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果給誓言加誓一個期限

“主上,怎麽不追上去啊?”

稍後莫邪回到車上,春衫冷開車忍不住打聽,“對於咱們狼族來說,隻要有動物當著咱們的麵返身就跑,那麽就等於是他們承認了是咱們的獵物,咱們隨後追上去咬斷他們的喉管就是天經地義的了——主上怎麽能放沫蟬姑娘走呢?”

莫邪閑適伸開長腿,“她可不是乖乖就擒的獵物,追得急了隻會讓她跑得更快、藏得更深。”

“哦!”春衫冷認真點了點頭,“就像羚羊後來都學會了拐著彎地跑,都是被咱們給逼的!”

莫邪不理春衫冷,目光放遠,“……再說,日子還長。她總歸跑不掉的。檣”

同樣的夜色裏,謝語柔與袁盈母女倆同車穿過市中心的夜色。

摩天大廈上的電子屏廣告依舊在閃耀。謝語柔歪頭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望女兒,“圓圓,你對遠楓的心事,咱們兩家的大人都早就知道。所以即便你做出這麽唐突的事來,我們都沒說什麽。燼”

“隻是孩子啊,你這麽打出廣告來,就是要全天下都知道你倒追遠楓了。可是遠楓那孩子的性子也是外柔內剛,如果他接受便萬事大吉;如果他還是不肯接受,那麽日後咱們袁家的臉麵,還有圓圓你自己的臉麵,又該怎麽收拾?”

袁盈倔強地抿緊了唇角。

謝語柔伸手輕輕拍女兒手背,“媽媽不是責怪你,媽媽隻是提醒你。你如今也長大了,現在又進了公司管事,凡事便要想清楚前因後果,否則受傷害的隻能是自己啊。”

謝語柔因為當年對麒麒的愧疚,嫁給袁克勤生下袁盈後便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兒身上,要什麽都想辦法給弄來。可是孩子小的時候,媽媽可以大包大攬,替她撐起頭上的天空;可是有一天孩子總要長大,開始麵對她自己的世界,尤其是婚戀大事,就更是大人們著急上火也未必使得上力氣的。

謝語柔很怕自己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保護不了女兒,讓女兒受了傷。

女孩家若受了情傷,便是一生一世的痛,也許永遠都好不過來了。對此,謝語柔自己早有前車之痛,便舍不得女兒也再經曆一回。

袁盈卻沒在乎母親話中深意,她隻是輕蔑地挑眸瞥了那電子屏一眼,“媽,那廣告很感人吧?”

“是。”

“所有看了的人,都會說我是個深情的女孩兒吧?”

謝語柔微微皺眉,“是。”

“那就行了。”袁盈聳肩冷笑,“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若不答應就是他的事了。到時候背個不知好歹負心郎的罪名,那就是他該得的報應!”

就算謝語柔想破頭,她也沒想到女兒會對江遠楓說出這樣的話來。

母女到家,袁盈先上樓去休息了,謝語柔擔心地敲響袁克勤的書房門。她得跟丈夫談談女兒方才的話。

袁克勤雖然已經進入房地產業多年,可是他的愛好卻還是當年所學的醫學。他跟旁的商人不同,下班後不熱衷於各種應酬,而是早早回家。陪著妻子女兒吃完了晚飯,就進書房關起門來,一頭紮進小山高的醫學書籍裏去。

之所以要鎖起門來的原因,是當年謝語柔跟袁克勤剛結婚不久,謝語柔想給袁克勤送一杯咖啡進去,結果一推門就看見袁克勤的書桌上攤著一堆人眼珠子——被她推門這一震,那些眼珠子就都滴溜溜地轉過來,一起盯著她看。

謝語柔當場就被嚇暈了。

醒來是在客廳的沙發上,袁克勤抱著她,急得眼睛都紅了。

原來那些眼珠子都是假的,是學醫用的道具。這些在學醫人眼裏跟玻璃球似的玩意兒,普通人看見了可是會被嚇壞的。於是從那以後袁克勤就定了規矩,他獨自一人進書房的時候要鎖上門,誰找他都要敲門,獲準才能進去。

謝語柔明白這是丈夫的溫柔所在,他舍不得她再被嚇著了。

門開了,袁克勤一如往常,事先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走了,書桌上幹幹淨淨,完全看不出之前放過什麽。

袁克勤細看謝語柔麵色,“怎麽了?”

謝語柔坐下來就掉了眼淚,“她爸,你找機會跟圓圓談談吧。不是一般的談,得拿出醫生的態度來談。”

袁克勤眯起眼來,“圓圓怎麽了?”

