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歌出宮的時候裙擺還流淌著水漬,雙膝以為跪的太久一直微微發顫,需要宮女攙扶著才能勉強行走。
傅青風裹著藍色鬥篷站在宮外,眼看著她的身影漸漸出現立馬奔跑了上去將她抱住。
搓著她冷得像冰塊的手,急迫道:“你這不是折磨你自己嗎?”
景歌搖頭,神情麻木的抱住他忽然哭了起來,咬著牙不發出聲音,道:“青風,對不起。。我沒辦法,我沒用。。”
“沒關係,我跟他有辦法。”
景歌沒有告訴他關於寫降書的事兒,隻是說了一句自己累了要回府休息,傅青風也疼惜她跪了那麽久不想再看她勞累。
目送著她的馬車離開街頭才離開。
隻是景歌撩開車簾看不見傅青風的時候,哭腔對車夫說:“掉頭,去天牢。”
。。。
牢房裏全是老弱婦孺的哭腔,混著男人們無力的咒罵,黃秋寶表麵鎮定自若的靠在牆壁上,實則心慌意亂。
她與烏野代真時不時的對視一眼,仿佛對方就是自己現在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了。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獄卒忽然破天荒的帶了一個人進來,那人站在陰影裏看不清容貌,但是能依稀辨別出是個女人。
她挎著食籃,低聲喊了句:“秋寶姑娘?”
黃秋寶一怔,緩緩站起身來,靠近了幾步。
這才看清了牢門外的人。
“三嬸?”
元靜嫻點了點頭,神情疼惜的看著黃秋寶,歎了口氣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但又怕自己太唐突了。
隻好低頭把食盒打開,一盤菜一盤菜的遞給黃秋寶。
“牢裏自是比不上外頭,怕這寒天地凍的你不上一口熱飯。”
黃秋寶捧著熱騰騰的米飯,疑惑地看著元靜嫻,後者眼眶有淚的望著她:“傅二哥早就和太子勾結,此次構陷你們他也幫了不少忙,是嬸子沒用。。”
“你記得我之前說你長得像我一個故人嗎?她是你爹,救過我們一家的命,是我元家的恩人,可惜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女兒在牢中受苦。”
元靜嫻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忽然想起了當年。
元家本是蘇州落默的氏族,若不是黃頤之暗中幫扶,隻怕早就沒有蘇州元氏了,可惜好人無好報,讓他們黃家有了這麽一場浩劫。
黃秋寶了然,又是她那個便宜老爹埋下的福報。
不過在這個時候還願意來看看她,也算是有心了。
輕笑:“三嬸有心,快走吧,別讓傅家發現了。”
元靜嫻紅著眼抬眸:“秋寶姑娘,你一定能活下去,千萬要活下去!”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
誰想死呢?
元靜嫻心中有些內疚,又無能改變這一切,隻能做這一頓飯送給黃秋寶。
她欲言又止許久,終究隻能說出一句‘一定要活著’,然後哭哭啼啼的離開了。
黃秋寶歎息,故作堅強的將那些菜分給牢中其他人吃了,烏野代真懷有身孕得多吃些,所以將一碗熱騰騰的米飯都給了她,自己就拿了一塊點心啃。
初桃心疼,將自己手中的肉遞給她。
“我不餓,你吃吧。”
“夫人您都餓了兩天了。。”
黃秋寶摸了摸自己如今棱角分明的臉,想著自己應該瘦了許多,輕笑道:“正好減肥。”
初桃忍不住哭了起來,正要說些勸慰的話,又聽見牢門被打開的聲音,抬眼看見不遠處走進來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
她站在烏野代真和黃秋寶牢門的中間,伸手緩緩取下鬥篷帽子,淚眼婆娑的望著黃秋寶。
“公主。”
烏野代真與她同時放下手中的吃食,緊張的跑過去,問道:“是不是有傅進和臨安王的消息了?”
景歌看看黃秋寶,又看看烏野代真,嘴唇努了努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淚倒是比話落得更快。
最終隻能低下頭把那句話完整的說出口。
“父皇說。。隻要代真公主願意寫一份書信,勸降三哥和傅進,即刻放了你們,還會護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說罷,從懷中拿出紙幣,遞給兩人。
黃秋寶一怔,轉頭去看烏野代真。
那人望著信紙發愣,不敢接。
黃秋寶更是不敢接。
這份勸降書她怎麽能寫呢?難道為了自己能苟活下去就要讓傅進和景蕭去死嗎?
她咽了口唾沫,將喉嚨裏的酸痛化開,張口問道:“若是不簽呢?”
“不簽,死路一條,曝屍城樓,以證君威。”
景雲穿著他的黑翼鎧甲緩緩走來,神情冷漠的看著黃秋寶,心中還是期待黃秋寶現在回心轉意寫了這份勸降書。
這樣,自己也能保住她。
可是對黃秋寶來說,這份勸降書是個雙刃劍。
寫,傅進和景蕭必死無疑,不寫,她和烏野代真也是必死無疑。
兩難境地,如何能輕易選擇?
她想活下去,可是傅進就得死。。
還未做好決定,景歌忽然上前來將筆一把塞進黃秋寶和烏野代真的手中,哭喊道:“我求你們簽了好不好?簽了你們就能活下去了,隻要你們寫,寫了之後我就去求父皇放你們走!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回來。”
說罷,望向烏野代真的肚子,哭道:“你不是懷孕了麽?為了你的孩子想想,這是我三哥的骨肉,你把他生下來,你讓他看看這個世界好不好?你寫,你們寫啊!我求你們快點寫好不好?”
她忽然趴在地上,跪著握住黃秋寶和烏野代真的手,似乎想用自己的力量把他倆的手摁下去。
可這兩人倔強的很,始終不肯落筆。
景歌崩潰大哭,痛苦喊道:“你們怎麽那麽不聽話啊!你們寫了起碼有一條活路,不寫的話。。你們要我怎麽辦?”
“秋寶,你看看我,我看著你死過一次我不能看第二次,你可憐我,你就當時為了我你寫啊!你寫了呀!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麽活下去,納蘭病了,你也被抓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你說啊!”
黃秋寶說不出口。
隻是怔怔的望著那張白紙,不知道該怎麽辦。
烏野代真忽然輕笑了一下,將筆放下,道:“我不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