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樣了?”蘇奕辰與豹子朝著海邊走去,海浪聲很大,大到除了兩人,不會有旁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看起來還不錯。”豹子吸著煙,有些暴躁。

“隻是看起來?”蘇奕辰挑挑眉,看向遠方,“這些年,宋曉琳把日子過的平靜如水,三個孩子照料的井井有條,生活看似和諧,可我知道,她心裏苦的很,人也越來越孤僻。”

豹子沒說話,蘇奕辰繼續道,“我在想,要不要告訴她。”

“不怕她崩潰?”

“以前會怕,但現在……人活著就比什麽都強。”

“他現在,和個死人,又有什麽分別?”豹子熄滅煙頭,神情堅定,“我還是不同意——蘇總,你沒看見他的樣子,活死人一個,哪還有曾經的風光?!宋曉琳和他,相識於彼此最好的時光裏,就讓這段記憶淹沒吧。”

話音落,他折身遠走。

蘇奕辰瞭望遠方,聽見女兒尖聲笑鬧,心頭柔軟。

蓁蓁現在還不會說話,以後,她會學會喊爸爸媽媽……可是,沈逸塵的女兒呢?

不管如何,他想,宋曉琳有權知道真相。

韓乾和蘇奕辰把蓁蓁交給保姆照料,攜手去見宋曉琳。

午後的陽光有些熱,宋曉琳捧著小女兒的軟巾發呆。

“曉琳?又發呆呢?”

韓乾走進來,有些埋怨:“就說啦,讓你跟我們一起住。”

對於這個妹妹,韓乾很是心疼。

新婚之夜,蘇奕辰不忙著做“正經事”,先把這段塵封的往事告訴了她。

更令韓乾吃驚的,是宋曉琳險些被害死,以及之後複仇的故事,更令她心生悲憫。

沈峰和艾莎都沒好下場,可複仇之人的怒火燒過,連她自己都活的有氣無力。

老憋屈在房間裏,足不出戶,頂多和孩子們閑聊遊戲,韓乾真怕這個妹妹患上抑鬱症,時常來這邊探望。

每次來,她都是在發呆。

有一回,更是沒聽見手邊的水壺燒開,警鈴大作的動靜。

宋曉琳唇色有些白,感冒剛好,人還孱弱,“我自己住的自在啊,再說了,兩個皮猴子正是好動的年紀,過去了,怕打攪蓁蓁休息。”

韓乾無奈看了眼老公,蘇奕辰沒有寒暄幾句,便試探著,說明來意。

“豹子來過了。”

“是麽,原來你們還有聯係,他怎樣?”宋曉琳收好軟布巾子,準備了茶點招待。

“他好的很,在巴黎遇上了小茶。”韓乾笑著,把豹子花了大價錢,購得小茶畫作的事當八卦講給妹妹聽。

宋曉琳眼睛裏滿是笑意:“豹子很不錯,小茶也是個好姑娘。”

“但願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蘇奕辰瞄了眼老婆,繼續道:“他這次回來,還帶來一個消息……他自己有偷偷在查當年的事,最近,有確切消息了。”

顯而易見的,宋曉琳雙手一緊,抓著自己膝蓋上的圍裙,又鬆開,淡然道:“是麽,有什麽發現?”

蘇奕辰深吸一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他,還活著?”

宋曉琳起身,推開窗戶,看向窗外,“怎麽沒有想過,午夜夢回,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曉琳,逸塵……還活著,隻是,情況很不好。”

背對著他們夫妻的背影靜靜佇立,良久沒有聲息似得。

韓乾走上前去,隻見宋曉琳滿臉淚痕,輕輕將妹妹攏在了自己懷裏,告訴她那個殘忍的真相,“曉琳,沈先生不是不願意見你,而是他……”

“還活著,是真的嗎?”

“是。”蘇奕辰聲音沉穩。

“那,他還認得我嗎?”

回應她的,是良久沉默。

宋曉琳深吸一口氣,擦幹眼淚,目光堅定:“他到底怎麽了?”

蘇奕辰聲音越發輕柔:“曉琳,他還活著,但一直昏迷。”

“這麽多年?”

“是,這麽多年。豹子很難才找到他,距離飛機失事地點很遠,他也想不通,沈逸塵是怎麽漂到那座島上的,隻是被遊客救起來時,隻剩了一口氣。”

他們誰也不知道,飛機上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裏……

宋曉琳眼淚無聲落下,良久,才哽咽道:“帶我去,我要見他。”

豹子是聽見蓁蓁的哭聲後,才知道蘇奕辰夫妻倆去見了宋曉琳,所以,當後者淚眼迷蒙,拎著證件來找他時,他就沒那麽驚訝了。

“說實話,我不想讓你去見他。”

豹子拎著包,送宋曉琳去機場,回應他的,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他聳聳肩:“想想吧,你要嫁的是當年那個鑽石王老五,深情又幽默,多金又帥氣的沈逸塵。而不是現在,渾身插滿管子,一不小心,拉尿滿床的可憐蟲。”

“夠了。”宋曉琳低聲咆哮。

豹子卻還是不肯放棄刺激她:“宋曉琳,你們沒有結婚,所以,你沒有照顧一個植物人的義務……你不為自己想想,那你的兒女呢?你的兩個女兒從出生就沒見過爸爸,如今,你要她們怎麽接受一個活死人當爸爸?”

“你對沈逸塵是她們父親這件事有意見?”

“不,我隻是想你清醒些。”

“我不認為我失去了理智。”

“那睿心呢?你要他如何接受?聽說,他們的科研項目很成功……”

宋曉琳忽而笑的邪惡,湊近了豹子,低聲道:“哦,也許我沒有告訴你——不,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豹子,聽說你偵查能力很強,那麽,你猜猜,睿心又是誰的兒子?”

豹子一臉見鬼的表情:“你想說,是沈逸塵的種?放屁,這根本不可能!”

將了豹子一軍的宋曉琳卻是笑的輕鬆,扭頭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連蘇慧阿姨都說,睿心很像逸塵小時候呢。”

豹子吃驚不下,撫著胸口:“不帶這樣嚇唬人玩的,嚇死我了——人家說像,那就是客氣客氣,就你,還真當了真了!”

“嗯哼,本來就是我和他生的。酒吧,一夜情。”

昔年的回憶,沾了舊色,染了辰光,好似釀造經年的酒,醇而芳香,帶著令人迷醉的喜悅。

“吱——”

豹子緊急刹車,差點撞上前麵的機場大巴,回過頭,眼珠子瞪的銅鈴大:“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