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她說不出來，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所以，你還愛他。”
隻是一句，說完這一句後趙吉突然鬆開她的手，徑直孤身一人向前，就像他這條帝王路般，注定孤寡。
而她在身後戀戀不舍看了他很久之後，在李其治匆匆上前的那一刻終於鼓足勇氣拉住他道，“李大人。”
“皇後娘娘。”李其治當場跪下行禮。
然而，不等他說更多，卻聽二娘子顫抖著問了句，“林大人，他真的，死了嗎？”
“……”李其治朝趙吉方向看了眼，糾結再三還是點了點頭，“林大人他……”
“娘娘，娘娘！”但見二娘子身後廖嬤嬤等人突然失聲叫了句，隨後眾人大驚失色，就連走在前麵的趙吉也猛然回頭喊了一句，“真兒！”
*
林府，哭聲一片。
過路人看著張燈結彩的一幕心下還怪異，不是成親麽？為何哭成這樣？
林母抱著早就冰涼的林正屍體哭的撕心裂肺，便是林嬤嬤也在旁哀天嚎地，“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們家的正兒啊！”
“他到底哪一點做的不夠好！”
“為什麽，為什麽啊！”
“……”
前幾日趙吉便下過命令，命令林正在三日內便跟三娘子成親，然而，林正在回到林家後便再也沒從自己房間出來，下人今日進去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就自盡身亡。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隻知道他安靜的躺在那裏，像很多年前那個風姿翩翩的少年。
“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林母哭的最為傷心，可謂肝腸寸斷。
隻是，今日說好成親，林家這邊都準備好了才發現林正自盡之事，而沈家那邊尚沒人通知，也是，林家自己都亂成一片了，又怎麽會有心思去想其它呢？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哭成一團亂成一片的時候，身穿大紅喜服的三娘子來了。
她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就這樣身穿鳳冠霞帔孤身一人從沈府走了出來，沒乘花轎，也沒帶任何人。
“你，你……”門房尚在擦看，乍一見她還沒反應過來。
而其它人的哭聲也在這時淹沒了他的話。
三娘子原本想說什麽，看見這個情形的時候突然，整個人定在那兒，一動不動。
“是，是新娘子麽？”關於這個沈家三娘子，林家並沒有幾個人見過，隻聽說她似乎毀過容，但她今日戴著蓋頭也沒人看見她具體長什麽樣。
直到許久，才看見那大紅的蓋頭從她頭上滑落，緊接著周邊人驚叫了聲，然後看著毀容的她一步一步朝著內堂走去。
所有每一個看到她的人都止住了哭聲，因為這一幕太震撼了，小孩子被嚇的哇哇哭，便是有些膽小的女子也忍不住驚聲尖叫著。
而三娘子卻麵色平靜的朝著懷抱林正屍體痛哭的林母走去。
“母親。”
她跪下行了一禮。
林母看見她後起初一愣隨後卻是順手拿起旁邊的東西砸了過去，“你來我們林府做什麽？！”
“你走！走啊！”
她不想見到她。
同樣，林嬤嬤對她也沒什麽好感，想到林正的死以及她的出現便痛的說不出話來，“你還有臉來我們林家！若不是你們強逼正兒娶親，他又怎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是你！都是你！”
說著便要下人趕她走，而早就嚇傻了的仆從們早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說來，三娘子禮還未成，不算林家的兒媳婦，可是，這門親事又是皇上親自許下來的。
一時兩難。
三娘子麵色平靜的聽著林母跟林嬤嬤倆人的痛罵聲以及哭聲，她眼中一滴淚水都沒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壓根半點都不悲傷，既不悲傷，又何苦要來呢？
更何苦讓皇上賜婚呢。
“我沒想過。”
眾人再次哭嚎時，她張嘴，一字一句，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旁人說。
“我沒想過，他竟如此，厭惡我。”
回想起初次跟他見麵時，那時隻覺得他林家是家道中落的書香大家，她眼裏裝著郡王，裝著王侯，根本裝不下他這小門小戶。
可是，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有些期待，期待成為他的妻子，期待嫁進林家，期待成為林家婦了呢？
望著林府高懸的大紅燈籠，張燈結彩的那些喜，以及，抱著林正屍體哭的停不下來的林母等人，三娘子隻覺得心口深刻亦像是被人撕開一道口子，緊接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她甚至無法呼吸。
“走，你這個喪門星！”
“克夫！”
“晦氣！”
不知何時，那些哭作一團的人突然抬起凶惡的表情朝她看來，痛恨的罵著，叫著，怪罪著。
而她亦跪在那兒一一受了。
她是相府千金，她爹是當朝丞相，她大姐是忠勤伯府的少夫人，她二姐貴為當今皇後，她四妹妹是李家二少夫人，她表妹一個貴為東陽郡王妃，一個是普安郡王妃，亦是當朝皇貴妃。
舉家清貴，貴不可及。
然而，她卻是一個人人厭棄的野草。
沒人肯多看一眼。
“我知道你們恨我。”良久，才從她喉嚨冒出這一句話來，然而，可惜的是，早已沒人去聽。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亦變得熱鬧。
突然，幾隊侍衛衝了進來，個個皆身穿銀色盔甲。
那是宮裏的人。
“難道宮裏也知道消失了？”不知是誰說了句，隨後哭聲這才止了下來，漸漸所有人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門外。
沒過一會兒，果不其然看見幾個朝中大臣往裏衝，最先進來的是李其治，隨後是開國伯以及陳國公等人，他們都跟林正的爹爹有著深厚的情誼，林正爹爹去世後，這些年也幫襯了林家不少。
“賢侄！賢侄啊！”
“你為何如此傻！”
“……”
進來之後，縱然是身高九尺的男兒也禁不住淚流滿麵。
林母哭的更傷心了。
眾人紛紛安慰她的同時亦朝來人中看去，並未看到沈家的人，隨即想到剛才來過的三娘子，隻可惜，她人早不知道去哪兒了。
“丞相，丞相來了！”又有人在外呼了句。
果不其然，沈該亦麵色沉重的往這來了，剛剛在二娘子的冊封儀式上的時候他就收到了這個消息，隻是他不想因小失大，況且，林正的生與死與他亦沒什麽關係，如今，他有了二娘子這個身為皇後的女兒，其它子女已經不在他眼中。
“老夫人節哀。”
雖則如此，他來到林母麵前還是假惺惺的裝作感傷，然而，林母早就一眼看透，張嘴便吐了口濃痰到他身上，“你給我滾！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