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你這個為何?”沈從霜見狀忙上前將她扶起,誰知四娘子卻打定主意要跪在那兒。
抬頭時,但見她瑩潤雙眼已然有淚,哽聲道,“我自出生便是沈府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女,生母又在我七歲那年逝世,從此依傍嫡母。”
“偌大的府邸,那麽多姊妹,我卻無人可以傾述,也無人可以交心,哪怕是對著待我也算親厚的嫡母,也不能。”
“此番她攜著兩位兄長前往爹爹那兒,我心裏都清楚,不過是望著我在金陵將來能依靠姐姐你對我的憐愛嫁個有權有勢的,將來倘有機會也能將父兄嫡母接回。”
說到這兒,四娘子嗓子都啞了,眼眶也紅了,“從長到大,沒人真的關心過我,也沒人真的為我著想過。”
“都是利益,也都是算計。”
然而,唯有她,對她才是真心。
心堅如沈從霜聽到這兒也不由幾分動容,許是也想到了與四娘子同歲而尚不知下落何在的林音,用力將她一把扶起,開口時聲音卻也啞了,“妹妹……”
四娘子邊搖頭邊哭道,“我承認,我接近姐姐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但姐姐今日在眾人欺我,踩我之時,願意以一己之身為我庇護為我撐腰,此恩此情,我沈新真此生沒齒難忘!”
“今我在此立誓,此生若不念姐姐恩情,短折而死!”
“……”
“大喜的日子,你說什麽傻話!”沈從霜不想讓她看自己眼中的淚遂將她緊緊抱進懷中,而四娘子也在此時也再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許是怕外麵的人聽見帶著幾分隱忍,嗚嗚咽咽,聽到耳中好不叫人心疼。
沈從霜就這般靜靜抱著她,一下又一下輕撫她後背道,“李晟出身書香世家,為人更有君子之風,是個良配。”
“你將來,嫁與他,也千萬不要有配不上他的想法。”說著,像是不放心似的,沈從霜又將她麵對自己,一字一句道,“這種想法,千萬不能有,知道嗎?”
聽著她猶如長姐般字字掏心的話,四娘子淚流不已,“是,真兒聽到了。”
“世間人欺你,踩你,唯有你自己不能看輕自己,在我眼裏,你從來都不比任何人差。”
四娘子聽到這兒再度觸動,失聲慟哭。
沈從霜從懷裏拿出帕子一顆顆為她拭去淚水,同時亦憐惜的看著她道,“李家清正,你進了府後也不要有那些往日在沈府的那些彎彎心思,且正大光明,磊落灑脫。”
“所謂真金不怕火煉,這世間沒有什麽比一個人的真摯坦正更能打動人心的了。”
“能將婆母看作是自己嫡親的母親自然更好,倘若不能,也不要為難自己,為難了自己又如何與旁人交道?你萬萬要,隨著自己的心意走,聽到了嗎?”
說到最後,四娘子已是泣不成聲,一個勁兒的點頭,“我知道了,都知道了。”
倆人聊了這麽一番,外麵原本散去的人也再度回來,這一次卻不是她們要回來,而是身為未來夫婿的李晟前來與她見一麵,所謂的見麵並不是真相見,而是一個見麵的禮數罷了,意為他看重她。
沈從霜見狀便鼓勵的看著四娘子,四娘子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將淚擦了便走到窗邊。
若是往日她必定要重新梳妝打扮一番,掩蓋自己哭過的痕跡,可今日沈從霜跟她說了那一番話後,她決定就以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去看他。
但見四娘子慢慢走到窗邊,隔著窗外那株垂絲茉莉遠遠跟站在海棠樹下的李晟,遙遙相見。
彼時,茉莉輕拂,他看見了站在窗邊溫婉柔弱的她,她似是哭過,臉上的妝容也消淡了些,眉心亦有淡淡褶痕,泛紅的眼角瑩然有淚,可她卻不怕,也沒有因為這個便羞於見他,便這樣落落大方端莊文雅的站在那兒看著他。
他曾於花朝節與她見過,那時的她瞧著溫柔懂事,也會說些討喜的話,處處都透著想招人喜歡所以假裝出來的乖順。
“哥哥……”李家一個堂兄弟看見李晟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也沒別過臉,不禁在身後打趣了句。
李晟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失態了,再看過去的時候卻見她小巧的唇微微一抿,帶著幾分羞澀轉過頭去了。
這才是,最真實的女兒情態吧……
愁嫁又滿懷對未來夫婿的歡喜。
不知為何,想到這兒他心中驀然一動。
旁邊幾人見狀紛紛打趣道,“看來咱們李郎對這個四娘子甚是滿意啊。”
“哈哈哈,有甚不滿意的,我剛剛遠遠看了眼,很嬌羞可人的一個小娘子嘛。”
眾人說著笑著,氣氛好不融洽,而李晟也隨他們一道出去到酒席上敬酒了,而今日的酒席四娘子是不必去的,於是她又和沈從霜在屋裏說了好些體己的話。
“聽說祖母抱病有一段時間了,我先去看看她。”
聊了好一會兒後見四娘子情緒漸漸平穩了不少沈從霜便起身提出去看祖母,而四娘子亦點頭,並吩咐語桃送她一塊兒去,一直到她們都離去四娘子這才倦怠的坐下。
到底,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也不知將來嫁到李府,李府中的人待她如何?不過,方才既有沈從霜勸導她的那些話,她亦是聽進去了,而且,方才她將最真實的自己給李晟看,他似乎也不討厭。
世間男兒也不全是隻喜歡那些溫柔乖巧的假麵。
正想著,突然窗外有一物飛進來竟是直直的插到屏風三寸的位置,驚的四娘子胸口亂跳,她瞠目望去,卻見是一支箭矢,且箭頭還有封信。
這是何人?
她第一反應便是莫不是跟父兄相關?還是誰給她的?
邊想邊上前來到箭矢前,然而紮的太深她拔不出來,彼時恰好語桃送完沈從霜回來於是四娘子便喊她一塊兒來跟自己拔,倆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箭矢拔出,信件也隨之拿了下來。
“娘子,這是什麽?”語桃好奇的問,一麵揉自己快酸掉的手腕。
四娘子凝眉看了眼,隨後轉了轉手中信件對她道,“你且出去。”
“是。”
語桃亦意識到此信似乎不尋常便出去了,她出去後,四娘子便將手中信件拆開,就這樣翻開展平一眼看過去後,她心跳都驟然停止了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