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先曾經想過,饑餓會使人喪失最起碼的理智,會做出各種野蠻的事情來,可是他一直相信,在自己治理之下百姓還是能夠有秩序的領取糧食的,雖然所領到的糧食不能夠果腹,因為自己來到蘇州已經三年有餘,這三年來雖然沒有做出多麽大的功績,沒有為百姓做出特別大的貢獻,可是他還是清明的!經過他的治理,蘇州城貨商交流融洽無欺。蘇州也慢慢走上了富裕的道路。

可是沒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教化這些百姓時,卻發生了這樣的政治變故,讓自己的想法擱淺了。造成這種哄搶事件的發生,是自己的責任!

“唉!算了,僅有的一些存糧也沒有了,以後即使是他們想搶,也沒有糧食可搶了,算了,不追究了!”

“可是,老爺!馬執事他……”管家有些吞吐。

“馬執事他怎麽啦?”朱潛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似乎是早已經預料到的,可是終究還是難以相信。

“馬執事,他,他隻是受了傷,傷勢重了些……”管家低著頭,朱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言語之間在躲藏著什麽。

“走,帶我去看看他!”說罷,不等管家說什麽,就朝花園門口走去,管家一路跑到前麵,“現在,現在馬執事在自己家裏,已經安排大夫去瞧了!老爺,您不要著急!”

馬執事家裏。

這位年紀方約五十的男人,曾經那麽魁梧地幫朱潛做了一樁又一樁事,在最艱難的階段,他是朱潛的左右手,他用他豐富的經驗輔佐朱潛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可是如今,他靜靜地躺在**,灰白的臉上找不到當日的威風和自信。整張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生機,左邊半邊臉淤青著,已經看不出原來皮膚的顏色,一個眼睛腫的桃子一樣。

大夫正在把著脈,他的唯一的十六歲的兒子跪在床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他的妻子拿著一方手帕不住地擦拭著他嘴角不斷滲出的血,眼淚順著驚嚇過度的臉頰一連串地低落下來,沒有哭泣聲,這一切都被兒子急切的呼喚聲所遮掩,似乎不為人注意。因為整個房間裏的人都緊緊盯著大夫的臉,努力地從這張臉上找到一絲絲有關病人健康狀況的訊息。

朱潛進來的時候,大夫還在凝神,似乎陷入了沉思一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馬執事,馬執事……”朱潛看到這樣的情景,心裏一沉。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床前,低頭呼喚著他的這位下屬。

“哦,大人!”大夫這時候才從自己的思索中回過神來,看到知府大人在此,趕緊站起身來施禮。

“快說,大夫,馬執事他怎麽樣?”朱潛看了一眼大夫,急切地問道。

“他,他的情況不太好!”大夫看了看跪著的少年和站在旁邊一臉木然的執事夫人,“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房間外,大夫有些擔憂有些無奈地說:“大人,馬執事他的情況很不好,脈象很弱,並且不斷地向外出血,依這樣的情況下去,不會過今天的。我看還是準備後事吧!”

“怎麽?真的就沒有一點兒希望了嗎?”朱潛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轉眼間就能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唉!傷勢太嚴重了!你想想,那麽多人一擁而上,踩地踩,踏地踏,不管是多麽健壯的人也經不起這樣的**啊!唉!人生無常啊!這些逃難的人怎麽就這麽不理智!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忽然間被一雙又一雙的腳活活地踩得奄奄一息!”

朱潛的心慢慢地揪作一團,他能夠想象得出當馬執事在眾人的腳下時多麽的痛苦!他在來這裏的路上,已經聽管家述說了當時的情景,馬執事做得沒錯,按照人丁領取救濟糧是一直執行的原則,可是糧少人多,麵對愈來愈多的災民,糧食終有分完的時候,這也是無奈的事情,這些災民卻不分青紅皂白,一擁而上,大有不把管事者置於死地就不罷休的氣勢。也許是餓急了要反抗。可是也不能不了解情況就妄自鬧事啊!他們的行為給自己也給所有的官吏投射出來一個信息,不給糧食,他們就永無寧日了!

