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驀然從蘇沐心頭油然而起。也再顧不得躲藏,順手撈起身旁舀酒的瓢瓣,舀滿一瓢水酒,豁然一潑,正麵澆在那楚楚衣冠的極貴公子臉上。

“啊!……”黎雲又是一聲驚呼,卻是因為蘇沐的這一舉動而呆滯住,忘記了驚怕。“沐兒,……”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快跑!”趁著蕭承佑錯愕怔忡的霎那,蘇沐拉起黎雲的手朝前麵奔去。

一身冷冽,蕭承佑萬萬沒想到會突然從酒甕邊上冒出這麽個小丫頭,竟然還用酒潑了他一身,狼狽的樣子,倒讓街道上對他的行為稍有詫忿之人一個笑話,隨行的守衛,頓時尷尬的止在當地,阻止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還愣什麽,讓那兩個小娘子跑了,統統把你們宰了喂狗。”蕭承佑清了清自己滿身的酒漬,驀然止住,“那個綠衣的女子,不就是……”想了一下,腦海中頓時竄起高玧這個人,拍了一下腦門,“就高玧那小子一直中意著的那姑娘嘛,之前有在韓府中見過,她不是應該在韓府嗎?怎麽也跑到這裏來了?”

笑了笑,蕭承佑似乎又想到什麽好玩的東西,“如果把她運到宮裏,高玧見到會不會嚇一跳呢?”如此想法,瞬間落定,蕭承佑又吩咐隨行而來的護衛,“給我把那穿綠衣服的女子抓回來,抓不到你們都別回來了!”說罷,扭頭徑自走出這茫茫鬧市。

登時留下抓捕綠衣姑娘的護衛,大街上,綠衣的女子聞言,頓時如避虎狼,紛紛竄走。

在街道盡頭的巷角邊上,一個粗糙布衣的男子,精瘦的骨架,沒有半點男兒氣魄,沒有被衣服遮擋的地方,皮膚卻是白滑如皙。

那人一笑,看著鬧市中那如同跳梁小醜一般的王爺,眼神中大有蔑視之態。轉身,將手中的黑紗鬥笠戴上,隨即上了巷中久候的那匹駿馬,朝著人少的地方,疾馳而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這名精瘦男子離去之後,與這街道相斜對的一處巷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再雲的身影如同魑魅,無聲立在當處,眼光相隨著那駿馬疾馳,也無有追上的意思,隻是等到再也見不到那人的身影的時候,再雲方緩緩的移了下步伐。

看著那邊剛才被蕭承佑一鬧的地方,冷峻的臉依舊冰寒著,看不出任何波動。

蘇沐拉著黎雲,一路未曾停歇,如火燎原般的,躲回了黎雲的家中,“嘭”的將家門緊緊關閉。兩個女子,滿頭大汗氣喘不息。在驚魂定下之後,相視了對方一眼,隨即兩人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沐再度起身,拉起黎雲,往著閨房內走去。

不似一般大戶人家,黎雲的閨房中隻是簡單的一個妝台,妝台上一麵銅鏡似乎有些年月了,泛著黃色的光華,顯然破舊。

蘇沐拉著黎雲坐在妝台邊上,黎雲茫然的望著銅鏡中倒影出來的蘇沐,“怎麽了,?”蘇沐神秘的一笑,將今日在市集中買來的胭脂拿來,“你看這是什麽?”

黎雲初見胭脂,臉上一紅,嬌羞的垂下了頭,以為自己的心事沒人知道,卻終究讓蘇沐兒識穿,“你,……你怎麽這樣破費!”

“女孩子家,喜歡漂亮有什麽不對?”蘇沐一邊掀開脂粉蓋兒,撲鼻一陣清香,慢慢為黎雲施脂臉上。“這沒什麽好害羞的,你我都是女兒家,有什麽心事還不能明言麽?”

“真好!”聽得蘇沐這樣說道,黎雲莫名的一陣心暖。峨眉蹙起淡淡的一陣愁,“我自小母親死得早,與哥哥相依為命,每日隻知道賣酒為生,哥哥也少有在家的日子,即便妝容,我又能妝給誰看呢?”

女為悅己者容,這話一點不假。

蘇沐清楚的感受到了黎雲的孤寂,“無礙,你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日你兄長回家,自然會感歎,原來我的黎雲姐姐,也是個大美人兒呢!”蘇沐矯正黎雲的坐姿,對著銅鏡打趣揶揄著道。

黎雲臉上又是一陣紅霞竄起,卻半帶惱怒半帶好笑的,“你都這麽取笑姐姐,……”

“好好好,不取笑,!”蘇沐將胭脂蘸於手背上,輕輕研磨著,待得顏色調停細膩之後,輕輕的為黎雲如玉般的麵容上妝。

如墨雲鬢閑,隔鏡寫妝顏!

蘇沐盈盈一笑,看著銅鏡中美人雲鬢如瀑,腮紅如嫣,忍不住讚歎,“姐姐當真是一美人胚呀!”

黎雲俏臉正當欲垂之時,卻聽得門外敲門聲起落,屋內兩名姑娘頓時心中一噔:那登徒子,這麽快又追到這裏來了?

顯然兩個姑娘的擔憂是多餘的了,門外敲門的人屋內久無人回應,複又敲打著門,清朗的聲音,沒有急迫,“雲兒在麽?是我,大哥回來了。”

一聽這聲音,黎雲驀然一喜,遂將心放落,“沒事,我大哥回來了,不用怕的!……”

她大哥?蘇沐有點好奇。

自從她躲避韓驍的人到黎雲這邊,日子雖是不長,但也屈指有餘了。一直隻是聽黎雲說起她的這個哥哥,在衙門當差,但連續幾日都未曾見到人影,不想今日在驚慌之後,卻又還能見到。

黎雲的哥哥,名叫黎軒,人是其餘全昂,正是今日大街上押送犯人的那首領。隻是卸下衙服之後,整個少了幾許威嚴,卻多了幾分親和。在初見到蘇沐的時候,黎軒先是一愣,後又聽黎雲講訴與蘇沐相遇的過程。黎軒聽了之後,卻是帶和幾分憐憫。

“既然蘇姑娘如今無處可歸,而我又經常不能回家,正好與雲兒有個伴,也好了卻我這個當哥哥的擔憂!”

蘇沐不盡感激,也從此對黎雲的哥哥產生了好感,答應盡心盡力的陪伴著黎雲,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這邊茅屋小院,其樂融融。但另一邊,宮廷深院,卻未必如此。

陰寒的氣息,常年籠罩在這群不定陰晴的朝臣身上,朝堂上,垂簾之後,箢明一如驕傲的孔雀,聆聽著堂下朝臣的眾多微言。

“臣覺得,承明王當斬不赦!”

鏗鏘有力的一句話,出自韓慎的開口中,頓時朝堂寂寂,無人敢開聲幹預,隻有垂簾後麵的箢明,讓人琢磨不定顏色。