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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剛剛過完,濃濃的年味尚未散去。大年初四這一天,洋泉一中的學生就返校補課了。教學樓正門貼著的巨長的朱紅對聯,洋溢著一種喜慶的氣氛。上午八點過八分,全校六十多個班級鞭炮齊鳴,一時間校園沉浸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濃濃的煙霧中。
新年開門放鞭炮在洋泉一中已有三十多年的曆史,它蘊含著“開門大吉,一炮走紅”的寓意。按照慣例,到了晚上八點鍾,幾十米長的巨型龍燈定會準時來到,在鞭炮和鑼鼓的引領下高調登場。在六十多個教室周遊一遍後,同樣在鞭炮和鑼鼓的引領下高調退出。人們為了遂鯉魚跳龍門的美好願望,年年如是,不厭其煩。
上午八點鍾,江老師健步走向辦公室,他剛進門就遇到了張文莎,張文莎看到江老師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低頭喊了一句“江老師”就跑掉了。江老師親切地點了一下頭就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他拉開抽屜,隻見裏麵躺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江老師收”幾個字。江老師撕開信封,抽出信,信中寫道:
江老師:
我知道我不應該給您寫這封信。我寫了撕,撕了寫,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我實在忍不住,七天寒假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我感覺這七天比七年還要漫長。我多麽想變成一隻百靈鳥飛向您的窗前,在您家的窗台上為您婉轉歌唱;我多麽想變成一隻輕盈的蝴蝶在您寬闊的肩膀上,輕輕的扇動著美麗的翅膀;我多麽想化成一縷和煦的春風輕輕地梳理著您濃密的黑發。
讀到這裏江老師的臉嚇得煞白,他緊張的心突突地跳著。他稍息了片刻,再往下看:
我恨我自己什麽也變不成,永遠隻能是一個孤獨寂寞的張文莎。當我實在無法排遣孤獨的時候,我常常躲進我那清冷的小屋,坐在我那方寂寞的書桌前,透過空洞的冷漠的窗口,對著星星訴說我對您的思念,對著月亮傾吐我的心事,對著夜空默默流淚。星星不理我,月亮不理我,夜空也不理我。我的無助你能理解嗎?我隻好在心裏默默地和您交談,仿佛您就在我身邊。您好看的笑臉就定格在我眼前,您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那樣明亮,還有您寬闊的額頭,高高的鼻梁,堅定的嘴唇是那樣的迷人。您上課時優雅的舉止,漂亮的板書,深入淺出的講解,靈活的思路,好聽的聲音,像磁石一樣深深吸引著我,使我陶醉。
老師您知道去年期末考試我數學為什麽考了118分嗎?那是因為我愛您,也附帶著愛上了您的數學。118分對於別人來說也許沒什麽,但對於我來說就是奇跡,自從上初中後我的數學從未突破80分。我和數學成了一對死冤家,我的記憶力也不算很好,但奇怪的是,您上課說過的每一句話、您在黑板上寫的每一個字,我都能牢牢記住。您是一把火點燃了我學數學的**嗎?您是一縷春風吹醒了我沉睡已久的數學基因嗎?
老師我以前在您麵前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好恨我自己,您能原諒我嗎?陳老師說過“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孩子,隻有博大寬容的愛心”,我多麽希望能得到您的寬恕啊!
老師我愛您不是因為您曾經救過我,不是報恩,我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您,我無法逃避。
當我誠惶誠恐地向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是多麽害怕換回一張死刑判決書啊!老師您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嗎?老師請您救救我!
文莎
讀完這封信,江老師茫然地呆呆地坐在那裏,他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戰戰兢兢;他又像一個被突然傳喚到法庭的人,麵對嚴厲的法官不知所措。他不停地問自己,怎麽辦?怎麽辦?如果我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並且我很愛我的女朋友,那給她是怎樣致命的一擊啊!他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五年前那悲慘的一幕又在他眼前重現,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我不能告訴她,哪怕是欺騙,我也要尋找一個兩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