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清河是被凍醒的,麵前的火堆已經熄滅,怪不得這麽冷。四周查看,那男人已經不見。原本地上的血跡也被掩埋好,若非手上還拽著那匕首,還真以為昨天晚上是他夢遊了。

趙清河揉揉酸痛的頸,佩服自己的神經真是夠大條。昨晚上那種情況、條件如此惡劣之下他也能睡著,連對方什麽時候走了都不知道,這心理素質不當男主角都說不過去。

走出洞外,太陽正欲升起,天地依然昏暗。林間漫著薄霧,一陣風吹過令趙清河打了個寒顫。這昨夜幫那男人處理完箭傷,趙清河並沒有主動將匕首交還回去,而那個男人也未討回,估摸是料定他不敢如何。男人這麽離去,而且還將這利刃留給自己,應當就不會秋後算賬了吧?

就連這山洞也掩埋得如此妥當,想必也不會惹來那男人仇家吧?最近還是注意打探消息,若是情況不對就趕緊跑路。

趙清河打定主意按照昨夜的路線走下山去,看是否還有什麽遺漏。可一直走到遇到男人的地方,也沒瞧見一滴血跡,心裏越發放心下來。連穿越這種事都遇上了,老天爺不會讓他這麽輕易掛的!後來一連幾天沒有聽到什麽風吹草動,趙清河終於安下心。

走到家門口,趙清河和挑著一擔水的肖福碰上了,肖福一臉詫異,想不明白這一大早的趙清河從哪回來。平時這時候,趙清河理應還在睡覺才是。

“舅舅,你這是從哪回來啊?”肖福不由想起村裏的流言,心裏不免有些擔心。雖然以前不大喜歡趙清河,但是也不希望大舅爺唯一的兒子發了瘋,今後大舅爺大舅奶可該怎麽活。況且昨日趙清河還主動提起教他識字,應不再如從前一般性子了。

趙清河早就想好說辭,“我出去晨練,我這身子骨不行,得多鍛煉。”

肖福聽不大明白,可想著讀書人最講究,也就釋懷了。瞧趙清河這模樣也不是瘋的,心裏踏實不少。

“挺好,挺好。”邊說著邊將水倒入大缸子,昨晚上已經空了的大水缸又被裝得滿滿的。

趙清河對這憨厚勤快的小男孩很有好感,“阿福,今天又麻煩你了。”

肖福每天天沒亮就會趕過來給他們家挑水,每天滿滿一大缸子。從前在酒坊拿著工錢,倒是無話,如今已經不再給他們家幹活還是這般堅持,可見此人有多實誠厚道。

幹了這麽長時間的活,肖福從沒見過趙清河這麽客氣,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沒啥,我力氣大,應該的。”

趙清河家距離挑水的地方還挺遠,就他現在這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還真幹不了這事。可也不能白占人便宜,對方比他還小呢。

“阿福,昨天說的教你認字,你還想學嗎?”

肖福一聽這話猛的點頭:“想!”

趙清河笑道:“你現在大了要幫家裏幹活,料想你也沒什麽空閑。這樣吧,我每天給你寫五個字,你自個閑暇時候看看記記,若你能記住,一年下來也能識得近千字,基本閱讀就沒有障礙了。每隔五天我給你上次課,平日有不懂的也可以過來找我,我再跟你細說。”

肖福眼睛亮晶晶的,“這法子好!你也忙,這樣也不占你的時間。”

趙清河讓肖福先等著,自個進屋子裏寫今天要教的字。趙清河從小就跟著外公練書法,春節還擺攤給人寫對聯,直到穿越前還保持每天練字一個小時的習慣,他寫的字比原身還好。他的屋裏還有筆墨紙硯,為了節省紙張,趙清河將紙片裁成一個兩指寬的紙條,正好能寫五個字。

不是他小氣,實在是他太窮。這世的紙張又貴,屋裏已經剩下不多,必須得省著點。

肖福在外頭等也沒閑著,趙清河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劈了好幾根柴。肖福看到趙清河也沒急著起身,“舅舅,你先等等,我先把這些柴劈好。”

一旁的趙老漢搖頭道:“你這孩子也太實心眼了,家裏的柴夠多了,不用你這操心,趕緊學字去。”

肖福隻是笑笑,手裏依然沒停,直至把身邊的柴劈好架好,又將手洗了洗,這才湊到趙清河身邊。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院子裏亮堂堂的,趙清河讓肖福坐著,指著紙條道:“這詞條上的五個字,分別是你們家的姓,以及你們兄弟姐們的名字福、貴、榮、華。”

肖福一聽是他們兄弟姐妹的名字,死死的盯著紙片上的字。

“這學字認字還是得多寫才能記得住,筆墨紙硯實在太貴,你可以去做個沙盤用樹枝練習。這些字筆畫多,剛開始學你很難記住,這五個字你可以用五天時間去記,一天一個,等你習慣了咱們再按照一天五個字開始學。”