想到這兒,朱潛的後背上泛起一陣涼意。隱隱地,他感覺到馬執事的命運也將是自己的最終結局,可是他還是不相信,辛勤於政事,雖說不是為民鞠躬盡瘁,可也盡職盡責的他怎麽最終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大人,小人先告退了。”大夫摸不清這位知府大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擔心一不留神就會殃及到自己,他想早早離去,雖然馬執事平時待自己不薄,可是這樣兵荒馬亂、人心惶惶的年月,誰還顧得了那麽多啊!還是保自己的命要緊。

“去吧去吧……”朱潛沒有看他,隻衝他擺了擺手。大夫仿佛得到了大赦一般拱著腰一溜煙走了出去。

朱潛站在房外,久久佇立著,他不想進屋,怕看到馬執事的樣子,他無法麵對老馬的家屬,他更不能保證他們能夠在老馬去世後平安地生存下去,對於老馬僅存的一口氣息,他不敢做出任何承諾,因為他也預想不到在下周徹底斷糧之後會出現什麽難以控製的局麵。

“爹!……”“老爺……”隔著厚厚的一堵牆,屋內驀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聲,霎時,屋內一陣**。管家出現在身後,“老爺,馬執事他歸天了!”

朱潛仰起頭,深深地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準備後事!你去安排!盡我們所有的能力安葬!”隨後,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出了馬執事家。

馬執事的後事第二天在管家的照應下順利發喪,安葬。

朱潛微服走在大街上,往日繁華的街道這時候冷冷清清,人丁蕭條!

所有的店鋪都緊閉著店門,穿城而過的蘇州河,水依然清澈,**漾著微微的波紋悠閑地往前流去,往昔白天蘇州河曾經也是蘇州的一大景點,飄**著數不清的遊船,船上輕紗羅曼,笙歌漫舞,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也正是在這條蘇州河上,寫就了一篇篇經典的文學名作。

可是如今,蘇州河還是那條,亙古不變,可是河上卻搜尋不到一隻遊船的影子,是啊,人

們誰還敢到這樣的地方來觀賞?他知道入夜之後,那些青樓妓院還會高掛紅燈,招徠顧客!無論什麽時候他們的生意都是最好的,平安時,有人會到這些個溫柔鄉裏偶爾小樂,煩惱時,會到這些脂粉中排遣發泄。擔驚受怕時會到這個醉生夢死的院子中逃避一下。如今,這裏更是成了唯一的娛樂場所,日日聽著這些不知亡國之恨的商女彈唱《**花》。

朱潛長歎了一口氣,自上任以來,他曾經邀請過這些青樓的老板,請他們能夠肅清一下夜晚的秩序,也曾經明令禁止官員不得入內,更微服蹲守過,可是卻沒有什麽效果!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地方是社會的一個毒瘤,提起這個地方他們都會認為是不光彩的,可是卻無法禁止自己與這個毒瘤劃清界限,公共場所交談時,他們都以和這裏有絲毫的瓜葛而感到羞恥,可是背地裏卻談論著這裏又來了幾個秀色上品的尤物。人性何止如此?一切罪惡的事情有何嚐不是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進行的交易?一切醜陋的行徑有何嚐不是打著光彩奪目的招牌付諸實踐的?

蘇州河的盡頭,是瑞祥大街,瑞祥大街和別的街道顯得格外不同,這裏是蘇州的富人區,街道兩旁的店鋪依然正常營業,顧客雖然稀稀落落,但臉上卻沒有饑餓襲擊的痕跡,街道打掃得很幹淨,來來往往穿梭的人步履匆匆,交易時摒棄了爭論和吵嚷。一切畢竟和過去還是有區別的。

戰爭壓抑下的平靜亦隻是飄著浮萍的池麵,下麵暗湧的潮流被一層綠色的植被輕輕遮擋住了,一旦一場暴風吹過,所有的漩渦都會風卷雲湧而來!站在街道的一端,朱潛端詳著自己曾經無數次走過的道路,心裏湧起百般滋味,以後的蘇州又會是怎樣的一副樣子呢?

