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遙被箍得難受,卻掙脫不開,隻好找一個還算舒適的角度任由付驍抱著。
她的聲音悶悶的:“確實,我與賈逍複多年未見了。”
付驍稍稍鬆開了些,握著季遙肩頭,認真地問:“可還在生氣?”
季遙見付驍下巴頦隱隱一片青色,臉上亦是掛著疲憊,也不願在言語上繼續折騰付驍,搖了搖頭,說:“他們一個個都幫我報複過了,我要再繼續生氣就是作了。”
付驍大喜,立即抱起季遙原地轉了兩圈,然後又一把摟住,在她肩頭蹭了蹭。
“太好了,真的,阿遙謝謝你。”
季遙將付驍推開,歪著腦袋問他:“賈少俠準備什麽時候履行諾言,帶我去你家轉轉?你的老父親,得了藥也該痊愈了吧。”
付驍忙不迭點頭,哪有錦音山莊少莊主的姿態,說:“什麽時候去都可以,你說了算。”
季遙正要說話,就聽砰地一聲,廚房門大開。
梅淺收回腿,端著比臉盆小小不了多少的海碗走了出來,瞪了二人一眼,罵罵咧咧道:“半分眼色都沒有,還不趕緊擺桌子放碗,都過了飯點兒也不嫌餓,囉哩囉嗦說那麽多。”
付驍樂得表現自己,擦桌子擺凳子盛飯放筷子一係列的準備工作一氣嗬成,看得季遙一愣一愣的。
梅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隻能勉為其難地和付驍共進午餐。
付驍半句不提定親宴上集體昏迷的大型事故,對梅淺已久畢恭畢敬,一句一捧,乖巧得很。
梅淺的廚藝水平好不容易超常發揮一次,本想高高興興吃上一通,卻被付驍這態度膈應的不行,把筷子一撂,說:“你們吃吧,吃完趕緊走,愛去哪去哪。”
明擺著放手不管的意思。
付驍挺高興,吃光了那一盆雞還添了兩次飯,吃飽喝足鬆了鬆腰帶,把碗筷收拾好了便找了個涼快的地兒呆著,眼睛一刻不離季遙。
“容我收拾收拾。”
季遙從窗子裏探頭出來,然後哐地一聲關了門窗。
付驍尋尋覓覓那麽久,自然也不差這一時,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噙著笑意。
就像是終於結束了長途跋涉後力竭的平靜。
付驍覺著,自己終於有了往後看的希望。
先前他一直都在彌補當初犯下的錯誤,如今抹平了疙瘩,他也敢說上一句未來可期,不再那麽小心翼翼。
付驍算是明白了,心愛的姑娘在前,勞什子錦音山莊少莊主的尊嚴一文不值。
以及,千萬別惹妹子不高興,尤其是背後有人撐腰的……
但凡遇著個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把付驍經曆的那些狗血事情拆開一件,保不齊都要懷疑人生。
隻是,就算是季遙有一大堆東西要收拾整頓,這時間也太過長久了些,日頭都往西偏到不能再偏,她怎麽還不出來?
外加上原本應該在廚房忙活的梅淺也沒了動靜,付驍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急忙上前推開那扇緊閉了許久不得門。
當真如他所料,季遙再次沒了蹤跡。
桌子當間放著一封信,付驍想都沒想就拆開了,誰知一抽出來帶出了漫天的藥粉迷了他的口鼻。
付驍猝不及防自然是吸入了一些,可當他想運功壓製藥效的時候,卻發覺自己丹田內空空如也,隻得罵了句髒心爛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沒了意識。
也虧得是他先前遭過類似的迷藥的摧殘,以至於這一次也不過是暈了三四個時辰就幽幽轉醒。
付驍睜眼,一片黑漆漆,依稀能聽見幾聲犬吠,他從地上爬起來盤腿坐好,這才感覺到丹田裏的內力一絲絲聚攏。
敢情還是個連環套。
梅淺做的飯裏麵加了料不說,那封信裏也沒少放……、
其目的,隻怕為的就是讓他放鬆警惕,消了內力再滿心期待之後給他個致命打擊。
付驍摸了半天才找到了燭台,拿出火折子點亮,這才瞧見地上那被他抽出了半截的信上還真有字。
他對這玩意產生了不小的陰影,隨手扯了一塊簾子,疊作三角形擋在鼻子前,手伸得老遠抖騰了好幾下才敢閉著氣湊近了看。
看完之後,付驍心裏苦得很……
內容無非是季遙覺得他們二人的發展總是在無關人士的推波助瀾下肆意進行,沒有她什麽戲份,這令她十分不快。
“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重新歸位,從頭開始。如若你還有心,我就等你。隻是這一次,我希望故事中的男主角,別再姓賈。守寡這種事,當真體驗一次就夠了。”
付驍念完,站在原地思考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起勢便要離去,卻在飛簷走壁的過程中磕磕絆絆,動靜搞得挺大。
明顯是藥效還沒過……
付驍隻能放棄,乖乖地落了地,找了個背風的地兒打坐休息。
心想,這樣也好,季遙和梅淺她們擺明要拖他的日程,他不著急趕路,她們自然也走得舒心穩妥,不至於太累。
季遙那信上寫得清楚,加之季勝川之前給他悄悄的提點,付驍也不算太著急。
這一次不再像無頭蒼蠅那般,好歹有了目的地。
一路上走馬觀花,緩緩而行。
看了風景,也穩住了心情。
說實話,他們二人的第一次遇見並不怎麽體麵,既然有一個機會再來一次,何樂而不為?
