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番外12
羅傑番外12
隻有在這個時候,羅傑才敢這麽毫無顧忌地抱抱這個孩子,他是因為安布和自己的某些原因而不願意接近這個異常沉默的孩子,但還沒到恨的地步,怎麽說也是他懷胎七月生的,可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已經能看出感情太過敏感了,或者說太重感情。
這個孩子對家裏的每個人都抱著熱切的期待,熙雅出去玩,傍晚他會趴在路口等著,隻要熙雅和他說說話,他就很高興,安森和安洛每次出去圍獵,他都跟在後麵送很遠,直到被人發現,送他回來,對於自己,更不用說了,跟前跟後,自己不攆他,絕對不出去玩。
羅傑很怕自己有一天離開,這個孩子會受不了,與其那樣,不如現在更疏遠點,得到的越多失去就會越痛苦,也許讓他記得有個不疼他的阿麽,他長大懂事後會好過點,而且漠雅也需要學習獨立,他是個獸人,總有一天要承擔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漠雅,你要快點堅強起來,這樣,我走的也安心點。”這兩個孩子注定是一個也帶不走了,他們是屬於這個世界的。
不得不說羅傑有著大多數男人理智冷漠的一麵,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就絕對貫徹到底,所以在以後很長時間裏,漠雅依舊沒有從羅傑那裏得到屬於阿麽的半點溫情,不過好在還有一個最疼他的安布叔叔,會教他說話,會給帶好吃的,還教他捕獵技巧。
就這樣,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過去,轉眼間漠雅也兩歲了,他現在話說的依舊不流利,磕磕絆絆的,但他的話本來就不多,偶爾才冒出來一句,所以部落裏的人大多也不知道安洛族長家的漠雅說話有問題,隻當他是性子悶。
打破平靜的是這一天是個悶熱的夏季午後,可能要下場大雨,連續好幾天了,天氣都是又悶又熱的,羅傑扯扯領口,手裏搖著安洛編製的大蒲扇,可是不管用,連風都是熱的。
熙雅是一天到晚不著家,看看窗外,漠雅正蜷縮在溪邊的陰涼蘆葦叢裏睡午覺,羅傑也決定衝個涼水澡睡一覺,但願醒來的時候這場雨能下來。他將桌上的圖紙摞在一起,用一塊木頭壓住,圖紙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就差一點了,他挖通了禁地的密道,可是密道的最後竟然是一堵巨大的石門,在石門的底部,有溫和的白光透出來,石門後麵肯定隱藏著什麽,他有種直覺,也許所有的秘密就在石門後麵的那段通道裏,可是他找遍了石門的各個角落,並沒有開啟的機關,這是個很大的問題,而且憑他自己的力量,想破壞掉石門也是不可能的。他必須要想辦法到石門後麵才行。
草原上起風了,東邊大片大片的烏雲壓過來,漠雅覺得有點涼,揉揉眼睛醒過來。
“爸爸睡著了。”漠雅一進來看羅傑在睡覺,就懂事地放輕了腳步。
“我的阿麽果然是部落裏最漂亮的。”漠雅蹲在床頭,看羅傑睡的很熟,墨綠色大眼睛閃了閃,慢慢地將自己的大腦門往阿麽的嘴唇上湊了湊,他見阿麽親過哥哥,但從來沒親過他。
剛碰到一下,羅傑可能覺得癢,皺著眉側了側臉,漠雅立刻嚇得不敢動了,過了好一會兒見羅傑沒有醒過來,他伸出小爪子摸摸被阿麽親過的地方,眼睛裏浮起了簡單純淨的滿足。
窗子沒關,桌子上被風吹得嘩嘩響的紙張很快引起了漠雅的好奇心,見阿麽天天在看那些東西,不知道是什麽,他爬下床,跳上板凳,最後躍上桌子,桌子對現在的漠雅來說太高了,所以他雖然勉強上去了,但沒站穩,一下子撲到了,紙張上壓著的木頭被撞開,紙張隨風飄得到處都是,僥幸沒散開的那些也被倒了的黑色墨水浸透了。漠雅知道闖禍了,平日裏阿麽都不讓他和哥哥碰這些紙的,他還沒換成人形,四隻小爪子慌忙收拾,哪知道越收拾越亂,最後弄的他自己和桌麵上都是黑糊糊的,但他本就是黑色皮毛還不是很顯眼,但桌麵上就不一樣了,全是糊爛的紙和墨水。
