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杜嫂領著杜達明也來送行了。

杜達明送給秀兒一盒十二色的蠟筆:“這是我用壓歲錢買的,你用它來畫畫吧,讓我也看看大西北的樣子。”

秀兒接過來了:“謝謝你,我會給你寫信的。”

杜達明伸手比量一下:“你現在比我高這麽多,等下次見麵,我肯定比你高了。”

秀兒笑著說:“別吹牛,我肯定比你高!”

杜達明看著她如花的笑臉,心裏不由得一動。

這時候耳邊響起了鳴笛聲,出發的時間到了。

顧甜抱緊了二寶,使勁親親:“等媽媽回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二寶似乎聽懂了母親的話,眼淚汪汪的叫媽媽。

顧甜心如刀絞,眼淚嘩嘩的掉:“對不起……”

杜江和杜嫂抱過了孩子道:“趕緊上車吧,保證不會讓他好好的長大!”

人群一擁而上,石宏昭一手拉著秀兒,另一手護住顧甜,擠上了火車。

顧甜貼在窗口,使勁的對兒子揮手,一直到看不到人了,她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石宏昭說:“我們找到機會就回來,別難受。”

秀兒塞給顧甜手裏一塊奶糖:“娘,吃點甜的,你就不會難受了。”

顧甜把糖放嘴裏了,勉強笑道:“我沒事兒,就是有點感慨。”

石宏昭讓她躺著,自己把東西放好了。又去打了熱水。

他看到妻子傷心,越發覺得愧疚,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隻能不斷的幹點事兒,照顧顧甜。

顧甜拿出了本子來寫信:“也不知道明年的這時候大兒寶是不是認字了?到時候讓爸爸給他讀信吧。”

石宏昭道:“好,我想辦法買一個相機,到時候給他拍照。”

火車快速的往前開,很多的綠樹稻田從窗口閃現而過。

車上的人一開始還興奮地看著外麵的風景,聊天,吃東西,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開始麻木了。

顧甜雖然在條件更好的臥鋪,可漸漸地她的腳都腫了,原本正好的鞋子都穿不上,隻能換拖鞋。

她嗓子疼得吃不下東西,臉上爆痘,便秘,失眠。

她惦記著兒子和家裏,還有對未來的緊張,心情格外低落。

她像是一個火藥桶,時不時發火。

石宏昭一直陪在她身邊,承受她的怒火和煩躁。

漸漸地,窗外的風景變了。

綠色的田野變成了一片片的戈壁灘,黃土坡,窯洞,還有錯落在荒漠中的沙棗樹。

偶爾可以看到頭上包著手巾的老漢,正趕著羊群。

顧甜道:“楊秀雲那時候是啥心情?”

石宏昭想了想:“她肯定在想,這些罪都是因為我們才遭受的,她一定要早點回來,殺了我們。”

顧甜一笑,到這裏需要很大的勇氣和韌性,楊秀雲是靠著仇恨堅持下來的。

終於到站了。

火車上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他們腳步酸軟的走下火車,熱風陣陣,強烈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

“好熱啊,我們接下來往哪裏走?”秀兒好奇道。

石宏昭四麵看著:“說是有人接我們。”

正說著一個矮個子的小夥子,臉曬得通紅,一笑滿嘴的大白牙。

“是顧副廠長吧!我叫虎子,廠裏讓我來接你們的。趕緊上車吧!”

他說著就接過了顧甜和秀兒手上的包,走向一輛超大的拖拉機。

嗯,其實也不錯了,總比走過去好。

虎子開著車告訴他們:“嫂子的派出所離著咱們廠子可近了,走到也就七八分鍾,我們就在附近給你們找了個住處,部長說了,不讓你們住宿舍了。”

“那真的麻煩你們了。”

“應該的!”

道路是非常顛簸的土路,所經之處卷起一片黃土。

顧甜搖搖晃晃,差點沒吐出來。

她緊閉雙眼,祈禱著趕緊到。

這時候秀兒喊道;“娘,你看,馬兒!”

顧甜看向外麵,她看到了附近的一條土路上,一堆馬隊,幾十匹馬,七八個人,背上背著很多重物,費勁的往前麵走著。

為首的人看到拖拉機,便吹了個口哨。

虎子人按了幾下喇叭,算是打招呼。

“是馬幫?”

“是啊。”虎子笑道:“我們當初來這邊建廠,機器和材料,糧食和水。都是馬幫運過來的呢。”

拖拉機一直開到了傍晚,才到了他們的住處。

那是一個很大的舊窯洞,附近也有幾戶人家,都是石宏昭的同事,說是上班去了還沒回來呢。

“這是最大最好的一個了。特意給您安排的。”

“多謝啊。”

外麵的窗戶的玻璃都碎的差不多了。帳子也是破破爛爛的。

顧甜進了屋,倒是挺涼快的,裏麵的櫃子箱子都有,可惜到處都是灰塵。炕上的被褥很髒,上麵也都是灰土。

裏麵的爐子和火牆到處都是縫隙,有點牆倒屋塌的意思。

虎子幫著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房間。

他又拿過來了兩個塑料桶來:“一個禮拜一家給兩桶食用水。越過前麵的山坡有一個湖,可那邊的水據說太鹹了,不能喝,可是能洗澡洗衣服。”

顧甜答應了:“多謝你了。”

石宏昭在外麵休整著要倒塌的杖子和廁所。

他找到了一副水筲和扁擔,便去山坡後麵挑了水過來。

顧甜從行李裏麵拿了舊衣服當抹布,把屋裏屋外清潔了一遍。

秀兒也幫著母親收拾炕席。

顧甜看著炕席上的草席,上麵坑坑窪窪的都是洞,長歎了口氣。

“為啥我的命這麽苦?我已經穿書這麽久了,還要受苦!”

“娘,你說啥?”

“沒啥,我說這上麵是不是煙燙得?”

秀兒看看:“好像是。”她掀開了炕席,下麵有很多的香煙。還有一些零錢,糧票什麽的,已經非常陳舊了。

顧甜幫著收拾,找出了一張一寸黑白照片:“咦,她長得不錯啊。”

這裏是一個紮著麻花辮子的女人,清麗動人。

秀兒湊過來看看:“娘,她長得好像你。”

顧甜笑著擺手:“拉倒吧啊!我哪有人家長得好看。”

“真的。爹你看看和娘像不像?”

石宏昭正在外麵修理灶台呢,聽說了就趕緊過來,看了一眼照片,又看看顧甜,笑著說:“沒有你娘好看。”

秀兒和顧甜一起切了一聲,客套話,和沒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