肖福猛的點頭,並無異議。為了加強記憶,趙清河將字的構造含義解釋了一遍。清澈悅耳的聲音緩緩而道,如若山中溪泉流過,令路人忍不住停下步伐傾聽。

張氏在廚房裏準備早飯,嘴上帶著笑,眼睛流出了淚水。

趙清河家隻有兩畝薄田,一畝水田一畝山地。山地沙石多,趙家決定全部都種番薯,水田種植水稻。水田為下等田,此世水稻產量又低,下等田一畝至多能種出一到兩石,也就才一兩百斤,還是稻穀不是米。再扣去上繳的稅,剩下的根本沒有多少。若僅僅靠這兩畝田,根本不夠一家人的嚼用。

可此時也想不來其他生錢的法子,隻能先伺候好了這兩畝田,以後再想辦法。兩畝田並不算多,趙清河和趙老漢兩人就能伺弄好,可肖福堅決要過來幫忙,還帶著自己的弟弟肖貴和肖榮。別看肖貴小才剛滿12歲,肖榮還不到1o歲,幹起活來比趙清河要利索得多。

插秧的時候,兩個孩子沒一會就將趙清河甩到後邊了,那活幹得又快又好令趙清河汗顏不已。趙清河是出自農村,可這插秧種地還真沒資格幹過,業務不純熟。可在場的人沒人嫌棄他,甚至因為他下田而對他另眼相看,從前原身可自家地在哪都不知道。

雖隻是兩畝地,還有人幫忙。趙清河忙活幾天下來,也覺得腰酸背痛的,讓他深深覺得讓他靠種田過活實在太為難了。原身是個不幹活的,自個在前世也沒碰過這些。而且這年代種地的夠個溫飽就不錯了,不少人家都沒吃過自家種的白米飯。一般都是賣掉然後去換糙米粗糧,這樣才能勉強夠一家子嚼用。

必須得想些掙錢的法子,趙清河也想過要重操舊業,可對這裏這行的市場並不了解,也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大。而且他治病的時候多是用西藥,這裏又沒有。雖然他從外公那學了不少關於中獸醫的知識,從小耳濡目染又看了不少相關書籍倒也算通此道,可畢竟這麽多年都過分依賴西藥,真要掛牌治療,心裏還真有些打鼓。

趙清河斟酌許久,最終決定這門技藝不能丟,但也不能光依賴它,同時還得尋其他發財路子。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阿福,聽說明天你要去縣裏找活?”趙清河將今天的課講完,朝著肖福問道。

肖福還沒說話,隻有六歲的小姑娘肖華就蹦了起來,嘰嘰喳喳插話,“是啊舅舅,哥哥明天就要去縣城了,哥哥說要給阿華買好多好吃的。”

肖福來趙清河這學字沒幾天,家裏的弟弟肖貴、肖榮和妹妹肖華以及姑姑家的栓子都過來一起學。起初家裏人還不同意,覺得實在太麻煩趙清河了,一群孩子都過去鬧哄哄的像什麽樣,肖福學好回去再教弟弟妹妹也是一樣的。是趙清河提出讓他們直接過來,肖福也是新學的,自個都沒鬧清楚怎麽能教人。

於是一群孩子都過來了,趙清河家的院子還算寬敞,完全可以容得下。每天早上半個時辰以及每隔五天一節大課,幾個孩子都會過來識字。不過才兩三天,這群孩子便是跟趙清河熟稔起來,關係處得很不錯,兩家比從前更好了。

而大姑家送來不少雞蛋米麵,就怕占了他們的便宜。張氏本不打算拿,大姑直接風風火火的過來說要是不拿,他們就不讓孩子們過來學識字,張氏這才收了。

劉栓子吞咽著口水,小臉充滿期盼,“表哥,有糖葫蘆嗎?”

肖華最是快嘴,“當然有啦,哥哥要是賺了錢,我就讓哥哥給你買。不過不能買太多,哥哥要存錢娶媳婦兒的。你要是想吃,就叫我姐姐,我就把自個的讓給你。”

肖華是趙清河大姑家裏唯一的一個女孩,最是得寵卻並不嬌氣。大約是前麵都是哥哥,性子特別活躍還十分皮實,伶牙俐齒的平時問問題最多的也是她。劉栓子正好和肖華同一天,比肖華早生半個時辰,肖華因此最是不服氣,總是想讓栓子叫她姐姐。

栓子想想糖葫蘆,猶豫了半天終於狠心開口,“好。”

肖華頓時眼睛笑成一條線,可栓子接下來的話讓她頓時噎住了。

“給一根我就叫一次!”

趙清河一聽頓時噗嗤笑出聲來,劉栓子還真是個不吃虧的,天生做商人的料啊。

肖華趴在趙清河身上,扁著小嘴嘟囔道:“舅舅,你看栓子好討厭啊!”

趙清河摸摸肖華的頭,“當妹妹不是挺好的?哥哥得寵著讓著,多好啊。”

肖華扭扭小身子,“我都給那麽多人當妹妹了,也想當次姐姐。柱子又還小,話都不會說,沒勁。”

柱子是栓子的弟弟,隻有一歲兩個月,才剛回走路,咿咿呀呀還不會叫人。

“華兒,你先別鬧。舅舅,你也想去找活幹?”經過幾天的相處,肖福覺得趙清河是真的變了,很想為家裏做些什麽,所以才會問。

趙清河點頭,“嗯,我家現在這狀況……”

“有人在家嗎?趙清河在嗎?”院外傳來奔跑的腳步聲,還沒進院門就火急火燎的開始嚷嚷,趙清河還沒應答就急哄哄的衝進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