“你做了什麽?”羅傑一睜眼,看到這情形,驚怒異常,一步從**跨下來,這是他兩年多的心血,是他回家的所有希望,今天都毀在這個孩子身上了,他怎麽能不生氣。
“爸爸……”漠雅怯怯地喊了一聲,他知道錯了。
“走開。”羅傑吼他,“讓你離我遠點,我說過多少次了。”桌上的那些明顯不能用了,地上僅有的幾張,隻是很小的一部分,通道根本連不起來。
“爸爸……”漠雅看到一張快要飛出去了,急忙跳下來追過去,用爪子按住,但他爪子上本就沾了墨水,這一下,紙上的圖就被他的爪印蓋住了。
“你還嫌給我的添的麻煩不夠是嗎?”羅傑一把揮開他,氣急之下,下手沒個輕重,漠雅小小的身子整個對著櫃子角飛了過去。
羅傑反應過來,心下大驚,“漠雅……”
漠雅很快從地上爬起來,羅傑以為他要哭,可他隻是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聲沒吭。
羅傑不忍再看,轉頭說道:“到街上找哥哥玩吧,爸爸收拾一下這裏。”
漠雅這次走地很痛快,習慣了他圍在自己身邊磨蹭的羅傑反而有點不適應。
半下午的時候,部落裏的長老打發人挨家挨戶通知,這兩天草原上要來大風暴,盡量不要出部落,特別是現在部落裏的獸人大多都出去了,剩下的雌性和孩子比較多。
羅傑檢查了門窗,頂上木棍固定好,看天色越來暗,就出門找那哥倆兒,熙雅說好今天會在轉角處那幾棵水包樹下麵玩的,水包樹是豹族草原上特有的樹種,雨季的的時候,它的枝幹在長得很軟很粗壯,裏麵貯存了清水,樹上會結個頭大美味多汁的果子,可一到旱季,他的葉子就落光了,葉子做菜和調料都挺好的,連羅傑用的紙張也這種樹的樹皮做的,聽青喬醫師說這種樹的很多部分都可以入藥。
羅傑一到那裏,果然看到熙雅領著一群人在樹上竄來蹦去的,他喊了一聲,熙雅抓著一根樹枝跳下來,“爸爸,你看這些葉子很嫩啊,待會回去送給蘇瑞叔叔,他一定喜歡。”隻要安森和安布不在家,他們和蘇瑞家一般都是一塊兒吃飯的。
羅傑四下看了看,沒看到漠雅的身影,就問道:“你弟弟呢?”
熙雅疑惑道:“漠雅沒過來。”漠雅不喜歡出來玩,他隻喜歡跟著阿麽。
羅傑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抱著熙雅回家,其他的小孩子也被各自阿麽領了回去。
“熙雅,你在家不要出去,待會可能下大雨,我去找找漠雅。”羅傑放下熙雅。
“阿麽,我和你一起。”熙雅攥著他的衣角。
“不行,你要留在家裏,萬一漠雅待會自己跑回來,你記得看住他,不要讓他再出去。”羅傑囑咐道。
熙雅點點頭。
外麵的風更大了,一場巨大的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
“漠雅……”
“漠雅,我是爸爸……”
“漠雅……”
“……”
羅傑知道漠雅自己一個人不大去部落裏,所以他一出來就直奔草原。可草原太大了,他實在不知道該到哪裏找,他也不像獸人嗅覺那麽靈敏。
“熙雅,漠雅回來嗎?”羅傑找不到人,就回家看看。
“沒有啊,阿麽。”
明明是半下午,天已經漆黑如墨了,羅傑舔舔嘴唇,來不及喝口水,拿了件蓑衣準備再次出門,外麵的雨已經下起來了,這讓他的心裏更加焦急,漠雅才兩歲,如果真的遇到什麽危險,連還擊能力都沒有,“熙雅,你知道漠雅平時喜歡去哪裏玩嗎?”直到這時,他必須承認他對這個孩子忽視太多了。
“漠雅他隻喜歡在草原上自己走走。”
熙雅的話讓羅傑很難受。
“對了,我以前見過安布叔叔帶著漠雅去東邊草原上玩。”
“安布叔叔?”