“哎呀!這不是朱大人嗎?怎麽今天有空閑來這兒了?”

聽到招呼聲,朱潛轉過被太陽刺得有些閃爍不定的眼睛,定了定神,是蘇州富商盧淨皖,“盧兄,別來無恙啊!我到處逛逛,就走到了這裏!盧兄一向可好?!”朱潛忙施禮問候。

“還行吧!最近剛剛從揚州回來,本來早想著到府上去拜會大人您的,可是剛回來家裏有些事情要處理,這不,剛剛辦完事情。正好碰到大人。如果大人不嫌棄的話,就請大人到寒舍歇歇腳,喝杯茶如何?”

這位盧淨皖雖為富商,可是在朱潛的印象中卻沒有奸商感覺,在所有的蘇州富豪中,朱潛唯一能夠談得上話的也隻有這盧淨皖了,此人雖從商,但對讀書甚是看重,對讀書人亦多了十分的尊重,曾經多次資助一些家境貧寒但有誌向的書生前去京城考取功名。在蘇州頗有口碑。他的兒子盧摯二十歲時就由諸生成為元始祖的侍從之臣,更是一位飽讀之士,所做散曲在蘇州廣為傳唱。真是少年才俊!所以朱潛對他更是多了幾分敬重!

受到他的邀請,朱潛不好拒絕,隨著盧淨皖一路走進盧宅。紅漆大門沒有威武的氣派,但卻顯得祥和溫暖。院中,穿過紅木雕鏤的穿宅回廊,他們一起走進了客廳。仆人隨即端來一方小巧的煤油爐,一把茶壺放在爐上。

“朱大人,今天我請大人品一下我剛剛從揚州帶回來的上等好茶——雨前茶。順便和大人您敘敘舊,每次和大人聊上幾句就勝讀十年書啊!”盧淨皖把茶葉輕輕放進旁邊的一個小巧的圓形茶壺中,待水沸騰起來約五分鍾後,將沸騰的水沏入裝有茶葉的壺中,過了幾分鍾,他端起來,順著彎彎如鶴頸的壺嘴,綠盈盈的茶帶著口哨咕嘟咕嘟地跳入小小的杯子中,蒸騰而起的白色氣體攜著一抹香氣鑽進朱潛的鼻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滿腹的馥鬱和清香,心情頓覺輕鬆了很多!“好茶!好茶!真是好茶!未品其味,但從其色澤和氣味上就讓人頓覺清爽之感!真是上上等的好茶啊!”朱潛不由稱讚起來。

“現在大人您覺得怎麽樣了?看到大人憂慮重重地站在那裏,我知道大人為了這滿城的百姓擔憂著,就想請大人來我家裏品品茶,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請。”說著,雙手遞過來一杯。

朱潛微微啜了一口,滿齒生香!直入髒腑!“好茶,真是好茶!”

“大人喝著爽口,就帶些回去!這也是我們做百姓的對大人的一點兒報答!對了,剛才大人所擔憂之事可是城中的糧食問題?”

“哦!”朱潛一愣,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作為地方官吏,當剛剛開始接到為前方輸送糧草和兵將的時候,曾經發動當地富商捐錢捐糧,盧淨皖是第一個響應的,在他的帶領下,幾萬石糧食迅速聚攏並如數輸送出蘇州城,如今,城中百姓又陷入無糧的境地,他又怎能張得了這張口,雖然這件事情人家已經主動提出來了,可朱潛感到自己的臉在發燒,作為地方官吏,理應是百姓的一張大傘,在風雨將要抵臨的時候,能夠撐開來,保護自己的百姓不受風雨的侵蝕,可是如今卻要反過來求得百姓的庇佑,怎能不叫自己汗顏呢?

