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必須承認,拋開詞意就單論曲譜,賀權這小子唱的還是不錯的,誇獎幾句倒也無妨,可還沒輪到自己開口,這小子就自己湊上來,非要找那不痛快。

“三弟你說的對,我這俗人哪兒懂什麽音律啊。”

賀權不依不饒道:“可你分明滿臉不屑,你不懂沒人怪你,但你擾了大家的興致,這就是你的不對!”

他算是看明白了,賀權這小子被眾人捧的有點飄了,都不知道姓什麽了,借著勢頭故意在找自己的茬兒。

“大公子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趙裴開口道:“豈知人各有所長,大公子賭技超絕,我等加一塊也是不如。隻是三公子詩才驚豔,音律造詣更是一絕,如此繞梁之音怎可不屑,反倒顯得大公子小氣了些。”

“正是!”在場一許姓富商附言道:“敢問大公子,在場我等皆對此曲讚譽有加,偏就大公子不屑,莫非是有何高見?”

賀朝沒繃住,這次是真笑了。

正所謂無奸不商,知道這群奸商很勢力,沒想到勢力他媽給勢力開門,勢力到家了。

他們安的什麽心思,兩世為人的賀朝豈能不知,無非是——眼見賀家三公子有超凡之才,料定其前途不可限量,隻要賀大江沒糊塗,賀家未來的掌舵人必然會是三公子,而非隻會賭錢一無所長的賀朝。

二子根本天壤之別,不可相提並論,也別怪人三公子針對你賀朝,實在是你太不給麵子,大家都在誇讚三公子,偏偏就你不顧斯文禮節,隻顧著埋頭吃喝,滿嘴流油的樣子,這不是不屑是什麽?

你賀大少爺不僅沒把三公子放在眼裏,又何曾把我等看在眼裏?既如此,那就莫怪我等站在三公子這邊與你為難,不僅能出一口惡氣,順便還能在三公子眼前討一個極好的印象,何樂而不為呢。

“你們怎可如此!”姚師遠實在看不過眼,正要起身辯論,再次被賀朝輕輕按了下來。

“今日之酒宴本就為先生所辦,先生無需與他人一般計較,反而掃了興,咱們盡情吃喝咱們的就是,來,學生再敬您一個。”

說完起身端著酒杯,二人碰杯,視若無旁人般的對飲了起來。

場麵一時變得十分尷尬,尤其賀權盯著賀朝雙目如劍,狠的直錯牙。

“賀朝!我在問你話,你怎就這般欺人太甚!”

“放肆!”賀大江正要開口阻攔,沒想到姚老反而搶先一步,估計也是喝了不少,臉都紅了,兩次被賀朝勸阻,早就忍不住了,這時猛然拍桌起身,瞪著賀權喝道:“我大泱自古最重禮法,國有國法,家有家法,長幼有序,你這次子一次次在你大哥麵前咄咄逼人,成何體統!”

“先生,學生並無此意,學生隻是……”賀權到底還是很杵姚師遠,正要辯解,卻被姚師遠厲聲打斷。

“住口!老朽沒有你這樣冥頑不化的學生!”

“姚老您這又是何意?”胡奇一臉尷尬,站起來圓場道:“三公子能有今日之才,也是姚老您教的好,不好說這種氣話的。”

“氣話?”姚師元一甩袖,瞪向明顯有些心虛的賀權:“老朽所言是否氣話,此子心知肚明!”

一旁的賀朝聽的是哭笑不得,姚老就是姚老,一派清正作風,眼裏容不得沙子,發起脾氣來誰的麵子都不好使,之前兩次勸阻正是擔心他這樣,唉,還是沒能攔住。

“姚老姚老!嚴重了。”趙裴趕緊端著酒杯,滿臉擠笑的俯身而來:“年輕人有爭強好勝之心實屬正常,小輩之爭姚老又何必自亂心虛呢,來,趙某敬您一杯,祝您……”

“讓開!”趙裴話沒說完,就被姚師遠伸手一推。

“老朽豈能與你這般有眼無珠的勢力小人同飲!”

趙裴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他趙裴雖比不上賀大江有錢,但在臨安城那也是數得著的人物,自己好心好意低眉順眼的來向姚師遠敬酒,卻沒想到被他當眾痛罵。一時端著酒杯,羞惱到了極致。

“哼!姚老您清高,您了不起,當然可以說在下乃勢力小人,可憑什麽說在下有眼無珠!”

