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番外

雷電交加,白光不停打在床帳上,驛站裏的皇甫覺突然驚醒了,滿頭是汗,他坐起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

這樣的天氣,佟日禮那邊……

想到這裏,皇甫覺不覺得氣悶,難道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得不到他的信任麽?什麽都不說,就自己偷偷跑來了。

工部的人,貪了修築棧道的銀兩,將附近山中的林木石材充作是遠處運來的,佟日禮發現了,可以和自己說,用得著自己親自過來嗎?沒做工部尚書都這麽多年了,他這是打哪來裏的一股擰勁?而且他明明知道沒有了林木石頭遮擋的大山,在這連連暴雨之後是多麽危險!

越想越心驚,皇甫覺睡意全無,起身下床穿衣。

“皇上?”守夜的小太監趕緊過來服侍。

“吩咐下去,連夜啟程!”見不到那人,他根本無法安心。

“皇上!”屋外,傳來急報:“溪流村發生泥石流了!”

還跪在門外雨地裏的人剛說完這句話,就發現自己被人拎了起來,屋內的皇上已經站在了他麵前,麵色莫名,眼神卻讓人心驚:“你說什麽?”

“溪流,溪流村發生泥石流了,村民還在裏麵,一個,一個都沒有出來!”

“佟日禮呢!”來報告的人感覺到抓著自己脖子的手那麽用力,卻顫抖著。

“沒,沒看到!”

手突然一鬆,來人跌坐到地上。

雨還在下著,皇甫覺的身上已經被雨淋透了,雨滴順著頭發,還有褻衣直下。

“皇上?”小太監在後麵打著傘,手裏拿著皇上的衣服,想披又不敢披。

“吩咐他們,啟程!”默默轉身,皇甫覺已經猶如一潭深水,不見剛才的慌亂急迫。

不會有事的,佟日禮,朕不許你有事!

天亮的時候,皇甫覺終於趕到了。通往溪流村的道路已經被泥石流給堵住,他們隻能停在了外麵,此時下了好幾天的雨也漸漸停了,連夜趕路他們一身泥濘狼狽。

皇甫覺站在村子外,看著被青山環繞的遠處。

溪流村,佟日禮就在裏麵。

“半夜裏雨突然大了,然後就聽見悶響,泥石流就下來了,可是……”

沒有一個人再出來。

縣令,知府都跪在了泥地裏,泥水沾上了一身官服也顧不得,他們麵上慌張,心裏更是忐忑,早知道那村子裏有皇上心坎上的人,就是抬,他們也會把人給抬出來的呀!

趕來的周圍村民,還有官兵都在奮力搶險,想把這阻塞的路給盡快疏通了。

一幫孩子坐在不遠處的地上,大一點的也跟著官兵們在搬石頭搬土塊,小一點的都圍在那裏哭,也許是哭了一夜,嗓子都啞了。

“那群孩子,都是溪流村裏的,半夜讓人給送出來了。然後不久就……”跟著皇上來的人已經將情況都打聽清楚,跟在後麵小聲稟報。

寧死也不願意遷移的村民,把孩子送出來,這是佟日禮的手段吧!

他,真的在裏麵……是啊,村民不出來,他怎麽會獨自離開?

這是天下的百姓,大盛的子民,還是因為上位者不仁而遭難的,佟日禮怎麽會丟下?

孩子們細細的哭聲,聽在皇甫覺的耳朵裏,針紮般的疼,從腦子裏直到心裏。

地上跪著一群當地的大官小官,皇甫覺的聲音冷凝如冰:“你們的腦袋就先擱在脖子上,朕此時不和你們算賬!給朕把人救出來,不然……”

不久,當地的駐軍也帶著工具來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搶忙疏通的隊伍裏,天漸漸的放晴,露出了好幾天都不見的太陽。

皇甫覺坐在那裏,一動都不動,緊緊盯著被阻隔的遠處。

佟日禮,你要撐著!

鐵鎬斷了,用手挖。

鐵掀折了,用掌捧。

簸箕破了,土塊就用脫下的衣衫裝。

三天時間,路終於慢慢通了。

一具一具的屍體,挖出來,麵目全非。

日禮,你這是在懲罰我麽?懲罰我的用人不力,識人不當?

所以,罰我在這裏,一次一次的辨認,哪一具會是你的?

第一次,我知道,撫開一個人的頭發,努力看清那個人的臉時,我竟然也會心慌。

第一次,我知道,我竟然那麽不想看到你。

是誰在胡說,沒有幸存的人了?

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朕狠狠的杖責了那個人。

朕可是真龍天子,朕不許你死,誰敢收了你?

我知道,你一定是躲在哪裏,看朕的笑話,工部尚書做了多年,你怎麽不知道那種時候怎麽逃生?

你一定是躲在哪裏,悄悄的看著朕,看朕失魂落魄的樣子,看朕趴在一具具的屍體前麵膽戰心驚的樣子。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報複朕。

報複朕把東兒送到了軍營裏麵,報複朕把你最疼的兒子派到了千裏之外去。

所以,你也想讓我嚐嚐最疼的那個人不在身邊了,是什麽滋味了是不是?

混蛋。

我把東兒還你。

你把自己還回來。

回來吧,躲這麽久幹什麽?

以後,你想睡覺的時候,我再也不逼著你弄上一宿了。你想到哪裏去,就去哪,我也不故意把你累的在**起不來了。你不喜歡的……都不要了……。

你要是不喜歡朕抱你…….那朕就不抱了…….。

你給朕出來,笑著走出來,笑話朕都沒有關係。

不許你冷冰冰的躺在那裏。

不許。

“皇上,你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吃點東西吧?”

我不吃。

你真的狠心。

躲起來那麽久,朕要餓著,餓到你心疼了,心疼的站出來。

“皇上,至少喝點水吧,幾天了,怎麽熬的下去?”

還是不夠憔悴吧?不然那個狠心的,怎麽就躲著不現身?

“皇上,我們把這附近已經翻了幾遍了,佟大人,真的不在……”

朕不是個好皇上,朕會重重的處罰自己的奴才。

他們騙朕,該罰。

你明明就藏在那裏。

他們不找你,朕自己找。

自己找。

下了雨的山上,幾日的晴曬之後,一個威嚴俊美的男人,焦急的在四處搜尋著什麽。

一步一個泥濘。

腳步既堅定,又漂浮,明黃色的衣擺上是明顯髒汙的泥土,俊美的臉上是異常的憔悴,。

日禮,那天晚上,我聽到了,聽到了你在喊我。

皇甫……..覺…….。

覺……你在叫我的名字。

那麽得真切,似乎就在耳邊。

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