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易走在隊伍最前方,有他帶路,一行人在路徑選擇上不會猶豫,徑直前進,很省時間。
三十幾餘人排成長隊緩緩前行,為了確保安全,斷後之人需要頻繁回報狀況。
“不愧是幾十年沒人進過的深山,自然環境保留得很好,幾乎看不到人為留下的痕跡。”一位中年正想丟掉手裏串魚用的木棍,卻又不忍心,權衡一番後,把木棍插到了一顆樹的樹杈。
“膝蓋高的牛蒡,比人還高的茼蒿,成片的青草以及幹柴,這中景象在外麵根本見不到,晉陰山內,全都是寶!”
牛蒡和茼蒿無需多言,可以入藥,青草和幹柴看似無用,實則不是。
三江市的經濟狀況比江河市好,沿河農田種植條件優良,耕牛的普及率較高,幾乎每五戶人家就有一頭牛,既然養牛,就需要準備鮮草。
因此,普普通通的草,在三江市也是能引起爭奪的緊俏資源。
至於枯木幹柴就更緊俏,家家戶戶都是柴灶大鐵鍋,一日三餐燒水做飯都離不開幹柴,每年春節過後,趁著農閑季節,大家都會上山砍柴,準備接下來一年所需要的柴火,以免農忙時分身乏術。
家家戶戶都需要柴火。
這晉陰山內,枯死的大樹有不少,隊伍還曾見到一顆人腰般粗細的鬆樹,倒在地上,經受風吹日曬雨淋,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始終無人將其撿回家。
鬆樹是上乘的柴火,當中的油脂助燃,產生的火苗比一般的柴火大,並且材質結實耐燒,做一頓飯,三塊鬆樹柴火綽綽有餘。
這麽一大顆已經倒下的鬆樹,一個家庭燒一個月完全沒問題,但事實是,它擺放在這裏,無人來取。
這就是晉陰山,無人來此。
茂密的深草似在說明,即便是放養的牛,都未曾來過這裏。
隊伍由易老頭帶領,不一會兒,大家已經翻過了一座山,正處於第二座山的山腰處。
身處山脈當中,其實並不知曉是否翻山,大家完全是根據感覺判斷,先上坡再下坡,自然意味著翻過了一座山。
隊伍前方有人負責沿途做標記,每經過十顆樹,他就會在樹幹上留下箭頭符號。
小刀雕刻的箭頭符號指向自己來時的方向,折返時隻需要跟著這件箭頭,便能夠原路返回。
周陽偷偷增加了隻有自己才看得懂的標記,他在每一顆留有標記的樹根處都製造了一點人為痕跡。
周陽原本打算放置一些東西,卻發現不合適,山裏的鬆果很多,可以留作標記,但這玩意很容易被路過的小動物抱走,就算是放一片樹葉,也可能被鳳給吹走。
“老易,還有多遠?”周陽隨時注意著時間,從天時來看,已經臨近正午。
上午的日頭要短一些,下午的日頭要長一些,但考慮到還有歸程,現在最好完成了一半路程,否則大家到不了那個地方。
“還有六座山,三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吧。”易老頭看了看周圍,估計道。
周陽點頭,撕了一塊魚肉塞到嘴巴裏,旋即把剩下的遞給身後的阮秀,並道:“出於時間考慮,就不停下來歇息了,大家在前進的途中解決午飯問題。”
“喝點水,以免中暑脫水,還有,下腳小心,以免扭傷。”
扭傷本不是什麽大事,可在這荒山裏扭傷,相當於喪失行動能力,需要有人進行一對一攙扶,影響前進效率。
“六座山,哪裏需要三個小時,易老頭,你也太看不起我們了,兩個小時完全足夠!”
“的確,我們這可都是壯年男性,可不是老弱婦孺,上山下山對我們來說,如履平地。”
“我覺得可以不用急,休息一下都無妨。”
大家對自己的速度都很自信,即便身處陌生區域,即便腳下沒有路,全是草,大家都有信心快速翻過六座山。
這是三江市百姓的自信,生活在山城中,最擅長的就是上山下坡趕路。
大家嘴上雖然如此說,卻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趕路,畢竟馬不停蹄,是隊長周陽的要求。
再者,不是隊伍中所有人都有信心以這種速度趕路,來自胡海的四大古玩勢力,以及鳳家和力家就並未表態。
實際上,即便兩個小時內趕到,來回一趟也是四個小時,加上已經走過的兩個小時路程。
也就是說,隊伍最快也是在下午六點出山,這還是沒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
不過還好的是,現在這季節白晝長,八點時天色才會徹底變暗。
“那是什麽?”
