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私房菜的分量很足，更難得的是，擺盤也很漂亮，林語菲隻吃了一口米飯，就被征服了——這家私房菜館的米飯用的是產量甚少的碧粳米，用竹子蒸飯，所以米飯吃起來有一種淡淡的竹子的香味，還有稻米獨有的清香和口感，可以說，就米飯，他們就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相對無言地吃完了晚飯，林語菲在吃飯後甜點的時候，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了一句：“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和Cherry小姐的婚期定在什麽時候呢。到時候，我和振堯也去捧場啊。”

Essius沉默了一會兒，說：“Cherry……應該是後悔了。”

林語菲頓時一驚：“怎麽可能？！”看Cherry那樣子，根本還是迷戀Essius先生迷戀得要死要活的啊，Essius先生到底為什麽才會產生這種古怪而且要不得的錯覺的？

Essius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但他的眼神卻有點疲倦：“我這個人，古板而且無趣，Cherry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看清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厭倦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語菲連忙打斷他的話：“Essius先生，你可能誤會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出賣一下Cherry把剛才她和Cherry在電梯遇到的事情詳細地轉告了Essius，說，“所以，你們之間到底是產生了什麽問題，讓Cherry以為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而你，竟然覺得Cherry不喜歡你了？”

Essius的神情也有些真冷，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實在沒有想到什麽異常的地方，隻能茫然地搖搖頭：“我和Cherry的交往，和之前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麽變化……”

林語菲自己也不是感情專家，她對待感情的首要原則，是要讓自己覺得舒服，也要讓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能覺得舒服，不然她寧願選擇單身也不願意將就，所以她在感情中是沒什麽侵略性的，也正是這一點，才讓邵振堯最終決定和她在一起。

林語菲很努力地想了想，還是追問了一句：“你們的婚期到底定在什麽時候啊？”

Essius說：“就在BOSS從日本出差回來之後，我們會立刻飛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邵振堯從日本回來，也就是說，Essius和Cherry的婚期，距離現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啊，三十天啊，臥槽真是時光飛逝啊！

林語菲把自己代入到“一個月之後就要和心愛的男人結婚了”的心情中去，瞬間就明白Cherry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反常了——婚前焦慮緊張綜合征啊！

林語菲滿麵沉痛地告訴Essius：“你對於結婚，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吧？”

Essius愣了一下，還是說：“我在接受Cherry作為我的女朋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隻要她不離開我，我就會一直照顧她。所以結婚或者不結婚，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典型的大男子主義的想法。

林語菲搖搖頭，說：“但是Cherry不是這樣想的啊，結婚之後，你和她的關係就得到了法律的保障，以後你們是有權利在對方的醫療記錄、手術表格、保險等等上麵簽字的人了，而且Cherry還那麽愛你……你想一想啊，換做你是Cherry，你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Essius想象不出來：“Cherry在工作中並沒有出現失誤，所以你說的那些，可能並不是Cherry反常的原因。”

林語菲翻了個白眼：“你覺得，像Cherry這樣的女人，分不清公事和私事，是嗎？”

Essius連忙說：“不是。我沒有絲毫歧視女人的意思，但是我……”

“從現在開始，你回去之後，對Cherry說‘我愛你’。”林語菲揮揮手，打斷了Essius的話，提了個最簡單粗暴的建議，“用你所認為最合適的辦法，告訴Cherry，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她，你愛她，總之怎麽甜言蜜語怎麽來，給她足夠的安全感，直到你們兩個舉行婚禮的時候。”

頓了頓，林語菲半是恐嚇，半是認真地提醒：“你要知道，新人有婚前焦慮緊張綜合征很容易導致一個戲劇性的結局，而這個結局，也經常在電影裏被表現出來。”

不用林語菲特意說明，Essius已經猜出來了：“落跑新娘？！”

林語菲回報以神棍的經典笑容。

吃完了晚飯，林語菲並不需要Essius再送自己了，出了小巷子，她自己打車回了小區，而莫名其妙被林語菲恐嚇了一頓的Essius，則還要繼續回到公司去，為殘酷的剝削階級創造更大的經濟利益。

當邵振堯終於宣布可以下班了之後，Essius卻被Cherry堵在了辦公室。

看著周圍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飛快離開

，就連自家BOSS也在秘書處的門口看了一眼，就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走了，Essius心裏那點鬱悶簡直都要發酵到爆炸了。

“Cherry……”Essius看著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女人，低聲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卻聽Cherry叫道：“你對我歎氣？你對著我是不是隻想要歎氣了？你是不是覺得跟林語菲一起吃飯都要比跟我在一起好？”