“圓圓在電子屏上打廣告,公開向遠楓那孩子示愛,她爸,咱們都理解孩子這麽多年的憋屈,這次就由著她了——可是這孩子剛剛說話的態度,卻是怨恨的。8我擔心這孩子是不是憋屈得受了刺激,病了呀?”

謝語柔將袁盈的話複述了,袁克勤麵色也一變。不過他終究是當過醫生的,心理素質更好,伸手按住妻子肩頭,“這件事就交給我。語柔你別再擔心。好好上去泡個熱水澡睡吧。”

謝語柔抬頭望他,“你今晚,還要忙麽?”

袁克勤點頭,“上去早了也睡不著。放心,2點之前一定回去。”

“別太傷了身子。”謝語柔不放心,也隻能離去。丈夫多年來顛簸商海,早已養成了這樣熬夜工作的習慣。

謝語柔緩緩上樓,忍不住幽幽歎息。從前跟文麒爸爸在一起的時候,總埋怨他是海員,一年到頭不在家;如今的袁克勤,雖然知冷知熱、天天晚上都早早回家,可是他卻仿佛將心神更多沉浸在書房那一片世界裏去,與她隔著樓上樓下,亦是咫尺天涯。

而袁盈這孩子,女大不由娘,也早已不再向她敞開心扉。母女倆連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機會都越來越少。如今女兒進了公司,也開始跟她爸爸一樣忙,女兒陪伴她的時間就更少了。

謝語柔想到這裏,扶著欄杆停住腳步,抬眸望窗外月色。

如果那孩子還活著,如果麒麒還活著……

天上的月依舊還是當年的那一個,隻是明月照耀的世界和人,卻早已變了。

江寧醫院的頂樓是醫院的行政區域,外頭人都不讓進。最靠走廊裏麵有三間辦公室被打通,獨獨留給江遠楓一個人用。

可能凡是搞醫術研究的人都有小小的孤僻,用功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江遠楓每次進了這辦公室,就算是江院長夫婦都不敢輕易來敲門。

此時的辦公室裏又是房門緊鎖,窗簾低垂。江遠楓卻沒如往日一般在辦公桌前忙碌,而是窩在椅子上,彎下了腰去,用力吞吐著一根香煙。

當醫生的當然更明白吸煙的壞處,於是他從前是不抽煙的。不光不抽煙,幾乎所有的不良嗜好都不沾染。可是自從沫蟬提了分手那天,他便鬼使神差地買了一包煙。藏進這間辦公室,不多時便都抽光了。

煙癮借著心癮,很快便侵占了他的神經。他急速消瘦下來,卻又要在人前極力掩蓋。

當慣了外人眼裏的完美男子,他隻有將自己關進辦公室、將自己裹進尼古丁的魅惑裏的時候,才覺得活得好自由。

從前能帶給他這樣感受的,是小嬋;如今小嬋走了,他再也沒有快樂。

江遠楓盡情吞雲吐霧時,卻傳來敲門聲。

江遠楓驟然被驚醒,有些暴躁,低低吼,“誰!”

他進辦公室就沒人敢打擾的,誰這麽沒有眼色!

門外傳來的卻是袁克勤的嗓音,“遠楓,是我。”

江遠楓一驚,連忙將手上的香煙都扔進垃圾桶裏去,又趕緊將幾麵窗子都開了,讓房間內的煙氣趕緊散出去。照著鏡子拍了拍臉頰,這才忐忑地去打開了門,“袁叔,您怎麽來了?”

袁克勤進了房間,便聞見了滿屋子的煙味兒。這味道瞞不過學醫的人。

“我帶公司員工來看病,聽你爸爸說你在樓上,我就順道來看看你。”袁克勤雖然猜到了江遠楓在幹什麽,卻沒點破,“遠楓啊,咱們爺倆有日子沒好好聊聊了。就今兒吧,你陪袁叔釣魚去。”

江遠楓知道,袁克勤早晚有找上門來的一天。樓頂上那大廣告連著打了好些天了,他一直半聲都沒回應,袁克勤不來才怪。

既然躲不掉,江遠楓便撈起外套,“袁叔,我們走。”

水光山色,秋景宜人。

袁克勤跟江遠楓一同在水庫邊垂釣,兩人的心思卻都不在釣竿上。

袁克勤歎了口氣,“遠楓,圓圓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說說你的意見吧。”

江遠楓望著水麵微波,笑笑,“其實圓圓的心意,這麽多年一直都很明白。圓圓是心裏藏不住事兒的女孩子,她想的是什麽我早就看明白了。可是袁叔,我這些年的態度,相信一定也瞞不過袁叔您的眼睛——我如果也同樣喜歡圓圓的話,那我早就跟她在一起了。”

饒是一向冷靜的袁克勤,此時手中釣竿也是一顫,“遠楓,別怪我這個當父親的向著自己的女兒——我是真想說,憑什麽後來又出現一個夏沫蟬!”