“是啊,安布叔叔很疼漠雅的。”疼得都讓他有點嫉妒了,畢竟安布叔叔以前最疼自己的,不過漠雅是自己弟弟,他就不生氣了。
“行,你在家等著。”羅傑穿上蓑衣,帶上鬥笠,轉身出門。
這次有了大概的目標,羅傑就直奔著東邊找過去,可風實在太大了,他頂著風行路,幾乎站都站不穩,雨水鋪天蓋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草地又濕又滑,羅傑已經摔了無數個跟頭,身上的蓑衣也笨重起來。
“漠雅……我是爸爸……你在哪裏,聽到話回答一聲。”
“漠雅……”
羅傑喊得聲嘶力竭,可在這雷雨天裏,聲音並沒有傳出去很遠。
“漠雅……唔……”羅傑右腳陷到草原上的水坑裏,腳上一陣劇痛傳來,應該是崴著腳了。
羅傑皺眉,抱著腿拔出來,就這小小的動作就疼地他倒吸冷氣,但他並不會正骨,隻能從衣服下擺割了些布條緊緊勒住那處。他在附近的矮樹上折了根相對粗壯的樹枝,稍微打磨一下,充當拐杖。
“漠雅……”
天色一直很黑,羅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左腿整個都麻了,右腳又腫又疼,可是漠雅到底去了哪裏?他還那麽小。
“漠雅,你在哪裏?出來吧。”羅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他決定走到前麵的小山包那裏暫時停一下。一隻腳站立不穩,他重重地摔到地上,好一會兒沒爬起來。
“爸爸……”小山包的後麵出來一聲熟悉的喊聲。
羅傑懷疑自己在大雨中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真是的漠雅嗎?他對著那個方向高喊一聲:“漠雅,我是爸爸。”
山包後麵探出來一個圓圓的小腦袋,已經被雨水澆透了,黑色的皮毛服帖著。
羅傑是爬著過去的,右腳已經使不上力氣,行到一半,漠雅已經哭著衝進他懷裏。
羅傑抱著靠在小山包的西側,雨水是肯定擋不住了,起碼能擋點風,他將漠雅放進懷裏包著,又疼又氣道:“你自己怎麽敢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下雨也不回去?”
漠雅將腦袋貼到羅傑胸前,悶聲道:“爸爸……生氣……等……安布叔叔來接我。”
羅傑眨眨眼睛,好不容易才眨掉眼中的淚水,他不想在孩子麵前哭,他抱得漠雅緊點,說道:“漠雅乖,爸爸不生氣。是爸爸不好,對漠雅亂發脾氣。”
“爸爸……”孩子清透的眼睛裏立刻露出歡喜之色。
此地不能久留,雨勢一時停不下來,兩人坐久了非凍僵不可,他們必須要找個避雨的地方不行。
羅傑揣著漠雅,拄上拐杖,四處找了找,草原廣闊平坦想找個山洞什麽是不可能的。倒是離著山包百米遠地方有一道長長的溝壑,底下矮樹灌木異常茂密,下麵或許有地方避雨,羅傑選了個地勢和緩點的地方滑下去,漠雅緊緊地巴在他身上不敢鬆開爪子。
溝壑底下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很潮濕,但這裏的雨確實小多了,雨水從密密的樹葉上滴下來,啪嗒啪嗒的,樹下本來還有些避雨的小動物,聞到獸人的氣息都四散逃走了。
這場雨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羅傑抱著漠雅坐在脫下的濕重蓑衣上。
“爸爸?”