“不不不,盧兄多慮了。隻是近期戰況慘敗,我不知道這蘇州城將會有一個怎樣的未來!”

“朱大人,我一向敬重朱大人您的為人與官品,也自感與朱大人您能夠推心置腹,所以今日既然朱大人說到這個話題,我有一些自己的淺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盧遲疑了一下。

“盧兄有何建議,請直說無妨!”

“其實從太祖皇帝到現在,經曆了三百多的滄桑,由盛到衰,經過了兩宋的變遷,如今的宋朝隻能是苟延殘喘,最終隻能被新的王朝所代替。朱大人,俗話說,知時務者為俊傑!又有其名曰:適者生存!做最終的無效的抵抗隻是自己心中美其名曰的以身殉國,可是這些從古到今自以為誌向高潔,忠貞不二的臣子卻沒有想過,如果自己個人的名節能夠換來全城百姓的平安,那麽犧牲個人又有什麽不可呢?

再說,有時候犧牲隻能是一種無用的表現,在新的王朝中,照樣可以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不是嗎?所以今天我把我的一些淺見說與大人您。隻是作為我個人的看法!我和所有蘇州的百姓一樣,希望大人您能夠永遠呆在蘇州。”盧淨皖的話很誠懇,朱潛感到一

種推心置腹的快感。可是作為宋室的官吏,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這些。他隻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這時,從門外走進一位器宇軒昂的書生,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爹爹,我想陪母親一起去看戲,請爹爹允許。”

朱潛聽此話,抬起頭來,重新審視這麵前這個年輕人,四方臉棱角分明書生氣十足,可又不乏男子之英挺,眼睛誠懇而真摯。眉宇之間透著智慧。他也愛聽戲,看到這個年輕人竟然有心思陪著母親去看戲,他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一層。

“摯兒,朱大人在此,還不快快見禮!”盧淨皖似是責怪又似是提醒道。

“見過朱大人,小侄這廂有禮了!”盧摯一揖在地。

“盧兄,賢侄真是名不虛傳啊!賢侄,我可是未見其人就先聞其聲啊!今日幸會!”朱潛趕快上前一步,挽起盧摯。左右端詳,心中愛之甚切。心想,此子和小女菊兒真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隻可惜,這樣的年月!自己有此心,可是總不能由自己先開口吧!唉,算了,等時局穩定下來再慢慢計議吧!

“大人謬讚了,大人請坐!摯兒,剛才你說什麽?要陪著你母親去看戲?你怎麽能出入梨園呢?你母親一介女子,要去那樣的場所已經為世人所不齒,你作為男人,如今更是聖上的近身之臣,要去聽那些靡靡之音,這不是有辱聖賢之書嗎?傳將出去,顏麵何存?不行,現在不行,以後也別想有這樣的想法!”說著說著這位盧淨皖的臉上就有了些許怒意。似乎為了這個問題曾經不止一次地糾結過。

“父親,今天是有名的梨園演員梁園秀出演的關漢卿的《魯齋郎》,關漢卿的作品在人民中廣為流傳,深受百姓喜愛!他的散曲更是獨成一格,被廣為傳唱,成為戲劇中一枝獨秀,他引領著戲劇的發展,如今他的模仿者和追隨者如春筍,各處都有。而梁園秀更是一位歌舞皆為當代之首的戲劇表演大家,由他演繹的關劇怎能不看呢?父親……”盧摯急急申辯。

“不要說那麽多了,不行就是不行!那位關漢卿,隻不過是因為自己是金之遺民的身份無法入朝為官,就終日遊走於梨園勾欄之中,和那些脂粉裙帶廝混在一起,然後憑著自己還有幾分才氣,寫出一些宣泄自己不滿的故事來嘩眾取寵罷了!