江遠楓閉上眼睛,“袁叔您錯了。小嬋不是後來才出現,她出現得不比圓圓晚。我五歲那年就認得了她,從那時我就想要守護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從第一眼看見她,看見她那麽小的身子縮在醫院長廊的座椅上,明明很擔心很想哭,卻一直忍著;一雙大眼睛烏黑烏黑的,閃著亮晶晶的光——我就知道,我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眼睛了。”

“我想守在她身邊,我想替她掃盡所有的擔心。我對她發過誓,要一生一世守護她。袁叔您明白麽,我說過的是一生一世。”

袁克勤震動,“可是你和她明明分手了,還是她提出來的!”

江遠楓笑,雙腮帶著陷下去的黛影,“袁叔說的沒錯,是她想要跟我分開的——可是袁叔卻沒聽懂小侄的誓言:小侄是說要一生一世守護她……而不是非要娶她為妻。”

“就算分手了,小侄也願意繼續去履行自己對她許下的誓言。這個誓言是從小侄自己心裏由衷而發,所以信守這個誓言,原本是小侄自己的事。”

目送江遠楓的車子先走遠了,袁克勤這才惱得將釣竿摔在山路上,一腳將桶裏釣到的魚都踢翻了。

坐在駕駛位的袁克發驚愣問,“大哥,那小子氣著你了?”

“冥頑不靈,不知好歹!”袁克勤氣得一張瘦削的臉更是沒了血色,“圓圓這麽用心表達了,我都上趕著求上門來,他竟然跟我提什麽‘一生一世的守護’!沒良心的,枉費我從小那麽看重他!”

袁克勤就袁盈這麽一個女兒,自然要謹慎擇婿。江遠楓無疑是最佳人選,更難得是袁盈自己也喜歡,於是這麽多年來袁克勤早已將江遠楓當做女婿來看待,對江家也是當成自己家一樣。

原本以為一切水到渠成,等袁盈本科畢業了,就讓兩人把婚事給定下來。就算之前有個夏沫蟬,不過袁克勤壓根兒就沒放進眼裏過。誰都年輕過,哪個少年不鍾情,他卻有信心將來江遠楓一定會跟夏沫蟬分手——畢竟那個女孩子的父母不過是地質隊的職工,根本給不了遠楓任何的助力,遠楓是個聰明的孩子,當然更應該明白選擇誰……

事情果然照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了,夏沫蟬主動向遠楓提出了分手。消息傳來的那天,他笑著跟謝語柔說,“看吧,我早說過。”

可是沒想到,真正的阻礙不是那個夏沫蟬,偏偏是遠楓這個孩子自己!

是他自己執迷不悟,是他自己還不願放手——甚至癡人說夢到,寧願被人家甩了,還要守護人家一生一世!

真是扶不起的阿鬥,真是讓他多年來的心血全白費了!

袁克發也跟著火上澆油,“江家都是不知好歹的,也不想想從頭到尾,他們江家能走到今天,是靠著誰在後頭的支撐!真以為他們自己都是醫術通天啊?沒有咱們在幕後的推動,他們當初不過是P大點兒的小診所罷了!”

袁克發這一跟著瞎嚷嚷,袁克勤反倒冷靜了下來。他瞪著弟弟,“不管我今天怎麽不高興,日後不許你到江家去亂說去!圓圓還有一年才正式畢業,時間還來得及,我有的是辦法說服江家,說服他;所以可不能讓你這張嘴,毀了我的大局!”

女婿當然可以另找一個,他袁克勤的女兒跟皇帝的女兒也差不了太多——隻是他袁克勤這麽多年用在江家、用在江遠楓身上的心血不能白費。對於商人來說,付出的成本必須要獲得相應的回報,成功的商人決不準自己做賠本的買賣。

袁克發瞄著大哥陰陽不定的麵色,聳了聳肩。他每回都想拍大哥的馬屁,可是每回都拍馬蹄子上。真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是跟大哥一奶同胞的兄弟麽?

沫蟬正式到《探秘》雜誌去實習,回學校的時間就更少了。不過學校為了保證就業率,隻要有意向協議的便一律都開綠燈,隻要將論文能按時完成就行了,平時上不上課都沒關係了。

可是沫蟬還是願意回來聽聽課。

從前總想偷懶,有些不愛聽的課,恨不得找八百個借口逃了;可是現在掐指頭一算,一共還能留在校園裏聽課的時間就剩那麽幾天了。此時才覺著,原來還有那麽多想要聽的課都還沒去聽過,還有那麽多一直感興趣的知識還沒掌握到手。

她便盡量抽時間回學校來聽課。

這天卻意外地在選修的民俗課上看見莫言!