“恩?漠雅是不是冷了?”羅傑低頭問道。
“頭疼。”
難道是感冒了?羅傑試試他體溫,不高,相反還挺涼的。
“哪裏疼?漠雅?”
漠雅抬抬小爪子,點點腦門右前側。
“爸爸看看。”羅傑輕輕地撥開那裏打濕的毛皮,但這裏太黑了,根本看不到,隻是那地方好像腫了,他的手指上沾到了血。這個位置,他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嚨,再出聲時,嗓子都啞了,“對不起,漠雅,是爸爸不好……對不起……”這是當時撞在櫃子上傷的。
“爸爸,摸摸。”
羅傑單手掩住眼睛,他覺得快要無法麵對單純的孩子了。
“爸爸,摸摸。”漠雅又低聲要求了一次,
“爸爸給你呼呼,很快就不疼了。”
漠雅主動將大腦袋枕在羅傑的臂彎裏。
還好不算太晚,這個孩子還肯這麽接近他,羅傑輕輕幫著吹吹,夜色越來越重,漠雅第一次躺在爸爸懷裏,偷偷地蹭了一下又一下,自以為沒人發覺。
忽然間,漠雅警惕地豎起耳朵,從羅傑懷裏跳出來。
“怎麽了,漠雅?”羅傑輕聲問道,獸人的聽覺一向敏銳,即使漠雅年紀小,也比自己的好得多,他一定是聽到了什麽可疑動靜。
漠雅麵朝東邊,大眼睛在黑暗裏瞪得溜圓,這時的羅傑也聽到了大雨掩蓋不住的踩過灌木叢的枝葉斷裂聲,聲音這麽密集,那個東西的移動速度很快,而且聽這動靜,那東西要麽體型很大,要麽數量眾多,無論哪個,都不是他們這一傷一幼應付得了的。
羅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當機立斷,抱起漠雅就跑,慌不擇路,但後麵的動靜越來越大,他知道那些東西快要追過來了,但他根本沒時間回頭,隻是拚勁全力不停地跑,腳下一個踩空,羅傑抱著順著一條平滑的通道滾下去了,一直落到一處幹爽的地麵,羅傑看看上麵的東西沒追下來,懷裏的漠雅沒事,眼前一黑,昏了過去。羅傑身體本來就不算好,冒雨找了漠雅大半天,還崴了腳,又驚又怕地跑了這些時候,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羅傑意識剛一清醒,就去摸懷裏的漠雅,一摸沒有,一著急就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先是被湊在眼前的一張大毛臉嚇了一跳,待看清楚那雙灰色的眼睛裏隻有好奇沒有惡意,才稍稍放心。
這是一直高約兩米的灰背白肚皮動物,耳朵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連四肢也是肉圓圓的,但眼前的這隻顯然還處在幼年時期,可能是屬於熊類的一種,但應該不是獸人,他還沒見過這種體型的獸人,太龐大了,羅傑決定暫時叫它圓熊。他以前從來沒聽說草原上有熊。
“漠雅?”羅傑不想刺激眼前的小圓熊,輕聲喚漠雅。
漠雅從小圓熊的肚皮底下鑽出來,打個嗬欠,跳到羅傑懷裏:“爸爸。”
“這是怎麽回事?”羅傑還沒搞清楚狀況。
“吃,爸爸,吃。”漠雅攤開爪子,裏麵還握著幾顆橙色小果子。
“他給你的?”羅傑指指蹲在後麵的那隻憨態可掬的小圓熊。
漠雅點點頭,小圓熊也傻乎乎的跟著點頭。
隨著一陣地動山搖,羅傑以為是地震了,抬頭才發現從那條他們來的通道上又滾下來兩隻更大個的圓熊,怪不得這條路這麽平滑,小山一樣的體型,非要說區別就是個頭稍微小點的那個尾巴長,有獸人巴掌大,另外一隻的尾巴是個小小的白色圓球。
小圓熊撲到他們懷裏撒嬌一會兒,羅傑猜測那是它的父母,最大隻的圓熊將背上的獵物摔到地上,是河馬。
可能是覺得他們塞牙縫都不夠,小圓熊又喜歡和他們玩耍,那兩隻成年圓熊並沒有為難他們,可能把他們當成小圓熊的玩具了也說不定,隻是想施舍點吃的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小圓熊有時候會將自己吃不了的東西給他們,羅傑都讓給了漠雅,他自己隻喝水和吃一點小果子。