有什麽可以推崇的?至於那個梁園秀,她又是什麽身份?身在梨園。賣笑為生,靠自己的青春和姿色贏得一些好色之徒的吹捧!就這樣的人就得意洋洋了?我覺得女人就應該規規矩矩地呆在家裏,唱什麽戲?男人更應該以事業為重!考取功名,入仕為官才是正確的道路。”

“爹爹,我隻是去那裏聽戲,又沒有做什麽?何況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處,我會做什麽有辱聖聽的事情呢!何況,出入青樓的就一定是好色之徒,奸邪之輩嗎?我們都知道的柳永,不是每日行走於青樓戲院之中,寫下了一首又一首為我們所稱道的詞作,並且他還是奉旨填詞呢?”盧摯也毫不示弱,看來,他今天不說服自己的父親是誓不罷休的。

“柳永?奉旨填詞?那是他自己的說法!為官者,不為民請命,不為民做事,倒是每日出入煙花柳巷,做一些花間蝶舞的詞作,還美其名曰另成一派!那是他自己為自己找的借口和理由,皇帝讓他去那樣的場所填詞,是對他的貶斥,他卻拿著雞毛當令箭,堂而皇之地去做了!我不讚成這樣的做法,更不屑與這樣的人為伍!你趁早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不要讓我聽說你與勾欄有一絲的關聯,否則你就沒有我這個父親!你怎麽沒有向那些古人學習?我讓你讀書是為了求取功名,不是讓你和那些低俗之人為伍!別讓大人看笑話,快快退下去吧!”盧淨皖有些怒氣衝衝。

朱潛本欲勸說兩句,可是聽到他這樣堅決,就咽下了到嘴邊的話,是啊,別人的家事自己是不方便插嘴的!雖然自己支持盧摯的看法和見解,但盧淨皖的觀點也不無道理。他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待盧摯退出後,他站了起來,向主人告辭而去。

“請等一等!”主人家說著站起來,“朱大人,現在縣裏糧食匱乏,如果府上缺少糧食,我這裏給大人準備了一些,不如讓家人隨大人您一塊兒送去,如何?”盧淨皖誠懇地說。

朱潛的臉頓時有一種燒灼的感覺,一個堂堂的朝廷五品官吏,竟然要張嘴向一個地方富商要糧食吃,怎麽說得出口。這樣的事情如果傳出去,自己又將惹來多少人的笑話啊!不行,家裏的困難再想想辦法吧,這種恩惠受之忐忑!

“誒,盧兄!上次多謝你幫助籌糧之措,如今家裏還有一些餘糧,夠我們一家吃的了,如果有欠缺的時候,定會叨擾的!小弟在這裏先謝謝盧兄了!”朱潛當胸抱拳。

“唉呀,你這人啊!和我客氣什麽?!如果有什麽盡管告訴我!過幾天我定去府上拜訪!到時候還請朱大人您不要嫌我打擾就好!”盧淨皖一副愛莫能助的無奈。

朱潛在盧宅門口別了盧淨皖,沒有什麽心情再在街市上溜達,想起家裏三天後將沒有口糧,想起幾個孩子和夫人都將和他一起挨餓,心裏不由地又揪起來,他急匆匆地往家裏趕,一路上,心裏那個悔啊,怎麽剛才不順勢答應盧家送糧呢?

都是自己這個臭毛病,總是死要麵子活受罪。像現在這樣的特殊時期,又有幾人能夠把自尊放在第一位呢?又有幾人不能體諒他此時此刻的處境呢?接下來讓他從哪裏弄來供十幾口人吃的糧食?想著想著,朱潛真想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思想間,不覺走上了自己家所在的街道,遠遠地,他看到自己家門口圍著一群人,往日這個地方雖然不夠冷清,但除了自己的幾個至交好友外,很少有人來他這裏,因為大家都知道蘇州府的朱大人是一個喜歡清靜的人,享受天倫之樂對於他來說彌足重要。所以沒有什麽緊急公務之類的事情就很少來打擾。無論什麽情況下都沒有門庭若市的現象。而今天……想到著,他突然背脊上一陣發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感到馬執事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大人,保重!幫我照顧好我的家人!拜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