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大少奶奶今日大殺四方,實在令本公子開了眼界,比看大戲還要精彩!”

二樓的屏風緩緩被拉開,齊震鉉沉穩地從裏麵走出,場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他站在高處有種俾睨眾生的倨傲,眼眸微微垂下,麵色淡漠,讓人摸不清他的思緒。

“敢問公子何許人也?為何要擺出一副喧賓奪主的樣子來?不知道還以為這山莊不姓溫,而是隨公子姓了呢!”

淩鳶揣著明白裝糊塗,臉上浮現一絲茫然,裝作第一次見到齊震鉉的樣子。

“鳶兒,他是禦賜的皇商齊掌事,手裏是有權利的,能代表行商司和普天之下的商人們做生意。”

溫文斌一看到齊震鉉出現臉色就變了,剛剛舒展開的表情又籠罩了一層陰霾,他麵帶擔憂地將淩鳶拉到身邊,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淩鳶不要去招惹齊震鉉。

“原來是齊掌事,幸會幸會,不知你來我們溫氏莊園有何貴幹?”

溫文斌的表情很不對勁,似乎對齊震鉉十分忌憚,淩鳶看在眼裏反而激起了一股不甘來,故意重重地強調了“溫氏”二字,讓大家都知道溫氏才是這裏的正主!

“二小姐此言差矣,溫氏欠了各方巨額的銀子,意圖將四海山莊以及名下的所有商船都賣給皇商,用所得利潤來抵債,所以我未嚐不是此地之主呢?”

齊震鉉自上而下的俯視淩鳶,即便看過她大展身手的樣子,他眼中的輕蔑也不曾減去,在他看來,一個小小的庶女即便有盛家撐腰,也無法與皇商背後的晉王抗衡。

“簡直是螳臂擋車!”

齊震鉉轉身下樓時在嘴邊輕吐出這句話來。

當他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商人們紛紛上前殷勤地寒暄示好,剛才還熱鬧的戲台周圍此時變得清清冷冷。

“四海山莊不可落入此人手中,否則後患無窮。”

淩鳶側過頭貼著外公的耳邊低聲說道,每個字都透著不可退讓的堅決。

“鳶兒莫要任性,皇商那邊開出的價格很豐厚,隻要四海山莊和貨船給他們,我們溫氏就有救了。”

溫文斌還當是淩鳶意氣用事才拒絕的,他趕緊就說了一個價碼,隻要達成這筆交易,溫氏商行不但能還清所有債務,還有東山再起的本金,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為?

“外公,你覺得四海山莊還有那些商船值這麽多錢嗎?”

淩鳶沒有急著爭辯,突然問了一句。

溫文斌愣怔了一下,苦笑著搖頭道:“最多隻值一半錢。”

淩鳶繼續問道:“那皇商是傻子嗎?要是沒有貓膩,這賠本的買賣誰會做?”

“現如今我們溫氏已經別無選擇了,無論他們打得是什麽算盤,至少明麵上的買賣做不得假,皇商代表了大內,斷不會做出坑騙之事來的。”

溫文斌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道。

四海山莊是溫氏最後的命脈了,名下的數十艘商船都手握永久航運權,這是用錢也買不來的,若非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誰又會把這金飯碗給賣掉呢?

在這片廣闊的水域裏麵,除了有船有貨之外,還要有官府頒發的航線令牌,沒有令牌就沒有貨運權,再好的貨品也隻能爛在家裏。

“要是他們用四海商船去運送違法的商品,去為害一方呢?”

淩鳶一邊警覺地盯著齊震鉉的動向,一邊用微不可聞的語氣說道。

“鳶兒,你是知道些什麽內幕嗎?”