“老朽不單要說你有眼無珠,還要說在座的大多數,你們皆是有眼無珠之徒!齊聲高捧惡俗之作,又怎知我朝兒才是真正的曲調大家!”

“姚老!過分了!”胡奇憤慨:“您乃當世之大學究,怎可信口雌黃!”

趙裴好笑道:“今日本是喜宴,姚老偏要一時作氣,反倒難堪了不是?”

“哈哈哈,先生隻怕是喝多了酒,開始胡言亂語了。”賀權譏諷道:“誰不知我大哥鬥大字不識,曲調大家,就憑他,他也配?”

“來人。”賀大江終於沉不住氣了,起身吩咐道:“姚老年邁不勝酒力,還不快快請姚老回房休息!”

“且慢!”姚師遠一抬手:“待老朽離場時,自不用賀員外張羅,老朽自會走!”說著轉身看向賀朝:“朝兒,為師從不願與人爭其長短,隻是今日他人這般看輕你,為師便絕不允!你也就別再藏著了,把那日你所唱誦的《再活五百年》端出來,也好讓這群有眼無珠之徒,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弘天之音!”

提到一這茬兒賀朝就十分的無語,前幾日他與晴兒逗完樂子,心情愉悅時隨口唱了那麽幾句,十分不巧被姚師遠聽個正著,姚師遠驚為天音,於是糾纏著他不放。

賀朝解釋是偶然聽人唱的學來的,可姚師遠根本不信,還逼著賀朝把詞給寫了出來。可這件事姚師遠當時明明答應過賀朝,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啊……

“什麽《再活五百年》?”沈希蘭疑惑的望著賀朝:“你還會寫詞曲?”

“這個……”賀朝一臉無辜的望向姚師遠:“先生,我會還是不會啊?”

“笑死個人了!”賀權哈哈大笑道:“各位聽聽!《再活五百年》這是正經詞曲名麽?實在貽笑大方!”

賀權話音未落,笑聲四起。

搞的賀朝也很是不好意思,當日被姚老逼問的太緊,隨口說了個名字,事後才意識到好像說錯了,再活五百年,聽起來確實不太正經。

賀朝是真不想唱啊,可這會兒姚老被眾人取笑,老臉都紅透了,要是不唱,隻怕他得被當場氣死。

“朝兒,即然姚老這般肯定,那你便唱出來也無妨。”賀大江鼓勵道:“我相信我的朝兒,常能語出驚人,這一次,爹依舊信你。”

賀大江說出這話,其實心裏也著實沒底氣。

自己的兒子自己能不了解麽,別說作曲譜了,就是寫份書信都算是為難了他。

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定是姚師遠所作,提前傳授給了朝兒,即然是姚老所作想來絕不會太差。

“賀公子,婦人也很有興致,不知是否有幸能聽得一頌?”趙婦人麵帶微笑,向賀朝微微點頭。

在場的除了賀大江和姚老,也就這位趙夫人看的順眼點,剛才別人都在極力吹捧賀權時,她始終麵帶捉摸不透的笑意一言不發,他人站隊賀權並借機打壓他時,趙婦人不僅沒參與其中,暗中還攔著沈希蘭不然她多嘴,這便是修養,與在場的一群勢力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即如此,那晚輩再推辭便是說不過去了。”

賀朝起身,先向姚老恭敬行了弟子禮,隨後轉身又向賀大江行了父子禮,而後抬頭挺胸,抱拳略過一圈。

“方才先生所說的《再活五百年》,隻是殘曲,況且與此時場合不符,便不宜此時唱出,不如我換一曲,各位隨便聽聽就罷。”

賀朝清了清嗓子,隨即唱出第一句:

千秋霸業

百戰成功

“嗬,不過如此。”賀權小聲嘲笑道:“上來便起這般高調,我看你後麵怎麽圓!”

“確實啊。”趙裴道:“詞曲最講究娓娓道來的意境,開口便是霸道之詞,後續又如何鎮得住著那千秋霸業呢?唉,到底是年少輕浮啊。”

“嗯,唱的不錯。”胡奇摸著胡須:“若放在尾句可稱經典,開口便來,反倒有些嘩眾取寵之嫌了。”

“不是……你們到底幾個意思,啊?!”賀朝不爽了,一攤手:“還唱是不唱啊,要不你們來?”

眾人聽聞麵麵相覷,在姚老的怒目之下,趕緊閉上了嘴。

“給你們表演才藝,還一直嗶嗶個沒完。”賀朝撇了撇嘴:“我接著唱,誰要是在半途打斷,別怪我直接酒水往你們臉上潑!真沒素質!那啥,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