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霧夜,泣落紅,輕許翩落夜悵悵。這是春時第一晚這麽寒冷,誰家暖閣,徹夜不眠。

破戶透風,任那玉也似的容,蒼白在冷風淒淒中。室內暖爐輕煨炭紅,與對麵而來的冷風形成了實質的對比。體弱孱孱,咳嗽的聲音似乎從風起的一刻,便從未停止過。

“蘇姑娘被皇上接進宮了!”這是下午韓驍跟他說的話,其他不想也知,他都眷戀著蘇沐,何況皇帝那麽多年的掛牽呢?

徹底的失神,高玧從來沒有這麽恍惚過,直到再雲進了他的房內,他都無所覺,“公子……”再雲的身形閃進暖閣中。因為窗外風的灌進,蓋得微斜的炭火逐漸的黯淡了下去,再雲一驚,恐高玧受不住這等淒寒,忙彎身搗好炭火,升得熱騰之時,才放心蓋好爐蓋。

正當返身想勸阻高玧關窗休息的時候,卻不免止步,被眼前主子的失神緘默給阻了住。

高玧本就孱弱,在南方的時候,每當春寒之時,都免不了暖爐不離懷,如今身在北地,再雲真怕高玧的身體會承受不住,如今又這般消磨自己。

“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高玧重重的咳了幾聲,勉強支住虛弱的聲線,朝身後的侍從安慰道。再雲跟了他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性子,他是再明白不過的了。“我隻是,想吹吹風……”

話雖如此,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吧!

轉身,竟然連披風也忘了帶,便獨自遣了再雲不許跟隨,徑自朝府外踱去。淒寒長街,通宵禁忌,無人夜色下,更顯空曠。

不知不覺間,高玧錯愕。抬眼望,眼前汴梁城,巍巍獨立眼前。

同樣的夜色下,不免春暖意融。

皇宮北門,向來少有人進出。柴武又是進攻守衛之長,想要深夜偷運皇帝出宮,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隻是在柴武差遣人開門的時候,尚未開聲,碩大笨重的宮門,卻自主的緩緩開了起來。渾濁笨重的聲音,纏繞於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條縫,緩緩的擴大。從外麵到裏麵,看不清楚什麽……

直到,宮門破開,以最大的姿態,呈現在三人眼中。蕭煜翎遣去心中暖意,竟然慢慢寒冷,凜冽了起來,盯著宮門處,一道長長的宮燈排列,直通天闕。

“恭迎聖上回宮……”柔軟的聲音,是宮門內掌燈侍女所喚,長長跪倒在地的人群當中,從天闕處,緩緩驚現一道鮮紅,唳如血,漸漸擴大。

箢明一襲火紅色的輕紗,如同夜中精靈,君臨天下一般,睥睨著宮門外皇帝蒼白的顏色。“皇帝,深更半夜,不知因何所去啊?”

皇帝哽咽,欲啟齒,卻見沐兒在身邊,一時之間不知箢明此時究竟是何意圖,不敢貿然答話,怕牽連無辜,於是緘默當地。

反是柴武,許是看出了此時蕭煜翎心中所想,忙不迭跪在地上,請罪,“是臣慫恿,陛下才會輕易隨臣出宮……”

“那個女的,是什麽人?”箢明冰冷的聲音,像是有意打斷柴武的負荊請罪,此事難罷!

蕭煜翎深知此事避之不過,“姑姑,一切是煜翎的錯……”他擔憂的看著蘇沐,深悔自己,不該將蘇沐帶來這個如同虎狼的宮牆之中。

“看來,煜翎深夜出宮,就是為了這個女子!?”質疑,肯定,箢明的話,一時之間讓人聽不出喜怒。踱步至蘇沐跟前,細細打量著。

蘇沐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之前宮燈晃眼,遠隔之下看不明細。如今箢明自己朝前,蘇沐也正好打量一番。知覺眼前的箢明莫名的熟悉。除卻娥眉聚攏之間,英氣之外聚滿威嚴,其他麵容與舉止之間的神韻,與自己的母親是何其的相似。

“煜翎出宮,就是為了你?”箢明對著蘇沐,緩緩開口言道。對上蘇沐同樣的打量,箢明眉間一蹙,正想發火。蕭煜翎知箢明肯定不肯善待蘇沐,心中一急,不顧自己九五之身,拉著蘇沐驀然跪在了地上。

“唉……”蘇沐尚未及反應,不知究竟是何種情況,卻聽見蕭煜翎徑自負罪,“煜翎有負姑姑厚望,私自出宮……”

“宮廷內庸脂俗粉,也難怪煜翎不放在心……”箢明的話,倒是大出了蕭煜翎的意料之外。如此說來,箢明是將蕭煜翎的出宮之舉,當成一般的尋花問柳之事了,如此一來,是否事有轉機?

隻是,委屈了沐兒!