溫文斌聽後悚然一驚,然後飛快地平靜下來,裝作無事發生。

“事情還未徹底查明,但我已經確定他們會用四海商船來做壞事,此事一旦做成,不但溫氏商行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凶,這海清河晏的盛世也必將走向衰亡,受苦的可是那些無辜的百姓,您一直教導我們做人要正直守法,希望您考慮清楚,別忘了初心。”

淩鳶拍了拍外公的手,看著他飽經風霜的樣子心裏也是不忍,但在情與法、正義與邪惡之間,她永遠堅定的站在正義的一方。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動靜,三小姐淩欣終於姍姍來遲了。

在丫環仆從的環繞中,淩欣身著一襲仙氣十足的雪紗芙蓉裙,弱柳花嬌地站在那裏,清風恰好吹拂過來,她揚起一抹嬌俏的笑容,驚豔了一眾男人的目光,都牢牢盯著她完全移不開眼。

“二姐姐安好,妹妹我有事耽擱了片刻,想不到就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實在對不住姐姐了!”

淩欣麵帶微笑朝著淩鳶快步走來,頭上金鳳含珠的步搖隨著身姿搖晃,一步一顰間散發出少女獨有的清純俏麗,惹得旁人不由心生憐愛。

“這點小事對我來說根本不足掛齒,隻不過輕輕鬆鬆打了幾隻蒼蠅罷了,三妹不必放在心上。”

淩鳶將腮邊發絲攏到耳後,笑得燦若驕陽,剛才那場性質惡劣的爭鬥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驚恐,反而語氣輕鬆愜意,像是真的來度假一般。

淩欣麵色一怔,眼中飛快劃過一絲憤然,然後轉為一個親切的微笑,不住地拍了拍胸口,柔聲道:“那就好,我一路來還擔心姐姐受了驚,現在看來姐姐全然安好,那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淩鳶笑著點點頭,她留意到齊震鉉和淩欣之間刻意保持了距離,兩個人同時出現在這裏卻表現得分外恪守禮規,和那晚在花田私會時的親熱模樣完全不同。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也不欲和淩欣繼續虛偽地表演下去,直接繞開她,徑直走向齊震鉉。

“齊掌事,我代表溫氏商行知會你一聲,四海山莊和名下的商船我們不賣,你這個主子鐵定當不成了!”

淩鳶抬眼與齊震鉉對視,有種說一不二的氣場,當著眾人的麵直接宣布了這個決定。

此話一出,眾人皆為一震,然後開始低聲議論起溫氏來,不知好歹,愚蠢短視,等等話語時不時飄進淩鳶的耳朵裏麵來。

“這件事你說了不算。”

齊震鉉並沒有把淩鳶這個外孫女的話當回事,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視線掃過溫文斌,然後冷然地看著他。

“溫老掌事,合同我方已擬好,溫氏速來簽署,別讓我久等。”

齊震鉉的話與其說是商議不如說是命令,他的話音不高,但足以讓人感受到一股強硬的壓迫感。

“齊爺,這筆交易取消了,溫氏不賣四海山莊,這件事剛才我家外孫女已經宣布了,您沒聽到嗎?”

一直在沉默的溫文斌突然開口,一改之前的唯唯諾諾,言語之中又重燃了作為商行首領的那種威嚴堅定。

淩鳶剛才的話對他來說簡直振聾發聵,初心二字讓他快要死去的心又激**起來。

溫文斌和淩鳶並肩而站,兩雙眼睛都帶著同樣的無畏無懼一起看向齊震鉉。

溫氏的反應在這些商人堆裏激起千層浪,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溫文斌,就像在看一個笑話。

“溫老先生,你知道回絕這筆生意之後,溫氏會麵臨什麽下場嗎?”

齊震鉉眼睛冷冷地掃過周圍,正在熱議的商人們立刻噤了聲,氣氛緊繃起來,都在等溫文斌的回答。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溫氏何去何從就不勞七爺您操心了,無論什麽結果,我溫文斌都認了!”

齊震鉉並沒有立刻作答,而是用旁人察覺不到的速度飛快地和淩欣對視一眼。

淩欣眼中閃現一絲了然,下頜輕點,然後看了看身旁的大丫頭喜鵲,喜鵲立刻會意,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大廳。

淩鳶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看在眼裏,心頭泛起一陣不安。

果然,就在齊震鉉再次命令溫文斌簽署合同的當下,喜鵲和王管事一同闖了進來,嘴裏大叫道:

“不好啦!二小姐帶來的丫環們都落水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