Essius眉頭微皺，解釋說：“陪林小姐吃飯，那是BOSS的要求。”

Cherry冷笑一聲：“對，都是BOSS的要求，你一點都不想的。那麽，我幫你和BOSS說一說，讓他把陪著林語菲的任務交給其他人好不好？秘書處不是還有一個女秘書嗎？”

Essius已經被Cherry這樣糾纏了好幾天了，但畢竟之前接受了林語菲的提醒，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對Cherry的無理取鬧采取冷處理，而是耐心地說：“那是初級秘書啊，林小姐身份特殊，再加上現在想要攻擊BOSS的人，就盯著她，把她當做是BOSS的破綻，我要是有時間，總要幫著看顧一點。”

頓了頓，見Cherry的臉色依舊不好，Essius說：“我愛的人是你。”

Cherry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了起來，但還是嘴硬：“你……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Essius淡淡一笑：“林小姐提醒我，你在焦慮。”

“我沒有！”Cherry立即反駁，“我隻是不開心！在你的眼裏，好像林語菲要比我重要！我不開心而已！”

Essius笑著點了點頭：“是我不對。但是Cherry，你要相信，在我的眼裏，原先是沒有男人或者女人的區別的，直到我接受你作為我的女朋友，你就是我身邊唯一的女人。”

臥槽……Essy什麽時候點亮了說情話的技能？自從戀愛以來，從來都沒有聽自家男票說過甜言蜜語的Cherry，防禦能力低到令人發指，今天晚上驟然得到了Essy的兩句情話，頓時就覺得飄飄然了起來，紅著臉，一副開心得不行但還要強裝矜持的表情：“哦……嘿嘿嘿，你這麽喜歡我啊……”

Essius微微抿嘴，麵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了一點，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冰山氣質一掃而空，整個人帶出一種甜蜜而溫暖的氣息來。

Cherry幾乎要迷醉在這種氣息之中，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站起來，邊搓手，邊說：“那個……嗯，最近是我無理取鬧了，我向你道歉。”說到這裏，Cherry到底沒有徹底被甜言蜜語糊住了腦子，連忙又補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但是並不代表你真的能隨意糊弄我了。Essy，我是真的愛你，我這輩子就隻打算一見鍾情一次，你千萬千萬不能辜負我。”

從理智上，Essius是看不上這種直接把底牌給別人看的行為的，但是從感情上，他還是很受用的，抿嘴一笑，說：“好。”

Cherry笑眯眯地挽著Essius的手，如同之前她追求Essius的時候一樣，熱情而溫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是吃點夜宵再回去呢，還是直接回去休息呀？”

Essius走出秘書處，隨手就把燈給關上了，順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說：“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場惡仗要打。”

“嗯嗯，都聽你的……”

公司通明的燈火一點一點熄滅下來，Essius和Cherry的聲音漸行漸遠，夜幕深沉，籠罩了整座城市。

林語菲第四天上班的時候，雖然還是坐著邵振堯的車去上班的，但她在後備箱裏，放下了自己的小電驢。

邵振堯雖然推遲了去日本出差的安排，但是他的日程還是滿滿的，尤其是最近世界金融有回暖的趨勢，他就更加忙碌了起來，下班的時間不僅不固定，還特麽的一個勁兒地往後推遲，林語菲在地下停車場等了他三天，車裏的空間到底不能讓她自由行動，昨天林語菲等了邵振堯將近三個小時，等得腰酸背痛，一怒之下，決定自己開著小電驢回家算了。

這天上班的時候，林語菲就和邵振堯說了要自己回家，邵振堯笑著看了看她，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又隨口補充了一句：“你那個出租屋，可以退了吧？”

因為起居生活基本上都在邵家了，林語菲的那個出租屋中隻留下幾本不常用的書和一些衣服，還有基本的生活用品，她又不經常回去，再保留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林語菲想了想，說：“那行，我這就給房東發消息，今天晚上我下班之後就過去找她好了。”

這麽一路有一句每一句地交談著，車子很快就滑進了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林語菲今天來的有點早，在診室內換好了白大褂之後，按照慣例，依舊

在人間醫館內轉了轉，順手要藥房幫了一把手，卻被阿行給拉住了：“林語菲，你平時不忙吧？”

林語菲眨了眨眼睛：“不忙……”當醫生助理的時候，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雖然也需要滿足醫生甚至是患者的要求，但真要說有多忙，其實並沒有。

阿行說：“拜托拜托，藥房的人手不夠，你要是不忙，就出來幫幫我們。”

