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暢園的時候,宴席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索性今日來郡王府上為的是賞月,而眼下不過未時,還有的是時間。
四娘子看到沈從霜的時候急的眉梢都蹙了起來,卻留意著周遭人,沒說話,直至她坐在自己身側方才低低開口,“霜姐姐,你剛剛去哪兒了?”
害她到處找她!
沈從霜拿出早就想好的說辭,“衣裳沒幹,所以我……”
四娘子聽到這兒總算放下一顆心,卻又繼續對她八卦道,“方才的宴席上,我看見你救的那個女子了。”
什麽?
沈從霜不禁朝坐在四周的貴女們看去,卻見個個在那兒談笑風生,並未看見她說的那個女子。
四娘子告訴她,“原來,那人竟是普安郡王的寵妾。”
普安郡王?
再一次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沈從霜仍有幾分心有餘悸,沒想到她撞破的秘密裏隱藏了這麽多陰謀詭計,思此,她不禁更打起精神,此事目前隻有趙元修一人知曉,倘若燕王或是燕王妃,再或是那個孫氏知曉她的存在,那她就真的,沒有生路了。
正想著,四娘子仍在旁邊不住跟她道,“方才你沒來的時候,普安郡王便帶著他的寵妾現身,他好像知道她被蔣二娘子她們欺負的事,似是為她撐腰,還故意走到蔣二娘子麵前邀請她們下月跟著他同去秋獵。”
金陵貴族都有秋獵的習俗,再說,已是八月中,下個月便入秋了。
“當時,蔣二娘子她們幾個臉都變色了,青了又紅,紅了又黑,可精彩了。”四娘子早就看不慣蔣二娘子她們幾個,早前她也沒少她們幾個的氣,如今見她們吃癟如何能不開心。
“那她們口中說的跟了爹爹又跟兒子……”
指的應該是那女子跟了聖上,又跟了普安郡王,連沈從霜都覺得這其間的關係錯綜複雜。
四娘子卻是早就打聽清楚,湊到她耳邊低低道,“那名女子之前本在宮中服侍聖上,上個月小產,好像是個小皇子,聖上一怒之下便將她逐出宮來。”
“之所以跟普安郡王一同,是因為早前她本就是他府上的人。”
“……”
這樣的事,也不罕見。
隻是,被玩物一般被人送來送去,沈從霜不由朝四娘子說的方向看去,隻可惜,再也看不見那個女子。
“霜姐姐,今晚的賞月宴,咱們還留著不?”四娘子想是看出來沈從霜心有所想,便問了句。
恰好沈從霜也顧忌著今日之事想早些離開,“不過。等席散了,我們便走吧。”
“好。”
*
沈從霜跟四娘子離開的時候,並未看到,暢園樓台上有人在默默看著她。
“方才,救你的人便是她麽?”趙晟見扶音一直目睹著沈從霜離開的方向,不禁上前攬住她的腰。
扶音任由他扶著,眸中思緒不明。
趙晟以為她還在為蔣二娘子欺負她的事置氣,便安慰道,“若你還沒消氣,過幾日我便找個由頭將她喊進宮裏,好好羞辱一頓。”
“罷了。”扶音打著手勢道,“你不過才被聖上冊封幾年,且,你也不是真正的趙璦,還是低調為上。”
她也知道他是假冒趙璦之人。
趙晟並沒有因她說的話有羞愧,仍舊十分關心她,“可是你……”
扶音擺手,這些欺辱於她而言,已經習慣了,隻是,當她望著那個在眼前慢慢消失的影子,眼眶仍會濕潤。
趙晟跟她相識幾年,從未見她落過淚,一時驚住,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扶音是個啞巴,從不會用言語表達自己,那張傾城的容顏也向來冷冷冰冰,讓人以為她似乎永遠不會受傷,也永遠不會落淚,可她今天,哭了。
