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菲進了房間並沒有馬上休息,傭人把水杯送進去之後就退出來在門口等著了,林語菲滿心的煩躁,混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讓她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了。
一抬手把一整杯的溫白開喝了個幹淨,林語菲還是忍不住走出來,問:“樓下現在是什麽情況?”
那個傭人連忙掏出對講機,低聲和對方說了兩句話,轉頭恭敬地對林語菲說:“林小姐,您的母親已經回家了。”
林語菲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回家了?”
那女傭神情平靜地說:“是的,您的母親已經回家了。”
林語菲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處理不過來這件事,想了想,還是決定下樓去看看——她現在心情好歹平靜了一點,也反應過來,她剛才那樣轉頭就跑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於逃避太過於不負責任了,不管怎樣,總還是要想辦法彌補的。
隻是,林語菲還沒有走下樓去,邵振堯就上來了,笑著對那女傭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才走到林語菲身邊,握著她的肩膀,把人重新帶回了房間裏。
林語菲等邵振堯關上房門,就迫不及待地問:“我媽媽呢?她怎麽可能願意回去?”都說知子莫若母,在林語菲這裏,也可以說知母莫若子了,林媽媽進門之後的神情,林語菲可是一點都沒有錯過,要是讓她多來幾次,她指不定就會賴在邵家不走了。
邵振堯抿了抿嘴,說:“這件事……我可能要負全責。”
林語菲不太理解。
邵振堯說:“我說我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你的話作廢,所以她向我要錢的時候,我選擇了讓你爸爸出這筆錢。”
林語菲想到林爸爸之前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喃喃地說:“可是,媽她死活不願意和爸離婚啊……”
邵振堯不願意把自己背地裏讓人做的事情說給林語菲聽,隻是避重就輕地說:“但是事實擺在那裏,她要是不離婚,又從你這裏拿不到贍養費,別說維持她原先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了,就連吃飯,可真的要吃不起了。”
頓了頓,邵振堯仔細觀察著林語菲麵上的神情,見她隻是有些茫然和疲憊,沒有什麽太過負麵的情緒,才緩緩說:“我還是認為,上一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更何況,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快速解決問題的辦法,你……你不會怪我自作主
張吧?”
林語菲沉默了一會兒,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林媽媽和林爸爸糾纏、傷害了半輩子,竟然就這麽輕輕鬆鬆地離婚了?
邵振堯見林語菲不說話,原本還挺放心的心情不免有些緊張了:“你覺得我這樣處理不好嗎?那我……” “不是。”林語菲回過神來,連忙說,“沒有,你這樣處理得很好。倒是我,實在是太沒用了,隻會發泄自己的情緒,一點實際上的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林語菲歎了口氣,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我才發現,除了治病救人,我好像是一點別的本事也沒有。”
邵振堯知道林媽媽這一關算是過了,現在是林語菲和他交心的時間,他扶著林語菲到牆邊的沙發上坐了,安安靜靜地聽著林語菲訴說。
林語菲說:“之前我還上手術台的時候,我最不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和患者家屬談話。研究生第一年的時候,是老師帶著我去和患者家屬談話,那一年,我幾乎看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哭天搶地……還有為了利益爭吵打架得不成樣子,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是我躺在手術台上,我的家人在麵對醫生談話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呢?”
邵振堯摟著林語菲的胳膊一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林語菲雙眼有些放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這點變化,繼續說:“不過第二年的時候就換成是我打頭陣了,老師隻是偶爾會在邊上提點一兩句,我第一次被患者家屬抓著白大褂下跪的時候,我差點也要給他們跪下了。”說到這裏,林語菲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我是不是很沒用?”
邵振堯轉頭在她臉上吻了吻,低聲說:“不,你很好。”
“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我已經很習慣和患者家屬談話了,家屬的情緒我能照顧到,但是……但是我好像也不會對他們再有什麽感同身受的感覺了。”林語菲說,“當西醫久了,容易產生麻木的情緒,西醫要求的是絕對的理性,上手術台更是要求你絕對不可以被外界的事物影響。”
邵振堯沒有說話,隻是抱著林語菲,房間中的暖氣無聲地流淌,但兩人擁抱接觸的地方,卻是最溫暖慰貼的。
林語菲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來我就遇上了謝醫生和段老,我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醫學,是可以允許‘醫者父母心’的。”
邵振堯雖然說不是很了解醫學上的事情
,但聽到這裏,明顯感覺到林語菲的情緒變得平靜下來,他不由覺得,他最開始同意讚助林語菲去學習中醫,真的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起碼,轉向了中醫的學習之後,林語菲明顯沒有初見時那麽壓抑了。
林語菲說到這裏,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不過也幸虧,中醫的外科失傳了,我真的不敢想象,要是中醫外科也流傳下來,那所謂的‘醫者仁心’還能不能堅持下來?手術台上哪有那麽多時間讓你去體現豐沛的感情啊。” 邵振堯淺笑著說:“應該是這樣吧。”
頓了頓,邵振堯說:“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奚正澤在回國之前,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也正是奚凝出來蹦躂的時候。還記得嗎?”
林語菲對於那個和邵振堯長相有七分相似的少女印象深刻,再加上奚正澤是邵振堯的親生父親,卻似乎有謀害邵振堯的嫌疑,她又怎麽可能會忘記? 邵振堯說:“奚正澤年輕的時候玩弄了不少女人,其中當然包括那個生了我的女人,還包括了——年小姐。” 林語菲倒是沒有多驚訝,自從從那位退休了的精神病院院長的口中知道當年是誰把尚且年幼的邵振堯送進精神病院的,再聯想一下年小姐之前說過的關於她自己的故事,林語菲不難從中還原出部分真相來。
邵振堯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有些邪惡,也有些快意:“奚正澤失蹤的事是我做的,我讓人把他綁到了年小姐的住處,讓年小姐有仇報仇,然後——年小姐強暴了他。”
林語菲的腦袋空白了一秒鍾——邵振堯剛才說什麽,年小姐強暴了……奚正澤?天啊!年小姐強暴了奚正澤那種男人?真的不會被報複嗎……
邵振堯輕笑著說:“年小姐就這個過程錄了像,一式兩份,一份保存在她那裏,一份在銀行保險箱中。奚正澤投鼠忌器,隻能把這件事自己吞進肚子裏,更別提還敢去報複年小姐了。”
林語菲想到那個自私自利得那麽理直氣壯的男人,再想想他竟然吃了這麽大一隻鱉,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邵振堯低聲說:“所以,和我的所作所為對比起來,阿姨和叔叔最後還能和平離婚,其實還是一個不錯的解決,你說是不是?”
林語菲愣了一下,沒想到話題竟然會拐回來,想到邵振堯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就為了安慰自己,林語菲瞬間就被感動得淚眼汪汪,抱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