從未見過安寧這般認真地打扮過,光彩照人,像世間最美麗的珠寶。

這樣的光芒,無法藏匿。

她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展示給蕭世硯。

還戴著自己送給她的耳墜。

安寧略有些緊張,並不抬眼看蕭世硯,隻在他麵前微微福身。

林夫人眼前一亮,驕傲地說:“寧兒這容貌,隨了她母親。”

她說完這句話後,蕭世硯並未回應她。

林夫人一看,他仿佛是看呆了一樣,瞳孔也不再轉動。

林夫人得意一笑,對安寧道:“好了,寧兒先回去歇息吧,接下來的事,有姨母和你大哥在。”

畢竟安寧尚未出閣,她站出來讓蕭世硯看上一眼,也就夠了。

安寧乖巧道:“是。”

隨後,她轉身消失在了屏風的遮擋下。

出現的時間短暫到好像隻是人的錯覺。

蕭世硯這才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也不覺得尷尬。

他沉吟片刻,悠悠吟道:“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安寧小姐傾國傾城,臉像那對耳墜似的,白中透紅,是上好的玉。在下方才失態了。”

顧玄祁嗤笑道:“你與馮廣的區別也就在於能多吟一句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