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那邊吧。”周陽站在石台外側,指著另一端道。

學校裏數量最多的乒乓球台,就是這種石製球桌。

從72年華夏乒乓球隊打出國門,作為外交手段,小球撬動大球,全國各地就掀起了打乒乓球的風潮。

江河中學也有一隻標準的球台,擺在室內,平時都用大鐵門鎖著,隻有重要時刻開放,供各類乒乓球比賽時使用。

同學們想要玩乒乓球,室外的石質球台也能夠滿足。

這些台子都是匠人純手工打造,用砂輪把表麵磨光滑,質量很好。

唯一不足的是中間的網,並不是真正的網,是由五塊磚頭首尾堆砌而成。

“為什麽我站那邊?”陳雪杉問道。

“裏麵沒太陽晃眼,哪那麽多為什麽。”周陽率先拿起麵前的木拍。

“這拍子,毫無摩擦力可言,比誰力氣大就行了……手頭的球拍,是經典的光板拍,沒有膠皮。

陳雪杉眉頭輕挑,內心感覺很好,卻不明白這種感覺來自何處。

越來越摸不清周陽了。

方才還在欺負自己,占口頭便宜,現在怎麽替自己著想了?

“除了籃球,你還會乒乓?”陳雪杉難免多問了一句。

在學校裏,由於球台有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乒乓球上盡興。

大家約定俗成,籃球場屬於男生,乒乓球台屬於女生。

男生要是想打乒乓球,也不是不行,隻能等女生不打的時候。

“哪這麽多話,開打開打!”

我會不會打乒乓球?

上一世花大幾千元報的培訓班,你以為是白報的?

教我的可是世錦賽亞軍!

就算隻模仿到形,真正技術不足老師的十分之一,但拿到基礎設施尚未普及的今天來說,那還不大殺四方?

這不是前世,隨便一個小破孩都是高手,隨便一個大爺都能和奧運冠軍打十八個回合。

周陽內心小雀躍。

發揮實力,把陳雪杉打個12比0應該不成問題,頂多由於失誤讓其得個一兩分。

問題是,把一個缺愛的孩子,這麽無情暴打,有失君子風度。

還是讓讓吧……

“周陽,你身上的閃光點很多,我對你的了解太少了。”

“要是盡早了解這些……”她欲言又止。

周陽頗有深意道:“想看我的閃光點?早說啊。”

發球,彈跳,回檔……

第一球,周陽留了實力,隻是簡單的反方向推擋,這顆球打了十個來回,落點就沒有變過。

每次都是落到陳雪杉的麵前,靠近正手的方向。

小球最終被陳雪杉接出球台,周陽得到一分。

女人一向淡漠的臉上出現絲絲神采,僅從這一顆球,她就已經發現,周陽技術不一般。

自己打回的球,總是一左一右,落點遍布對方球台,而周陽回檔的球,始終在那一個點。

像是一台機器般精準無誤。

打乒乓球可以到這種程度?

可以這麽準?

這種人進部隊,指不定是個神槍手!

細思極恐!

周陽要是知道陳雪杉的想法,肯定笑得前仰後合。

定點回球,根本不是什麽高難度,隻是簡單的橫拍格擋而已。

肌肉記憶的效果,沒那麽神。

提,拉,轉的技巧,壓根都沒有往上使呢。

“周陽,你打的很好。”

陳雪杉被激起了好勝心:“來,打十二顆。”

周陽滿足了對方。

第二顆球,他用一記快球終結。

第三顆球,周陽失誤,球碰到球拍邊緣,飛出球台。

第六顆。

第七顆。

第九顆,皆盡虐殺。

……

後方傳來國歌的音調,同學們抬頭,麵色莊嚴,看著緩緩升起的國旗。

那麵殷紅的旗仿佛能聚攏風暴,迎麵張揚。

周陽和陳雪杉停下手上的動作,暫時放下球拍,轉身麵對國旗,抬起右手敬禮。

見國旗者,停下手上任何事宜,莊嚴肅靜敬禮,這是江河中學的傳統。

國旗緩緩升到頂部,升旗的同學綁上麻繩,井井有條從旗台上退了下來。

校長上台開始講話。

“同學們,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上一周,大家表現很不錯……”

周陽和陳雪杉繼續打球。

比分為十比一,周陽十分,陳雪杉一分。

陳雪杉握住球,到:“最後兩個球,我的球權!”

她實在難以相信。

男生的乒乓球水平,普遍比女生要低的。

而自己的水平,在女生當中也能排到中遊左右。

竟會被周陽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唯一得了一分,還是由於對方失誤。

她不甘心,想用最後兩顆球權多拿幾分。

十二比一,也太難看了。

讓他更加疑惑的是,這才短時間不見,周陽這麽就發生了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籃球會打了,乒乓球會打了,還會開車。

難不成這就是語文老師說的: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

周陽身上這些閃光點,為什麽自己以前沒有發現?

周陽這些方麵天賦太高了。

第十一顆球鏖戰了十五個來回,結局仍舊在意料之中。

周陽勝,陳雪杉敗。

陳雪杉道:“周陽,老師說得沒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來到最後一顆球,依舊是陳雪杉發球。

周陽注意到,不少人正在觀看二人之間的對局,就連旗台上的老師也注意到自己。

有位老師焦躁不安,要不是校長正在講話,早就衝了過來。

妹妹梳著大辮子,此刻也瞪大眼睛,在人群中看著自己。

“不行,雪杉她心理本來就不完整,得讓她贏才行。”

他連接十個高球,給陳雪杉創造反攻機會。

而陳雪杉也沒有客氣,接連扣回十顆球。

比分來到十一比十一。

誰能率先達到十二分,誰就贏。

陳雪杉並不笨,他當然意識到周陽在放水,故意讓分。

“周陽,我希望你能認真點。”

“我不想要撿來的勝利。”

女孩從小就很優秀,父親陳政德對她的教導是,絕對不要求別人謙讓,要自己去爭取。

“女人的心思真難搞。”周陽大感為難。

原本顧慮觀眾太多,害怕陳雪杉麵子掛不住,連續放水。

現在對方反倒不高興了。

周陽索性也就不裝了。

成全你吧。

周陽一記扣球,精準殺在對方半場的中段,小球彈到陳雪杉胸口,被巨大的彈力給反射回來。

“好大的彈性……”望著猝不及防的陳雪杉,周陽呢喃。

至此,這場男女之間的爭鬥結束。

一息。

兩息。

三息。

陳雪杉始終不說話,呆在原地,像個木頭人。

校園裏飄**著校長陳政德的訓話聲,嚴厲中帶點溫和,語速忽快忽慢,忽重忽輕。

“雪杉,你怎麽了?”

“三局兩勝吧,你技術挺好。”

周陽瞧見對方一聲不吭,真怕她坐到球台上哭起來。

印象中的陳雪杉,應該不是脆弱的人。

好半晌,陳雪杉出聲:“周陽,你身上的閃光點真多,對不起,我現在才察覺。”

同時,她帶著祈求語氣道:“周陽,教我打乒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