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臣128

灰色的頭巾包裹住了青絲,青色的衣裳上也布滿了久經旅途的灰塵,騎在馬上的男子隻露出長袖中一雙修長筆直的雙手,和一對清亮溫潤的眼睛。

他已經走了很久了。

周圍的小橋流水,慢慢的轉換成了大漠的蒼涼無垠。

“覺兒不會想到是哀家幫你逃出宮的。他以為哀家會恨你,恨到在你的身上紮了那麽多根銀針。他定然是不知道,那些針,是你自己紮上去的。”

“他所有的兵馬,全部派著追了其他的人,唯獨漏了哀家。佟日禮,若非你是男子,不然,哀家決不許你這麽欺負覺兒。”

大漠的風,似乎送來了那個雍容華貴女子的一絲悔意。

他仍記得,中秋節後的第二天,太後啟程回去望山,他夾在那浩浩****的一幹奴仆中,就這麽遠離京城。

在那一路上,他偶爾也聽到皇甫覺的消息,在眾侍衛的口中,眾奴才的嘴裏。

似乎在焦急的找著什麽人。

掘地三尺。

可惜,那般的用力,一開始錯了方向,便是徒勞。

所以,他一路順暢的,隨著太後,高飛。

桂花飄香,金秋十月,十五的月兒圓,殘了又團,團了又缺。

他拜別,而後獨自一人在那邊關腹地,走走停停。

路過漫天的黃沙,路過不毛的戈壁,路過青翠的草原,路過皚皚的白雪。

一路流浪。

如同沒有方向的風,無依無靠。

沒有停留的理由。

“啊,今個兒真是個好日子啊。聽說皇上添了龍子啊,一個大胖小龍。這是皇上的福氣啊,也是朱皇後的福氣,更是我們大盛的福氣啊。”

“是啊,聽說再過不久,皇上還要再添上一兩個皇子公主呢。我們大盛人丁興旺囉。”

“是啊,大盛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皇上又添了龍子,這不是說我們大盛以後更加強盛麽?”

“哎,客官,十個饅頭,五文錢。你拿好嘞,燙手。”

他包好買來的饅頭,放到馬上,似未聽聞。

飲了馬匹,添了幹糧,翻身上去。

視線的遠方,京城的方向,眼睛凝視的那一頭,原來他離開了已有三年。

已經添了皇子麽......該放下的已經放下,該拿起的終究拿起。

那人做到了。

踏上帝王偉業的一步,一步。

隻能對,不能錯。

伴著榮耀,與光環,把黑暗和汙泥拋入腳下。

所謂的言歸正傳,所謂的迷途知返,所謂的浪子回頭,史家記載的,戲中傳唱的,也不過於是了。

懸崖勒馬,是騎馬人收緊了韁繩,還是那馬兒頓下了腳步?

已經不再重要。

錯不起啊,錯不起.....輸不起啊,輸不起......騎馬人和馬兒,有一個懂了便好。

而那一往無前奔向懸崖的衝動,最後生生刹住,如今思考來,是馬兒覺得幸,還是那騎馬人覺得幸?

他看著京城的方向,蔚然一笑。

真是有那個膽量,奔向那懸崖千尺,那,世上有多少人說那騎馬人瘋?或者說是那馬兒瘋?

騎馬人定然被關起改造,那馬兒定是沉江不饒。

騎馬人總比馬兒珍貴,騎馬人總比馬兒聰明。

隻看見風景,看不見沒有路的,是馬,不是騎馬人。

“啊,馬兒,我們走吧,我定然不帶你去跳崖,不讓你被沉江.......”他揚了揚手中的鞭,上路,“那麽執著的傻氣.....我沒有。”

他又踏上了征程,這次,不是為了走遠,為了停下。

兜兜轉轉,他賣了馬,在一個叫洛城的地方安了身。

在那個籍籍無名的小城,一個沒有私塾先生的地方,留了下來。

置了屋,置了地,蓋起了茅廬,當起了夫子。

在一片片呀呀的童音中,他欣慰,又有些恍然。

…….大盛的民風不接受我們,朕就改了民風……..。

…….大盛的禮俗不接受我們,朕就改了禮俗……..。

…….大盛的曆史不接受我們,朕就創造一個可以接受我們的未來……..。

莊生啊,蝴蝶。

南柯啊,一夢。

旁邊,一個紅色的盒子,落的鎖,已生鏽。

“夫子,你從哪裏來?”

“我從遠方來。”

“夫子,那你又到哪裏去?”

“我已經到了我要去的地方。”

“再不走了麽?”

“不走了。”

“夫子,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