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甜摸著秀兒的頭發:“放心,我好著呢。”
那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很多農民打著手電筒,手拿著長杆子在水裏麵劃拉著,大聲的呼喊著石宏昭的名字,還有幾個知青也再幫忙。
白朗被調去幫助五保戶了,不然也一定會幫忙的。
河裏麵水流湍急,要是真的掉進去這麽久了,能遊上來嗎?
這時,對麵傳來了孫**爽朗的笑聲:“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把那野種收走,到時候他的一切,都是咱們的,那野種的工作就讓你男人去,將來傳給大壯接班。”
“可顧大丫有個秀兒,還又懷孕了……”
“那又咋樣?秀兒是個丫頭不值錢,就算生個兒子,也不知道是外麵哪個野男人的,看我埋汰死她!和我們石家沒關係!”
秀兒氣的渾身發抖。要不是顧甜拉住她,估計她已經衝過去拚命了。
李春鳳心裏樂開了花,她也能當城裏人,吃上商品糧了?
一抬頭正好看到顧甜走過來,她趕緊晃了晃孫**的袖子。
“娘,是顧大丫啊!”
孫**趕緊快步的走過來,剛要張嘴諷刺,就被顧甜狠扇了一巴掌。
老太太嗷的一聲摔在了一邊,假牙掉了一半,嘴裏麵嗚嗚哇哇的,也不知道在罵什麽。
李春鳳惱怒道;“你死了老公還這麽猖狂……”
“你一個太監老婆嘚瑟什麽?再廢話一句,我就好好照顧你們家大壯,你們防得了我十天八天,能防備我十年八年嗎?”
李春鳳氣得要瘋了,竟然敢拿我兒子要挾我?
孫**安好了假牙,就要開罵,可顧甜的一句話讓她直接老實了。
“富農裝貧農那麽多年,還裝上逼了?”
孫**終究不敢說什麽,狠狠瞪了一眼顧甜,拉著李春鳳走了。
“娘,你為啥不還嘴就這麽走了?”
“馬上要當寡婦了,不用管。等石宏昭的屍首找到了,我們讓全族人搶東西,到時候再收拾她!”
李春鳳豎起了大拇指來:“高,實在是高!”
此時天已經漸漸地亮了。顧甜帶著女兒繞著河堤轉了好幾圈,也沒有任何丈夫的消息。
顧甜覺得小腹隱隱作痛,隻能先回到家。
杜江站在門口,見到她進來,趕緊道:“我點上了爐子,還做了飯,你先吃吧!”
他身體那麽差,做這些事情肯定很辛苦。
這是他無言的支持。
顧甜感動:“好,我好吃。秀兒也吃點,一會再去看看。”
她其實根本吃不下,可還是強逼著自己吃了不少,表現得很淡然。
秀兒看到母親這麽鎮定,也放心的吃飯了。
剛吃過飯,大門被推開,顧老蔫走了進來。
他穿著中山裝背著手,頗有領導架子。
秀兒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到去灶上燒火。
以前每當農忙的時候,她都得跟著娘回去幹活,那個後姥姥連打帶罵的,連一口水都不會給喝,而姥爺則是和聲細氣的,很溫柔。
可時間長了,秀兒也明白過來,他隻是表麵功夫做的好。其實和後姥姥一樣,都隻想讓她們白幹活,用完了就趕走。
上次他還想賣了自己的娘,呸,不要臉!
顧老蔫也不在乎,不過是外孫女,沒個屁用。
他坐在一邊拿出了煙袋來抽:“聽說你男人出事了,我來看看你。想開點,人總是要活下去的。”
顧甜掃了他一眼:“有事兒就說事兒,沒事就走人。”
啪!他扔了一個紙包給她。
“石宏昭沒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留,打掉吧。我和你娘給你另尋了一戶人家。你放心嫁,你後媽也會給秀兒找個好人家……”
顧甜不等他說完,便抓住了他的衣領子,扔了出去。
“我是你爹啊,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啊啊……咳咳!”他臉上被那些藥粉全都糊滿了,嗆得直咳嗽。
“你死了男人,唯一能靠的人隻有我!你最好想清楚了!”
“你和李榮是沒記性嗎?咱們早就沒關係了,要點臉吧,滾!”顧甜一腳把他踹出門,就要鎖門。
這時候顧老蔫身邊走過來一個人。
他的身上臉上都是泥,已經看不出來本來的樣子了,可腳步堅定,身材高大,不是石宏昭是哪一個?
秀兒驚叫著撲過去了:“爸,你回來了!”
石宏昭抱緊了女兒,眼睛卻看著妻子:“我沒事,回來了。”
“你是想嚇死我們嗎?明明沒有那個本事,偏要逞能耐,衝動的時候,咋不想想我們?”顧甜語氣硬邦邦的,可是眼圈卻紅了。
兩人相處了那麽多天,一個鍋裏吃飯,一個炕上睡覺,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感情呢?
他要是沒了,自己要咋辦!
七十年代的農村,一個懷著孕的寡婦,要麵對的是什麽,想都不敢想!
“我被水衝走了,幸好手拿著一根木頭,喝了不少泥水。媳婦,我餓了。”
“沒你的飯吃,餓著吧!”她說完了轉身進屋去了。
石宏昭也不生氣,抱著女兒,笑嗬嗬的進了門。
顧老蔫坐在地上,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了。
根本沒人打招呼,也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顧老蔫覺得很丟人現眼,哪有老丈人去女兒家是這個待遇!
女婿還活著,讓女兒改嫁換彩禮是不能夠了。
原本打算,把女兒和外孫女都賣了,可瞬間幾百塊就這麽泡湯了。
顧老蔫惡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走了。
石宏昭燒了一大桶熱水,站在院子裏麵,把身上衝幹淨了。
顧甜站在窗口欣賞他的好身材,嘖嘖,真結實啊,怪不得洪水都衝不走!
他抓著毛巾擦拭,走進來:“看什麽呢?”
“沒啥,你不怕感冒?”
“沒事兒,天都暖和了。”
秀兒捧著麵條給父親吃,又去端鹹菜。
石宏昭趁機會,往顧甜的手裏麵塞了一個東西。
“我在泥地裏麵撿到的,你拿著吧。”
顧甜手上涼涼的,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枚袁大頭!
石宏昭道:“我當時很高興,又找了半天,可惜隻找到了這麽一枚。以後有機會,說不能賣幾個錢。”
顧甜眼睛閃閃發光:“好,我先留著。”
她不太懂銀元,可是聽說挺值錢的,賣個幾百塊,買點好吃的也挺好。
石宏昭笑了笑,真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媳婦。
明明那麽生氣,稍微哄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