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時,淩府的主屋大廳內,時任當朝樞密使的家主淩峰難得回來吃飯,赫連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奶娘薛慈在旁邊看得心急,連連使眼色讓她給老爺夾菜。

“我聽聞府裏後宅出了點意外,究竟何事?”

淩峰放下碗筷,臉色深沉地看著赫連昭,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淩府的守衛是出名的嚴實,已經很多年沒有意外發生了,赫連昭掌管後宅,家宅一旦不寧她自己難責其咎。

“溫姨娘失蹤了,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

赫連昭臉色有些難看,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交代。

“哼!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居然在家裏失蹤了,你這個當家主母是怎麽當的,我堂堂精武之家怎麽會出這麽大的漏子?”

淩峰使勁一拍桌子,堅硬如石的鐵梨木圓桌霎時裂開一道口子,黝黑的臉怒氣橫生,把在場的下人們都嚇得噤若寒蟬。

赫連昭見勢不對,連忙安撫道:“是我的疏忽,但那溫姨娘身患肺癆,我怕病氣染了全府這才將她隔開,誰曾想造成了今日的後果,老爺別急,我加派人手去找,溫姨娘患病在身,哪怕誤入後山也是走不遠的。”

“倘若隻是她一個人走丟也沒事,就怕是被有心之人帶走,這就不好說了。”

淩峰根本不在乎溫姨娘的死活,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警覺。

溫姨娘雖然人微言輕,但她身份特殊,加上最近溫氏商行被燒,齊震鉉在四海山莊離奇失蹤,都和溫氏脫不了關係,而淩府插手溫氏商行多年,現在家中異變,這其中也必定有所牽連,不得不防。

“究竟誰會帶走她呢?”

在赫連昭看來,溫姨娘除了用來威脅拿捏淩鳶之外就是個無用之人。

“總之不得掉以輕心,最近府裏的守衛要加派人手,我去軍營裏調一隊人馬過來,一旦有溫氏的消息立刻來稟報我!”

淩峰此刻已無心吃飯,直接站起身走向書房,丟下赫連昭一個人在大廳裏獨自思忖。

——

雅月樓天字一號房裏,激烈的氛圍剛剛褪去熱度,空氣中還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情欲氣息。

淩鳶此時已經穿戴整齊,臉頰上還殘存著醉人的紅暈,她剛才淪陷在盛驍行身下的炙熱依然灼燒著她的心,讓她的心怦怦地狂跳不已。

“隻有在溫存的時候,我才能全部占據你。”

盛驍行意猶未盡地從後麵擁住淩鳶,下巴抵在她的頸窩,清雅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手掌在她身上不斷遊走。

“不許亂動,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府去,不然外頭那些人該起疑了。”

此時,夜芷嫣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當觀眾們沒有了可看的東西時,天字一號房的動向自然會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那個,你把它處理掉吧。”

淩鳶看著榻上的那抹嫣紅,頓時覺得臉頰發燙,胡亂指了一下,就要抬腳離開。

“我會收好的,放心吧。”

盛驍行在身後鄭重其事地保證道,淩鳶飛快地點點頭,然後又整理了一下儀表,深吸一口氣後才打開正門走了出去。

丫頭們在門外已經等候多時了,又不敢冒然地進入打擾,不知裏麵的貴人是誰,隻能都惴惴不安地猜測著。

聽到門響,芍藥一個箭步衝上來,看到淩鳶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麵前,這才鬆了口氣。

“大少奶奶您還好吧?裏頭那位貴人有為難你嗎?”

靈芝和春桃也圍了上來,見到淩鳶的臉色有些發紅,都不停地關切道。

“我沒事,就是和那位貴人喝了幾杯酒,有些上頭而已。”

“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喝上酒了,二妹妹你一個婦道人家可真是不知廉恥,要是你家那邊狀元爺知道了此事,不知做何感想?”