“那是…”
前方的景象,令整支小隊不由自主停在原地。
在他們前方的必經之路上,有一座小型紅磚瓦房結構建築,並不大,占地五平方米左右。
屋頂的瓦片已滑落不少,經由屋簷落在兩邊地麵,成為大小不一的碎片,門戶也已腐朽,木製門框已不可見,隻剩下堅固的牆體。
在小建築的前方,有一隻腳盆大的三足雙耳鼎,當中的草木灰已經積成厚厚的黑色,成為經久難洗的固定汙垢。
朱紅建築的前後方,皆盡有幾乎同等大小的圓形平台,隻不過已經被整齊的蒿草所覆蓋。
“土地廟?這是誰修的,用來拜誰?”
“難不成是朱家的手筆?”
“走,上去看看!”大家打量不遠處的土地廟,頗為好奇。
在臨江四市一帶,確實有在山上修廟祭拜山神的傳統存在,但這樣的祭拜場所很隨意,一般不會刻意修建房屋,大多數是在山石或者岩峰中擺上祭壇,放上貢品和祭拜對象,能不受風雨便可。
像這般修建一棟房屋當做祭拜山神廟宇的,少之又少。
“大家最好不要靠近。”周陽喝止所有人。
“這並非是祭拜山神的廟宇。”
他指著朱紅廟宇前的那口大鼎,道:“這隻鼎三足兩耳,本為冶煉重器,青銅材質,年代可以追溯到千年前。”
“雖為至寶,卻並非是陽間器。”
小隊在廟宇前駐留下來,對待周陽的話,大家內心當然有疑問。
周陽在古玩鑒定領域的能力,現場沒有人表示質疑。
但要說這塊大鼎是千餘年前的器,實在太駭人聽聞。
別的不說,這種一米高的器型,加上整體給人的感覺,起碼是萬寶會十大級別藏品,很難想象這種東西被棄置在荒郊野外。
朱家手筆未免太大!
“古玩還分成活人器和死人器不成?”
“倒沒有這種分類方法,隻不過是後人按照用途所做的劃分,若是墓主人身旁之物,便叫做死人器。”
“原來是這樣,那麽這種說法的真假自然是因人而異,信則有,不信則無。”
大家紛紛看向周陽,希望得到解釋。
“大鼎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關鍵在於鼎上的花紋。”
“花紋?”
隊伍中的青壯年紛紛瞪大眼睛,打量鼎身上的紋路。
正如周陽所說,這塊銅鼎的表麵確實有紋理存在,遍布整個鼎。
一般來講,這種上年代的玩意,經過風吹日曬,整體形象能保留下來都算不錯,三隻足兩隻耳朵沒有遺落都算萬幸,表麵即便有紋理,很可能也十不存一,難以辨認其主題。
可這一隻鼎表麵紋理所刻畫的形象,隻需一眼便可辨認而出。
因為它實在是太形象,太誇張,將現實和理論抽象兩個方麵完美結合起來,達到了某種美妙的均衡,既兼顧了穩固性,又兼顧了昭然性。
小隊最前方的中年,距離大鼎足有五米遠,可大家仍舊認出紋理描繪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有手有腳!”
“對,是人,但卻長著四四方方的頭顱,像是…怪物!”
“碩大的鼻子,凸出的眼球像馬的眼珠,整體臉型偏長,這就是馬臉!”
“一個長著馬臉的怪物。”
“馬臉人?”
談到這,大家想起傳統神話中陰曹地府的植曹牛頭馬麵。
“看來隊長說得對,這小廟進不得。”
“隊長不愧是專家,這等細節也能夠注意到。”
“為牛頭馬麵修建廟宇,可見這座建築,作為陽間之人溝通陰間的門戶,寄存了當地人民心中對死的敬畏,同時也表達了人們希望自己死後能夠贖罪,投胎圓滿的美好期望。”有人感歎。
“嗯,閱讀理解滿分。”
“不會真有人相信牛頭馬麵陰曹地府這一說吧?反正我是不信的。”
此話剛落,最前方傳來尖叫:“動了!”
“小廟裏有東西!”
大家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