民俗學在全校範圍內都是選修課,來聽的人都被旁人譽為“奇葩”,覺著凡是來聽這課的人都是神道兒的。於是一見莫言這樣標致清俊的帥哥走進來,當堂所有女生都快癱了。

沫蟬卻一皺眉,知道他肯定是奔著她來的。怎麽著,被她砸了一瓶子,這還想不依不饒了?

莫言進來卻看都沒看她,卻徑直走到她後麵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來。就在她側後方,一個很便於監視的位子。

老師開始上課,也注意到了莫言。頭頂橫跨地中海的老頭兒,呲著確了一顆門牙的嘴,朝著莫言的方向“噗嗤”一笑,“老朽看見這位少年,頓覺我這門課依舊有希望成為全校最受歡迎的一門課!”

全體都笑了,真為老師的自信而挑大拇哥。

沫蟬趁機回頭瞟了莫言一眼,“你來幹什麽?”

莫言嚴肅認真地說,“我就是來給那老師送自信的。”

沫蟬隻能朝他翻了個白眼兒,徑自轉回頭去專心上課。

今兒估計老師是被莫言的出現給整high了,講民間喪葬儀式竟然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問題是講的這內容,老師越是講得生動有趣、案例翔實,下頭的學生們聽得就越是臉色煞白、緊貼椅背……

“你們都是韓國電視劇的粉絲兒吧?那你們肯定都知道鄭多彬,是不是?”

民俗學是一門古老的學科,現今被網絡喂養大的學生們很多都嫌這門課老土、不感冒,於是老師很用功,經常引入現代時髦的東東來橋接古今。今兒提到韓劇和鄭多彬,足見民俗老頭兒課下又做了多少功課。

可惜民俗老頭兒期待的效果沒出來,許多同學還是失望地“唉”了一聲,“誰啊?不知道。”

沫蟬都替民俗老頭兒難過了。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沒注意到鄭多彬在2007年就已經自殺身亡。都六年了哎,現在在座的這幫學生才幾歲啊,所以不知道就就不奇怪了。

民俗老頭兒果然垮下臉來,“你們原來都沒看過《屋塔房小貓》啊……”

沫蟬又歎了口氣。這戲就更老,是2003年的了,距今都已經十年了哎——不過沫蟬還是舉起了手,“老師我看過!我也很喜歡鄭多彬。除了《屋塔房小貓》,我還看過她跟宋承憲演的《那小子真帥》。”

“太好了!”民俗老頭兒跟看見救命恩人似的,都快當場灑淚了。

莫言從後頭盯著沫蟬的一舉一動,看見她舉起手來的那一瞬間,下頜堅定揚起、脊背毫不猶豫地挺直——他便笑了,也捏著筆懶洋洋地舉起了手,“我也喜歡她。”

沫蟬的話,隻是讓民俗老頭兒差點沒哭了,卻沒引起在座同學什麽興致;可是莫言這麽說了,現場氣氛登時便不同了。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誒,鄭多彬是誰?誰看過帥哥說的那幾部劇?”

女生們更直接,開了手機就上網去搜。

沫蟬忍不住扭頭問他,“你真喜歡鄭多彬?”拜托他這頭大黑狼,真的看過韓劇,也喜歡去世那麽久了的韓國女星?她還真不敢信。

莫言懶洋洋耷拉著大眼皮,“鄭多彬?我不認識啊。我隻是說‘我也喜歡她’……”

沫蟬噗一聲,趕緊扭頭回來垂下頭去,真想替民俗老頭兒吐一口血。不過莫言的話她倒是聽懂了,不過她不願意搭理他罷了。拜托這頭狼別總這麽自作多情行不行?

民俗老頭兒看氣氛差不多了,便拋出今天課堂的重磅炸彈來,“鄭多彬自殺死後,於2011年5月,舉行了陰魂儀式!”

“嗷——”正查鄭多彬查得熱火朝天的同學們,被冷不丁嚇得齊聲叫起來,“老師,不帶您這麽嚇唬人的!”

民俗老頭兒呆萌呲著豁牙一樂,“我本來就是要給你們講陰魂,誰給你們講影視欣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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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老頭兒,你好萌~~明早見,周末愉快。謝謝大家昨天的冒泡。】

謝謝藍、粽子、韓的1888大紅包~~jupiter的188紅包

微風、夜風的閃鑽、愛麗絲的大花、cindyzengrong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