蘇瑞兩天都沒見羅傑帶著兩個小家夥過來吃飯,就覺得有些奇怪,他冒著雨去敲門,隻有熙雅在家,這才知道羅傑都失蹤兩天了,他趕緊去了部落長老那裏,長老一聽是族長的雌性和孩子失蹤了,加上羅傑本身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馬上就派了部落裏剩餘的獸人出去找,可連續找了四五天,一點蹤跡都沒有。七天後安森安洛安布圍獵回來了。聽說這事,發瘋一樣衝到草原上尋找,照樣一無所獲,回家又仔細詢問了熙雅。
熙雅想了想,將那天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他們也東去,安布看到經常帶漠雅來玩的小山包,心裏一動,按照常理推斷,那天下雨,羅傑肯定要帶漠雅回去的,除非出了意外,另一個可能性他不敢想,他隻能推測羅傑帶著漠雅躲了起來,離這最近的躲避之處就是那道深深的溝壑了。
他們下到溝壑,找到了羅傑的蓑衣,下麵雨水少,加上羅傑奔跑匆忙,衣服被樹枝刮了不少殘片,他們循著蹤跡很快下到那處地洞,找到了漠雅和羅傑。
羅傑當時正倚著小圓熊的肚皮喝水,這些天他喝水喝多了,整個人都水腫起來。
安洛抱起羅傑。安布抱著漠雅,安森準備對那隻一臉懵懂的小圓熊下手。
“別殺他,安森,它沒傷害我們。”
安森說了個名字,羅傑沒記清楚,不是熊,據說這是草原上一種很殘忍的食肉動物,體型笨重,可獵殺速度一點不遜色,連河馬大象這種大型動物都逃不過它們的爪子。
羅傑回來看看,小圓熊依舊那麽可愛,它搖著小尾巴笨拙地也想爬上那條通道,跟著他們過來,可它太小了,那條通道又滑,它一次次爬上來,又一次次溜下來,不遠處地動山搖的動靜越來越近。
“它們回來了。”羅傑說道。
“我們走。”安森招呼一聲,獸人們化出翅膀飛起來,果然看到下麵那兩隻大圓熊急速奔了回來。
這次算是有驚無險,但誰能保證沒下次,安洛考慮再三,決定退下族長的位置,表麵理由是,他本來就不善言辭,在很多事情的協調溝通上,他覺得做得不夠好,最真實的理由是,這次他真的被羅傑嚇著了,如果他不是族長就不必每次圍獵都出去,這樣他和哥哥輪流在家,就可以更好地照顧羅傑和孩子們,不會出現這種危險情況。
安森想了想也同意了,但好不容易得來的族長位置,他們也不想讓給外人,想來想去,也隻有安布了,他圍獵時表現勇敢,多次救過族人的性命,在部落裏人緣也不錯,加上他們的支持,應該很少有人會反對。
安布自然更不會反對,他喜歡每天都讓自己忙忙碌碌的,這樣就不會去奢望注定得不到的東西。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不過族長的正式交接儀式還是要在祭月開節那天,所以安洛還得當半年的族長。
如果這次意外還有好的方麵的話,就是羅傑和漠雅父子倆的感情修複了。漠雅還是喜歡跟在羅傑身邊,但現在羅傑會抱他,會親他,會給他洗澡,幫他梳毛毛。而且漠雅學說話的能力明顯加強了,他還是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流利,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一樣。
羅傑畫圖紙的時候,漠雅會在他的膝蓋上睡覺。羅傑摸摸他的頭,那裏有留了一道傷疤。
羅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年秋天。
羅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不好,他夢到爸爸來和他道別,他知道這不是個好征兆,可能爸爸真的快不行了,這重重地點醒了羅傑作為兒子的那份責任,也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離開。
趁著安森和安洛出門圍獵,羅傑打包了行禮,熙雅和漠雅需要人照顧,這個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布,安布這次沒去,無論他們之間關係如何,畢竟安布是漠雅的親身父親,說一聲是應該的。
