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來唬我,這個家輪不到你做主,我才是當家主母,我的話誰敢不聽?”
夏侯儷淑斜睨了盛驍行一眼,發覺他身上氣派的官服顯得格外的刺眼。
越是這種時候,夏侯儷淑越不甘心落下風,聲音尖利又強勢,刻意彰顯出她一貫的倨傲之氣來。
下人們被她的氣場震懾住了,她輕輕地抬手一揮,下人們立刻就要動手。
“盛家正是多事之秋,若大夫人還想鬧事的話,驍行也隻能奉陪到底了。”
盛驍行照常對著夏侯儷淑拱手一揖,溫潤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言語之中的威懾力也絲毫不減。
“你居然敢威脅我?”
夏侯儷淑此時才拿正眼瞧盛驍行。
這個她自以為從小拿捏在手心,可以隨意欺辱捏圓搓扁的廢物,居然有朝一日敢正麵和她叫板。
“大夫人言重了,驍行就事論事而已,父親想必和我一樣的想法,若是風波再起,他恐怕又要在雅蘭姨娘那裏多住幾日了。”
淩鳶佩服地看著盛驍行,他總是能用最雲淡風輕的語言說出最誅心的話來。
“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別以為你進了翰林院就能平步青雲了,也不看看翰林院的院首是誰,我們就走著瞧!”
夏侯儷淑怒極反笑,她的家世是她最大的靠山,給了她驕縱的底氣。
因為翰林院的院首正是她父親,盛驍行在他手下做事,是凶是吉就很難說了,保不定就是羊入虎口。
“母親所言極是!這小小的侍讀學士根本不值一提,外公把持翰林院十餘載,要捏死他就跟捏死個螞蟻一樣容易!”
盛鳴之此時挺直了腰板,輕蔑地看看盛驍行又瞟了眼淩鳶,覺得這兩個人的家世背景簡直是個笑話,拿什麽跟他們比?
“鳴之說得很對,是為娘太把這些嘍囉當回事了。”
夏侯儷淑也穩定了心神,多年的得勢讓她依然看輕了盛驍行。
“大夫人的樂觀令驍行自愧不如,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們盛二少現在似乎不太樂觀。”
盛驍行笑容可掬絲毫沒有被夏侯儷淑的話影響到,他看到夏侯儷淑瞪大了眼睛,繼而又慢吞吞地說道:
"他人在韶華樓醉的不省人事,身邊有名妓相陪,要是又被參上一本,那仕途可就徹底玩完了。”
盛驍行溫吞的話語像是晴天霹靂打在夏侯儷淑身上。
她大叫一聲“不好”!顧不得許多,邁著慌亂的步子,急匆匆地往外跑。
她邊跑邊高聲叫道:“春兮,楊枝,還有李媽媽留下,給我好好伺候三少爺,若是他少了根頭發,我拿你們是問!”
下人們哪裏見過夏侯儷淑這副狼狽的樣子,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下人們看向盛鳴之的表情中少了一份恭敬,而看向盛驍行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敬畏。
“看來三少運氣真是不錯,你那好哥哥過不了多久就會來陪你跪了,兩個人互相做個伴,也就不寂寞了!”
盛驍行陰陽怪氣的本事被淩鳶學去了七八分,在她悠然地笑聲中,盛鳴之被氣得臉色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
回到芝蘭軒,淩鳶這才鬆了口氣。
小巧的院落雅致清靜,空氣中暗香浮動,目之所及處皆栽種著清雅的水仙或幽蘭。
她剛喝了口茶,丫環芍藥就掀簾進來,拿著一張名帖遞到她手上。
芍藥躬身一福,說道:“淩府派人來請大少奶奶回去用晚膳,說溫姨娘甚是掛念大少奶奶,想讓您留宿一日。”
淩鳶沒有立刻回答,她默然地看著手裏的精貴名帖,正中那醒目的家族印章像是烈焰,猛地灼得她眼睛發痛。
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還保留在腦海裏,她過往在淩家受盡屈辱,那種本能的排斥感也讓此時的淩鳶感同身受。
“鳶兒,娘不餓,你快吃吧!”
記憶在此時有了生命力,在她的腦海裏翻湧起來。
饑寒交迫的母女倆相依為命,溫姨娘總是把吃食留給了小淩鳶,讓她可以免受饑餓,平安長大。
“鳶兒,這是娘給你做的新衣,快穿上看看!”