“扶音。”趙晟心痛的喊住她的名字,卻發現她眼中的淚已經被她慢慢擦幹淨了。
“趙晟,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會主動跟她打招呼麽。”
趙晟聽了她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過後才猶豫道,“應該,會吧。要看那個人在我心中是什麽地位。”
扶音望著沈從霜離去的方向,眼眶通紅,卻再也沒滴下淚,是一個曾經重要,可如今,卻不知重不重要,以後,也不知會不會重要的人。
*
當天,沈從霜跟四娘子回到府上後才知道杏兒被大娘子帶走了。
“大姐姐為何要帶走杏兒?”四娘子聽到底下人告訴她時也感到莫名其妙。
“好像是有什事,奴婢也不清楚。”
看來,大娘子不蠢,終是懷疑到杏兒身上了。
沈從霜聽著她們幾個的議論,心裏卻早就料到,大娘子不會輕易罷休的,隻要東哥兒一天沒找到,她便一日不得安寧,而李嬤嬤那對親戚收養了東哥兒的事也不會藏的太久。
世間,從沒有不透風的牆。
她亦沒有刻意毀掉那些蛛絲馬跡,要的,便是大娘子一步一步著她的套,卻又每一步都慢一拍,她抓走杏兒是因為那對夫妻早在她將信給大娘子那日便離開了。
她們之所以離開,也是她提前透露的風聲,畢竟孩子不是明路來的,因而,早在十多天那對夫妻便帶著東哥兒悄悄離開了。
她不必關心她們的行蹤,畢竟東哥兒也是一條生命,既然歐府跟沈府都容不下他,好歹給他一條生路。
離開前,東哥兒上癮之症已被她治的差不多了,但願,那對夫妻對待他視如親生,也不枉費她這番功德了。
“日後府上,關於大姐的事,你們少嚼些舌根!”
二娘子出來聽見幾個丫鬟議論時,不禁沉聲喝斥道,往日她是府中待人最溫文可親的娘子,今日卻也不知為何大動肝火。
三娘子才不管她在講什麽,拉著四娘子便要她回屋告訴自己今日發生的種種。
今日三娘子雖沒去,卻也時刻擔心那日在靈台寺的事被人曝出,到底有關她聲譽,而沈從霜又是那個被忽略在原處的人,不過,她亦沒所謂,她還有更重要的事。
“又夏,上次聽說你有個姐妹是大姐姐的陪嫁丫鬟,是麽?”
回到西院後,沈從霜趁著沐浴的間隙問道。
今日是又夏當值,她一麵朝浴桶裏倒一瓣瓣的玫瑰花,一麵道,“對,她叫紅玉。”
紅玉?
沈從霜萬萬沒想到世間之事竟是如此巧合,難道她不知曉,上次大娘子回來並未帶紅玉,帶的是平兒。
又夏聽見她剛剛的話便知道她要做何,不禁停下動作道,“表小姐,你是想問杏兒的事吧?”
杏兒今日被大娘子身邊人帶走的事,她也有耳聞,畢竟杏兒是跟著沈從霜一塊兒從莊中來的,沈從霜關心她也是人之常情。
沈從霜順著她的話滿目憂色道,“來的時候,我答應了李嬤嬤要好好照看杏兒的,眼下……”
聽了她的話,又夏不禁也有幾分動容,一直以來沈從霜對杏兒的關心她是看在眼裏的,那個杏兒雖然偷奸耍滑辦事也總不上心,難為了沈從霜對她一番真心。
於是便道,“我明日正好告假,明日便去幫你問問。”
“她今日被帶走你明日便去問,紅玉會不會懷疑?”沈從霜要麽不辦事,要辦自然是天衣無縫,不會叫任何人起疑。
又夏安慰她道,“表小姐,你就放心,明兒我不是特意為了這件事,她早前一直拜托我幫她做雙鞋,這不,鞋早就做好了,明日我趁著送鞋的功夫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