都說習慣挺可怕,付驍這些天被虐成了渣都習以為常,心性也是練出來了。
把彎路掰直了,哧溜一下滑回起點,再牽著手一起走,看花看星星看月亮。
即便是熟悉的人在身旁,怕也不同尋常。
少年鮮衣怒馬,伴著穿梭在荊城的風聲,踏著季家外圍的樹影,不多會兒就看到他魂牽夢縈的人兒。
“看什麽看,沒見過卡在牆頭上的麽?”那人理直氣壯,壓根沒有被窘境影響。
付驍輕笑,翻身下了馬,撒開韁繩走近,仰著脖子道:“姑娘可要幫忙?你且放心大膽地跳,我接住就是了。”
“不要,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您不懂嘛?”季遙故意說道:“難不成你還要負責怎的?”
“也不是不可。”
兩人四目相對,心照不宣,都巴巴地等著對方換一副說辭。
等著等著倒是雙雙憋不住笑出了聲。
“你怎麽這麽沒脾氣?”
季遙俯看著付驍,“要是擱我身上,絕對忍不了。為了一倒黴娘們,至於麽?”
“你也知道把自己是倒黴娘們。”付驍順嘴搭腔,果然收到了季遙的白眼,這才轉移話題:“可不都說你是我媳婦麽……”
“打住打住!”
季遙出言阻止,兩手一抄不屑道:“滿口胡說,那是人家的當我是賈家媳婦,你怎麽還上趕子認帽子戴啊?”
這話有些強詞奪理,但也噎得付驍沒話說。
季遙見付驍有些呆呆傻傻,自己寫的劇本還是要接著往下進行,不能幹等著,終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還沒請教少俠尊姓大名。”她轉得生硬。
“啊?在下……”
付驍頓了頓,清了清嗓子還起了個勢,雙手抱拳朗朗道:“在下行不更名 坐不改姓,錦音山莊付驍。”
“付驍就付驍唄,搬山莊名號出來嚇唬誰?”
季遙被牆上的磚硌得難受,搖搖晃晃地挪了挪地方。
付驍的心隨著她的動作差點兒提到嗓子眼,見她又安安穩穩坐好才作罷。
“那什麽,跟您說個事兒。”
季遙突然對付驍好言好語道:“您能把我搞下來麽?離家出走的第一步就失敗了並非我願……”
付驍張開雙臂,臉上寫滿了真摯:“我不會騙你的,你這一次可得信我。”
季遙就那麽定定地看著他。
突然沒有預兆地躍下,付驍反應迅速,果真言而有信,穩穩地將她接住,緊緊抱在懷中。
“虧得是我,要換了旁人保不齊你就得破相,做什麽這麽突然。”付驍柔聲道,聞著季遙發間的茉莉清香,心頭鬆快了不少。
季遙趴在付驍肩頭,悶聲道:“不是說讓我信你麽?摔死也成,讓你也體驗一把望門鰥。”
“說的是什麽喪氣話。”
付驍佯怒,不輕不重地拍了季遙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把季遙撒開,搖著她的肩膀:“你剛說望門什麽來著?這詞用得倒是恰當,可是認了咱們倆定親的事。”
“啊?我不是,我沒有……”
季遙被晃得有些頭暈眼花,一時沒反應過來付驍在那獨自興奮些什麽。
待緩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隨口那麽一說,竟還真有那麽一層含義,不由得訕訕地騙過頭去,麵上的緋紅都染上了耳朵尖。
“你倒是會挑字眼,一天天的淨這個。”
她口是心非地說道:“那定親的流程我可沒有和你沒走完,你也是想瞎了心了問出這話來。”
付驍想了想,攬著季遙的肩提氣一躍,轉眼便帶著她越過了老季家後院的高牆。
季遙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質問道:“你是要瘋啊!我說了要離家,你幹嘛又把我帶回來了?”
“付驍拉著她的手,熟門熟路地穿來穿去,壓根不給她逃脫的機會:“這不是如你所願,走定親的流程嘛?我雖什麽聘禮都沒準備,但身上的錦音山莊的玉佩還算珍貴,容我試一試能不能成功。”
季遙稀裏糊塗地被拽到前廳,就見自家爹娘嚴陣以待,穿戴齊整,與付驍進行了一番友好而熱情的磋商。
梅淺嗑著瓜子,在言談中的間隙對自家閨女嘖嘖幾下。
季勝川也一樣,甚至表情還隱隱透出了些許“你們的事兒誰都瞞不了我”的驕傲。
付驍倒是自在得很,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麽,望向季遙的眼神著實膩歪,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罷了,定親還是成親都無所謂了,季遙想。
人選翻來覆去就那一個,拖著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學著自家母上大人那一招,把那些醃臢事留在日後吵架的時候翻舊賬用,好好惡心惡心他。
付驍這人身強體壯,心理素質也還不錯,應該會活的長長久久,橫豎不至於讓她再當一次寡婦。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