溫姨娘熬了無數日夜給大房做針線,隻為攢點錢給女兒換掉那件穿了多年的補丁破衣裳,而自己卻熬壞了眼睛。
好多往事曆曆在目,淩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她在這個世界最重要的事情是追查殺害弟弟的凶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理智告訴她離淩家越遠越好,與自己無關的事少管。
可感情上她卻放不下溫姨娘,哪怕與她素未謀麵,卻也牽動了她的心緒。
“去跟淩家的人說,我今日身體不適,就不回去了。”
淩鳶一番思忖後,還是選擇讓理智占據上風。
芍藥不敢多說什麽,隻得重返接客廳,按照淩鳶的意思一口回絕了淩家的人,並把名帖還了回去。
——
暮色剛剛微降,淩鳶就半靠在**睡著了。
穿越過來短短數日仿佛過了好久,她從未感覺如此疲累。
夢裏暴雨傾盆,那刻骨銘心的場景又再次上演。
她隔著一層玻璃,眼睜睜看著弟弟被那凶手一刀刀刺穿胸口,整個場景都染上了恐怖的血紅色!
弟弟絕望的悲鳴聲響徹天地,那麽的無助,那麽的痛苦!
“快住手!不要傷害我弟弟!求求你快停手吧!”
她在這一端用力捶打玻璃,可任憑她怎麽喊叫都沒有辦法製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凶手突然轉過頭來,英俊完美的臉沾滿了她弟弟血,對著她邪獰地大笑,囂張地嘲諷著她的無能。
風雨突然停了,場景猛然一轉,盛驍行站在她的麵前,兩人之間豎立著那把染血的凶刀,橫亙在那裏仿佛是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淩鳶被噩夢侵擾得無法安寧,絕美恬靜的睡顏也因為深深蹙起的眉頭而破壞了美感。
“睡個覺也不老實,不許皺眉!”
熟悉的芝蘭香氣縈繞鼻端,淩鳶從沉睡中醒來,感覺有人在碰觸她的眉間,下意識便揮手打掉。
“嘖,你這是第幾次暴打親夫了?”
盛驍行坐在床沿邊,側過頭看著淩鳶,嘴角勾著淺笑。
此時的她額頭滿是冷汗,原本閃亮靈動的眼眸失了神采,清麗的嬌顏透出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涼。
盛驍行伸出手輕輕地貼近淩鳶的額頭,想要替她撫去上麵的汗珠。
“我警告你別碰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淩鳶一把打掉盛驍行的手,表情變得冷硬疏離,身體往後靠,本能地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暖暖的燭光把盛驍行的眼眸照得越溫柔,淩鳶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她既希望盛驍行就是那凶手,又期許他不是。
“你為何這般恨我?”
盛驍行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左手端著茶杯,輕輕抿一口,然後一瞬不瞬地看著淩鳶。
他很想知道答案,想知道這個女人陰晴不定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麽玄機?
淩鳶坐起身來,視線落在盛驍行的左手上麵,許久,突然開口道:“你殺過人嗎?”
“……”
回答淩鳶的是一陣沉默,盛驍行不置可否的樣子讓淩鳶的心沉到穀底。
這算是默認嗎?
因為這個男人在她麵前不屑撒謊。
淩鳶咬著唇不說話,腦海中飛速閃過了一百種殺人的方案,可又飛速地否決了這些想法。
“替我上藥吧。”
盛驍行主動開口打破沉默,還是那個青瓷葫蘆瓶再次丟到淩鳶的手邊。
“好,你靠過來。”
淩鳶衝盛驍行嫣然一笑,仿佛剛才冷漠的人不是她,乖巧得像個溫馴的小嬌妻。
“冷靜,不許打人。”
盛驍行挑了挑眉,有種不好的預感升起,身體還是配合地靠近淩鳶。
盛驍行的上衣還未除去,淩鳶就決然地打開藥瓶往嘴裏灌了一大口,然後趁他不注意,一把抱住盛驍行的脖頸,直接貼上了他的嘴唇。
“唔……你……”
唇舌交纏之間,清冽的苦口良藥被送進盛驍行的嘴裏,他滾動了幾下喉結,任由這藥進入他的身體。
“忘了跟你說,我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我們一報還一報公平的很!”
淩鳶咬著紅潤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說著,把當初盛驍行威脅她的話全部還給他!
“所以你現在滿意了嗎?”
盛驍行拭去嘴角殘留的藥漬,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眸中有微光閃動。
“你現在要是離我遠點,那我就更滿意了。”
淩鳶的心緒很亂,盛驍行那張英俊又邪惡的臉實在讓她煩躁,她不知道現在該以什麽心態麵對他。
她需要安靜的空間冷靜下,向來理性果斷的她,想不到自己也有被情緒擾亂的一天。
她把枕頭被子一股腦丟到貴妃榻上,強硬地說道:“你今晚就睡這,不許靠近我,謝謝。”
“我要是不答應呢?”
盛驍行非但沒有動,反而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在**躺著,帶著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著淩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