林語菲倒是沒覺得這有什麽不行的，就點了點頭。

隻是當她從藥房出來的時候，迎麵就碰上了丁肅。

丁肅的表情有些驚喜：“你對中藥也很熟悉嗎？”

林語菲裝作已經忽視了心裏那點怪異的情緒，笑著說：“對啊，我是專門拜師學過中藥的人呢。”

“真好啊。”丁肅有些崇拜地看著她，“我學的是中醫內科方向，比起其他學科來說，算是和中藥接觸得比較多的了，但是要讓我在藥房幫忙，也還是欠缺一點的。”

當初在學習《中藥學》的教材的時候，林語菲就注意到了這個情況，頗為認同地說：“你們學校對於實踐教學這一塊，做的卻是是不好，我看了一下你們的見習和實習安排，在藥房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如果說是西醫的學生，不安排藥房實習，我還能理解，但你們是中醫的學生啊，理法方藥這麽重要的四個方麵，按理說是哪一個方麵都不能缺失的……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們做的這種安排。”

丁肅頗為失落地歎了口氣：“當然不是什麽大家製定的方案了。你也知道，現在真正在一個領域出成績的，哪裏會重新回來當老師？演員也是，好演員都去賺錢了，演不好的才去當老師；醫生就更是這樣了，真正優秀的醫生自己一堆事情都忙不過來，怎麽會有空把時間消耗在我們這些才剛入門的學生身上？”

林語菲倒是不讚同他的話，說：“話可不能這麽說，我的老師在醫科大也有一門對本科生開放的課程，隻是這種比例比較少。”

丁肅想了想，說：“你的老師，是李健鳴博士嗎？”

“對啊。”林語菲略收斂了一點笑容，“但是她現在不在國內。”

“我知道。”丁肅說，“可是，我怎麽聽說，那個課程的安排是省醫和醫大簽約的，並不是李健鳴博士自己願意開的？李健鳴博士離開省醫之後，她在醫大的課程立刻就被另一個醫生接手了。這不就很能說明問題？”

林語菲有點不高興：“我的意思是，不是優秀的醫生都不會去開本科的課程的。”就算老師之前的課程是在省醫的安排之下開的，但要是老師真的不願意，誰還能勉強她去備課不成！這個丁肅，真是太不會說話了！

丁肅也看出了林語菲不高興，連忙說：“你別生氣啊，我的意思是，自從李健鳴博士走了之後，那門課的上座率就下降了好多，這樣一對比，可見李健鳴博士的用心和受歡迎程度……”

“什麽上座率啊。”林語菲被丁肅逗笑了，“又不是飯館。不過老師做什麽事都是很用心的，你說的沒錯。”

丁肅笑了笑，又看了眼藥房，說：“不過，整個人間醫館，竟然沒有一粒西藥，這也真讓人驚奇。”

林語菲不懂他的畫外音，隻是笑著應了一聲：“能把中醫館開得這麽純粹，也多虧了振……邵先生的支持和堅持呢。”

丁肅看了林語菲一眼，說：“但是，你就不擔心嗎？有些患者，比如說心髒病的患者，他們來就診的時候，並沒有帶西藥，不管什麽原因吧，要是在醫館發病了，我們卻沒有馬上可以用的藥，那不是很危險？”

林語菲看了丁肅一眼，對於他的疑問有點失望，這就是從在大學期間選擇了學習中醫的人，這就是被吸納進人間醫館、整天跟著那些中醫大家進進出出的醫生助理，竟然會擔心這種問題？

林語菲在內心歎了口氣，但麵上還是保持著微笑，說：“這並沒有什麽，就算是西藥，要起作用也有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的針灸可以先用上，至於心髒病人，我們也有中成藥可以馬上用。哦，你還不知道吧，我們的藥房有各種各樣的中藥劑型，除了最基礎的、已經炮製好的中藥之外，還有粉劑、片劑和丸劑，還有已經熬製好的、可以保存半個月的膏方。你擔心的問題，人間醫館的管理人員早就考慮過了。”

林語菲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裏帶著柔和的光，那種全身心都投入進去的神采，讓丁肅有那麽瞬間的失神，這個時候，他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終於不再是省醫那個前途無量的心外醫生，而是一個全心全意傳承中醫的中醫人。

和林語菲比起來，他們這些從學院出來的、自以為已經掌握了中醫、一心想著改進中醫、把中醫和時代進步結合起來的人，卻顯得那麽虛弱，甚至是虛偽——他們在本質上，並沒有那麽信任中醫，他們想做的“中西醫結合”，本質上卻是打著複興中醫的幌子，在向西醫獻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