易賢原本所在的雅房就在二樓,為了能夠看清楚天字一號房的情況,他幹脆帶著李嬌兒和淩嫻回到樓上的房間。

好不容易等到一直緊閉著的天子一號房門打開,淩嫻憋悶了許久的氣才終於撒了出來。

“大姐休要胡說,我隻不過是和那位公子閑聊幾句罷了,他一直很本分老實,沒有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你可不要汙蔑我的閨名!”

淩鳶故意做出驚慌的樣子來,讓淩嫻誤以為抓到了她的小辮子,不由得得意起來,想著出了這雅月樓的大門就要去渲染得讓狀元爺知曉。

房間裏麵那位“老實”的公子爺正在暗自發笑,自家娘子調皮的樣子總是讓他心生歡喜。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果然是登不得台麵的小庶女,骨頭就是如此輕賤,人家隨便勾勾手指就上道了,簡直給我們淩家丟人!”

淩嫻抓住機會極盡諷刺之能事,旁邊的李嬌兒捂嘴輕笑,看向淩鳶的目光帶著輕視和厭惡。

“盛家娘子請過來喝杯茶,我有話想問問你。”

易賢並不耐煩聽婦道人家之間的口水戰,對於房間裏那個神秘的東家更為感興趣,於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邀請淩鳶過去,想從她嘴巴裏撬出一些有用的訊息來。

“抱歉世子爺,我家大姐剛剛教訓過我了,不能輕易答應男子的邀約,那妾身就此告退,失陪了!”

淩鳶順勢打了個回旋鏢,直接把易賢堵得啞口無言,然後在淩嫻憤然的眼神中翩然離去。

易賢今天連吃兩次閉門羹氣得火冒三丈,冷冷地瞥了壞了他好事的淩嫻一眼,也起身憤然離席,拂袖而去!

“今天真是倒黴透頂了,遇見這個小庶女就沒好事!”

淩嫻提起淩鳶的名字就氣得咬牙切齒,上次在四海山莊讓她僥幸逃掉,這次又被她給占了便宜,她狠狠地發誓這口氣她一定要爭回來,就不能讓這個卑賤的小庶女有好果子吃!

——

淩鳶回府後不久,盛驍行才慢悠悠地回來,沒人知道她們共度了美好的一天,隻當是大少爺辦完公事晚歸罷了。

芝蘭軒新添了好多燈籠,有的掛在高高的屋簷下麵,有的是落在低矮處的石燈籠,掌燈的時分,整個院落都明亮又溫馨,多了幾分人氣,少了清幽的寂靜。

“喜歡嗎?我入仕以來每天都早出晚歸的,你一個人在這裏不免有些孤寂,雖說我家娘子膽子頗大,但我也不願意你受半點委屈。”

兩個人在花廳裏相對而坐,麵前擺著可口的飯菜,望著滿院的暖光,淩鳶的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其實,我這個人最喜熱鬧了,隻是環境所迫,不得不把心裏的欲望壓下去,沒有辦法肆意的生活,謝謝你給我這一室的溫暖,我很喜歡。”

淩鳶第一次主動握住盛驍行的手,溫柔的用指腹摩挲著他的手心,從前她在腥風血雨裏奮鬥從來不知愛為何物,現在她感覺自己很幸福,愛這個字在她心裏生根發芽了。

芍藥幾個丫頭在一旁相視而笑,紅著臉低下頭去,她們也越來越喜歡芝蘭軒了,原本當做眼線的她們現在對於這兒生出了一種歸宿感。

晚膳後,丫頭們都回到了下人房,小院空了下來,盛驍行牽著淩鳶的手在花園裏散步。

“你累嗎?”

盛驍行突然問道。

“你想幹什麽?”

淩鳶警覺地停下腳步,捂住自己的衣襟,作勢要後退逃走。

“怎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怕我吃了你?”

盛驍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手指輕輕地刮了一下淩鳶的鼻子,然後指著高高的院牆外說道:

“娘子,我帶你夜遊一番如何?去看看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