安布聽完羅傑的話,有一種長久以來的最擔心的噩夢終於成真的不真實感,他曾經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但到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坦然麵對羅傑的離開,他頓了頓,說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我送你。”安布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語氣更強硬,帶著不容拒絕的凜冽之意。
一整夜羅傑就坐在床邊看著這兩個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兩歲,漠雅還沒有化形,不知道將來長成什麽模樣,他腦子裏想了很多,好像又什麽都沒想,木木的,空空的,直到聽到敲門聲才驚醒過來,匆匆抓了包袱轉身就跑,沒回頭看一眼,他怕看一眼就會挪不動腳步。
安布摸上他的眼角,那裏還有殘餘的淚水,“天亮後,朱希會來接兩個小家夥過去。”
“走吧。”羅傑低頭,趁著天沒亮。
安布一路上什麽話也沒問,跟著羅傑上了神廟頂端,看羅傑拿出一塊黑色玉石在上麵轉來轉去,一條密道出現在他們眼前。
密道裏的日子暗無天日,兩個人偶爾會交談,但離別在即,堵在心口的酸澀感無法排解,誰也無心平氣和地說些什麽,累了就靠牆休息會,吃點幹肉喝點水,到了後麵的一半行程,羅傑幾乎都是被安布背著走的。
“以後的路都是你自己走了,這次就讓我背你最後一回吧。”他說這樣的話,羅傑也跟著傷感起來。
到了禁地外麵的出口,羅傑從安布背上跳下來說道:“送到這裏吧,安布,剩下的路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不是說裏麵有道巨大的石門嗎?也許我能幫忙。”安布說道。
“不,我有辦法的。”他帶陶罐,火油還有硫磺,密封好了,點上引線,應該能充當火藥炸開那扇門。
“羅傑,我能再抱你一下嗎?”
羅傑沒出聲,兩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誰都有錯,但誰也回不去了,安布上前給了他一個很輕的擁抱,輕的幾乎沒有重量,“保重,羅傑。”
“你也是。”
看到羅傑轉身,安布還是忍不住拔腿追了上去,站在出口處,他剛要開口,就聽到了安森哥哥和安洛的聲音,羅傑恍如沒聽見,跑得更快了,直到漠雅和熙雅的哭聲傳過來,他看到羅傑的腿上像墜了重重的石頭,越來越慢,直到跌坐在地上,兩個孩子先衝過來的,羅傑抱著他們放聲大哭,任何時候,他都沒見過羅傑那麽哭過,悲痛到無以複加,像是放棄了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後來安森哥哥和安洛也過來了,再後來羅傑跟著他們回去了,最後隻剩下他在這寂涼的荒野裏坐了很久。
回來的路上,羅傑的那塊開啟密道的黑色玉石遺失在草原深處,不久,羅傑就知道爸爸去了,沒法說那種感覺,可能是父子間的一種心理感應吧。
那一年的祭月,安布成了豹族的新一任族長,羅傑生了第三個孩子,是隻可愛的雪豹,起名叫明雅。
羅傑在柿子樹下睡著了,淡黃的小花蒂隨風落入他發間,他旁邊身材修長的青年俯身過來挑去,黑色的發絲落在他臉上。
“布……”羅傑輕喃了一聲。
“爸爸,是我。”
羅傑親親他額角曾經有傷疤的地方,開口道:“是漠雅啊,明天出去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漠雅笑道:“都準備好了。爸爸,你放心吧,有我和大哥在,小弟的曆練不會有問題的。”
羅傑淺笑,又問道:“明雅呢?”
“在屋裏睡覺呢。”
羅傑笑罵:“明天都要出門曆練的人,這時候他怎麽能睡得著?”
“爸爸,別擔心,我們都會平安回來的。”
“漠雅都這麽大了,時間過得真快。”他來到這個世界都二十年了。
大米今晚的計劃是寫大蘋果或者寫隔壁的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