“煜翎真使得姑母失望哪!”箢明說著,語氣中卻緩緩的有了暖意,打量著蕭煜翎,“起來吧!”隨即眼光錯落,停留在了蘇沐的身上,“皇帝風流之事,向來都是宮廷避諱,如今,皇帝更是迷了心竅,還想把你帶入宮中,如此看來,卻是留你不得了……”

箢明的話,又再度震驚了蕭煜翎,想上前時,卻被柴武一拉,搖了搖頭,將蕭煜翎的衝動隱下。

“皇帝?”蘇沐尚自怔忡在箢明的話中,“誰是皇帝?”抬眸觸上箢明的威嚴,如同冰山迸發的一樣,“將這賤婢,杖死宮廷之外!”

“姑母,……”蕭煜翎終於隱忍不住,衝身上前,擋在蘇沐的眼前,“姑母,不要,您不能殺死沐兒……”

箢明看著蕭煜翎的反抗,大有反感之意,“你竟敢衝撞我?”不可冒犯的威嚴,就連堂堂天子,也帷幄在掌控之中,不容人有半點反抗。

柴武在旁邊看得心驚,大感不妙。

內侍廷杖擺開,將蘇沐扣押在一旁,皇帝儼如一個擺設,無論如何哀求,都住不住箢明的心意。

姍姍而來,一處清影,聲線洪亮,“可否念在高某麵上,放了那位姑娘呢?”接踵而至,是咳嗽的聲音,傳遞入耳。

箢明抬眸,望著漸步徐進的白衣寒士。

風吹病顏,卻惹起了箢明的注視。“聽侯爺說起,公主曾訪高某不遇,榮寵之至啊!”甫一開口,寒風襲入肺腑,又激起一陣猛嗆。

蘇沐看著高玧的模樣,緊蹙娥眉間,隱隱的擔憂,“笨蛋,這麽冷的天,怎麽還出門?”

一聽高玧的話,箢明即刻了解,這個病色君子,就是之前自己所賞識的那個年輕人,如今對麵相逢,從容之色,確實不讓箢明失望,隻是,……她望向蘇沐,“這個女子敗我宮規,迷惑聖心,本宮饒她不得!先生要我住手,不知如何有策?”言下之意,想救蘇沐,必有一對等之事相加交換。

高玧蹙眉,又淡然笑道:“高玧是個久病之人,蘇姑娘又慣良醫,我一直承她之手,才安然至今!”高玧點了點頭,“不過,公主所言也是,宮有宮規,若是敗壞出去,必然不好,隻是如此一來,將她杖死宮門之外,明日百官朝上,必定也言論紛紛,屆時,不弄巧成拙,如若公主肯賣高某一個人情,高某定是銘記於胸。”

高玧看著箢明,眼神中淡淡呈現出複雜的情緒,較之之前的沉穩,似乎在極力按捺著心中的翻騰,一種不是病痛的折磨,卻是傳至心底的痛。

“先生可願入宮,承當本宮的座下幕僚,智囊軍師?”箢明毫不掩飾,將心中所想囊括,提出。

箢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高玧半點不覺得意外。經上次韓驍一次,他也不過是小露鋒芒於韓妤麵前。而韓妤確實不讓他失望,將他的才能半點不露的上報給箢明知。

隻是,他並不想此時這麽快就站到箢明的身邊去。

箢明一笑,讚道:“韓慎是個狡猾的人,他在朝廷中的權勢,確實是本宮所忌憚的,本來上次一事,順水人情,他早該有所表示,但是他卻能撇清所有責任,依舊中立在朝堂之中,高先生的獻策,果真非凡啊!”

“不過牛毫差池,怎入得了公主之眼!”高玧謙默,將話題轉回蘇沐的身上,“高某別無他求,隻要沐兒,如果公主肯賣高某這個人情,高玧硬撐入宮三月,為公主排憂!”

入宮三月!

箢明打量著這個大膽的男子,一身病色奄奄,言語之中卻難能有握。“你以為本宮定會答應你嗎?”

高玧默然頷首,“公主手下多有人才,是未必能用得到高玧的地方,但是公主也知道現在京中暗冰湧動,別人不說,單是燕雲王,恐怕也在公主傷神範圍中吧!”

高玧淡淡的幾句話,深深的落如了箢明的心坎,點了點頭,“好,不錯,居然連本宮的心思也看穿。”箢明環首四顧,打量著身旁的每一個人。

今夜,為這個白衣寒士所震驚,居然連她的打算都能一語道破,若不是真是算無遺策,便是在她的身邊也安插有人!

這個人,絕對是一把利劍,刺向她,還是刺向別人,就看誰能把握的住他了。

“好,本宮答應你!”

高玧謝過,“如此,高玧便先回韓府收拾一番,明日靜候公主的人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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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去看了下大綱,發現和原本寫的有滿多的偏離的,想了很久,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修文,二是改大綱,但整篇文走到現在,基本發展都還算平穩,所以就打算修大綱了,瓶頸中,但不一定會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